第五章 山裡的少女
今天發生的事情徹底驚呆了易小刀,張縣令扭頭看到易小刀呆立不動。心中一嘆,顧不上解釋許多了。
「張大,張四,護著易小刀和香蓮兒先行離開!」
兩個衙役警戒著持長刀過來,拉著易小刀就準備離開。
「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孔豹一聲怒喝,就欲起身,直奔易小刀而去。
張縣令接過一個衙役遞過來的長刀,拔刀就攔著了孔豹的進勢「易小刀!走!」
易小刀再不答話,拔腿就走,張大,張四兩名衙役持刀警戒著孔豹這邊,後退兩步,也緊跟著易小刀離開了。
一系列變故不僅將離開的易小刀驚得不行,同時也讓孔豹又氣又怒「張胖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李太師怪罪下來,你如何擔待得起!」
張縣令繃緊一張胖臉「我可沒想擔待他,你們殺了這麼多人,還想著斬盡殺絕?我說了,今天你們都得給這皖城的鄉親們陪葬!」
孔豹聞聽此言,知道這張胖子已經是沒辦法善罷甘休了,回首下令道「所有人聽令!皖城不論大小老幼,盡皆誅殺!回去稟明李太師,賞百金!」
張縣令這邊倒是沒有交代什麼,胖臉依舊綳得緊緊的,率先持刀就朝孔豹劈去,身後一眾衙役也都持槍舞刀沖了上去,和孔豹手下的士兵們戰作一團…
「兩位大哥,歇歇,歇歇,我跑不動了。」易小刀本就被孔豹砍傷了幾處,又背著一個香蓮兒,出城跑了四五里路,實在是跑不動了。不得不放下香蓮兒出聲喚道。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一個衙役從腰間解下一把長劍遞給易小刀「小刀,我們就送你到這裡了,後面就靠你自己了,我們得回去找張大人復命了。」
易小刀接過長劍,問道:「我是真的不明白,張胖…張大人今天怎麼轉性了?是和那孔豹有什麼仇嗎?所以才這麼拚命?」
兩個衙役沉默了一會兒,一個衙役說道「張大人的確與孔豹有仇,當年張大人去京城求官,找到李太師門下,李太師閉門不見,還讓門客將張大人趕出來,後來張大人轉投到陳太傅的門下,才得到了這個皖城縣令。但是這些許小事,張大人從沒放在心上,常常酒後與我等笑談起來。」
易小刀撓了撓頭「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什麼深仇大恨,那以他的性格,今天為何和那孔豹死磕,還讓你們護送我們出來?」
另一個衙役回答道:「張大人其實是個好官,平日里搜刮的錢財都是惡霸鄉紳那收來的,窮苦人家的話張大人可是秋毫無犯。不僅如此,張大人還經常在皖城裡平日欺壓百姓的惡霸那裡搜刮錢財接濟鄉下的窮人家。張大人不願離開皖城,只好扮出一副貪官的樣子,若真是清如水明如鏡,朝廷該給他調走了。」
「水災之初張大人就收到消息,說朝廷深責張大人治水不力,要來問究,大人亦是無可奈何,想著丟了烏紗帽也就罷了。儘快將難民安排周邊縣城避難,卻不料朝廷責備張大人治水不力,致流民四散,落草為寇,要派兵馬來清剿流匪。城牆上那些百姓都是不願離開故土的,張大人只好帶著我們守著他們,怕官軍來將他們也當流匪清剿了,外面的流民張大人已經顧不上了…」兩個衙役就自己所知接替回答道。
易小刀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那可真是苦了張大人了,忍了這麼多年,我背後一直說他壞話…」
兩個衙役相視一笑,轉身離開「小刀,別放心上,張大人經常誇你呢,說你夠機靈,有膽略。今天你那一招圍魏救趙張大人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真箇帶我們去了一趟北城,害我們白跑一趟啊。」
易小刀見二人走遠,連忙喊道:「兩位大哥,回去凶多吉少啊…」
「無妨,我們救了張大人就走~~」兩個衙役揮了揮手,堅定地向著皖城方向走去。
「張大人…原來…」身後的香蓮兒聽了半天,此時自顧自悠悠地說道,忽然連忙接著說道「我也要回去救張大人。」
易小刀聽到這話,彎腰繼續背起香蓮兒「你這麼說我更不能放你下來了,張大人的心中有的是仁慈,是百姓,是你我。能走一個是一個,既然派兩個大哥送我們出來,就斷沒有回去送死的道理。」轉身就準備離開。
香蓮兒掙紮起來「放我下來,你怎麼這麼冷血啊!」
易小刀沒有理會她的掙扎,堅定地一步一步向著蕪城走去,心中暗暗念道「孔豹,我記住你了!」
香蓮兒掙扎了一會兒,見掙不過,也不再掙扎。經過這一天的事,她也累了,就這樣在易小刀的背上睡著了。
灰濛濛的天空中,又多了幾縷夕陽透過雲層,透過樹梢,映射在易小刀的腳下,遠遠看去,一個少年背著一個少女,走著泥濘的路上,身後一串串腳印,清晰而深重…
午夜,皖城的城牆上,孔豹一身盔甲,手裡握著一把長劍,劍身處處裂痕,還有幾個缺口,一腳踩在一個胖子身上:「張守才,沒想到你這麼能打啊!有點本事啊!」
被踩的正是皖城縣令張守才,此時他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誰的,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只是口鼻盡皆流血,此時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張守才竭力扭頭看了看四周,看到了倒地的一眾屍體,有士兵的,衙役的,還有百姓的。
之前護送易小刀,香蓮兒二人的衙役一個躺在上城牆的階梯上,身子已經斷成了兩截,另一個倒在張縣令的不遠處,斷了一隻手,但是還活著,艱難地向張縣令這邊爬來,被一名士兵手起刀落,了結了性命。
張守才呼出最後一口氣,像是嘆氣一般,扭頭死去了。
孔豹收回腳「連夜打掃城牆,收拾麻利一點,收拾好就馬上離開,以免夜長夢多!誰!」察覺到異樣,孔豹縱身跳上城牆,向下看去。
一道人影躍入水中,一團水花之後,水面盪起層層漣漪。
「想是漏網之魚,大人,我去追!」一名副將在城牆上俯身看去,提起槍就準備往下跳。
「慢,此人輕功不俗,能攀附城牆,不是普通的百姓,若非剛剛城磚鬆動,我也發現不了他。」說完伸手示意副將遞劍,一邊緊緊地盯著水面。
不一會兒,遠處有一串氣泡從水下扶搖而上,孔豹眼疾手快,一把劍拋擲而去,直插水面,射入水中。
劍剛剛沒入了水中,一道人影從水裡彈射而出,向著東邊急速奔去,瞬間消失在了黑夜裡。
「出城!追!」
月光傾瀉而下,透過樹枝,灑落在地上,星星點點,一條山路經此點綴,好似一條銀河,蜿蜒而上。
「大小姐,醒醒,我背不動了…」易小刀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後背上的香蓮兒沒有防備,一下就被這一撞痛醒了。
「啊!痛死我了,你死人啊!不會說一下!」香蓮兒一腳將易小刀蹬開,揉著自己的屁股。
「我說了啊!」
「哪有人邊說邊做的!」
「咳咳,那個…別說些讓人誤會的話,雖然這裡也沒有別人…」易小刀有些尷尬,摸著鼻子說道。
「啊?」香蓮兒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一想起自己的話,和易小刀這種尷尬的樣子,爬起來又是一腳「你想得美!」
「別鬧別鬧,快看,前面有光,我們去借宿一晚吧,你也不想睡在這荒郊野外吧。」
香蓮兒順著看去,果然有一處老宅,屋子裡透出一道亮光,黑夜如豆。
那道光看著近,二人卻走了好半天才走到屋前。
「有人嗎?我們是皖城的百姓,逃難的,想借宿一宿,大爺?大娘…」
易小刀在門口喊道,一個「娘」字剛剛脫口而出,老舊的屋門「吱軋」一聲,一名少女打開了房門。
只見這名少女,一身麻布長裙,一頭漆黑的秀髮披散下來,白嫩的小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兩個大拇腳指透過草鞋鑽了出來。再看臉上,一對眉好似柳葉,一雙眼含羞帶怯,面上白凈得很,倒是那右眼眼尾處,生了個淺痣。
易小刀看得呆了,清風慢慢拂過,樹葉慢慢沙沙作響,香蓮兒在一旁慢慢張口,卻聽不見她說的是什麼話,此時易小刀的眼裡只有眼前的這名少女。
易小刀這時候也顧不上了,慢慢伸出來向著開門的少女右眼眼尾的那顆淺痣摸去。
「嘭」少女將門直接關上,易小刀吃這門一撞,甩了甩撞疼的手,這才清醒了過來。
「哪裡來的登徒子?我告訴爹爹去!」少女在門內喊道。
不一會兒,突然一聲雄厚而老邁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快滾!混賬東西還敢調戲我女兒!再不滾,等老漢我穿了衣服起來,把你丟到山溝溝里喂狼去!」
「都怪你!你是不是手欠啊?沒事調戲人家,這下好了。怎麼辦吧?」香蓮兒在一旁氣不過,照著易小刀屁股就踢了一腳,報了自己剛剛的「一撞之仇」。
易小刀尷尬得撓了撓頭,看了看身後如墨般漆黑的夜色,再看了看一旁杏眼圓瞪的香蓮兒,只能硬著頭皮朝門裡喊道:「老人家,剛剛是我失禮了,我是無心的,還請老人家原諒啊。天這麼黑了,我們實在沒地方去,還請行個方便啊!」
「不準!快走!再不走,我的鋼叉可不饒你!」雄渾的聲音再次在門裡想起,盤隨著聲音的還有搜尋金鐵之聲,好像這老人家真的在裡面找鋼叉。
「別別,老人家,要不這樣,我在外面,我不進去,我這位妹妹進去歇息一晚,如何?求求你們了。」易小刀連忙討饒,朝門裡喊起來,說完也不顧人家看不看得到,對著門就作揖起來。
門裡安靜了下來,父女兩竊竊私語,好像在商量一樣,不一會兒,還是老者的聲音響起「那倒可以,女娃兒你進來吧,你這混小子可不準進來,我這鋼叉就在我床邊,你要是敢進來試試看!」
話音剛落,門又「吱軋」開了一道小縫,少女伸了個腦袋出來,沖香蓮兒招了招手,香蓮兒想抬腿再給易小刀一腳「誰是你的妹妹?」但是想了想剛剛他為自己求情,抬起的腿還是放了下來,鑽進門去了。
易小刀嘆了口氣,轉身背對著門坐在地上,撐著臉數起了星星來。
「啊!」
香蓮兒一聲驚呼從門裡傳來,易小刀聽到驚呼,縱步掠到門邊,急切地敲門問道「香蓮兒,你怎麼了!」
但是自從香蓮兒驚呼之後,門內再無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