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的底線
洛宇川象徵性地眨了眨眼，他再次確定了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就在剛才，他親眼目睹眼前的厄兆的頭顱滾落到自己的身下，屋子周遭的牆壁被整個拆卸掉，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崩壞區內的呼呼冷風吹得洛宇川心口直涼。
面前手拿雨傘的嬌小倩影只是微微地瞥了一眼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洛宇川，俯身便在那厄兆的屍體前蹲下，面無表情地將那厄兆的一隻胳膊給拆卸了下來，遞到了洛宇川的眼前。
看著鮮血淋漓的手臂，洛宇川的心裡第一次產生了恐懼，但是體內那強烈的飢餓感卻在不斷告訴他，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誘人的美食。
「你應該很餓了吧，吃吧。」女子將那厄兆的胳膊遞到洛宇川的眼前，她早就看穿了洛宇川那深深的飢餓感。
洛宇川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覺地朝著那鮮美的美食就伸了過去。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洛宇川拉回了現實，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隻怪物，只是作為一名拾荒者，他又不得不正視自己怪物的身份。
他始終都是一個人類，捕食人類什麼的……是他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
但是，現在的他真的好餓，面前的食物看上去卻十分的美味。
咚！
洛宇川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地上，他的內心在糾結和自責中反覆橫跳，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無論多麼飢餓，絕對不能踏過自己的底線。
「給我拿走！」洛宇川留著眼淚在懇求著眼前的女子，他的雙拳緊繃著，越來越明顯的青筋開始逐漸暴走。
「你應該很餓了，難道你不吃嗎？」女人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因為向它們厄兆，餓了就要捕食人類。
這本就是自然的法則。
洛宇川那滿是眼淚的面龐抬頭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美味，口水已經流了出來，但是他卻依舊在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我……真的很餓，但是……我……我不能吃。」洛宇川明白，自己一旦越過那個底線，那自己終將失去人類的身份。
面前的女子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陣陣冷風吹打著她的長發，遮擋住了她那陰沉的表情。
「它是厄兆的肉，不是人類的。」
同樣都是怪物，怪物與怪物之間互食，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洛宇川絲毫沒有任何的行動。
女人將手裡的胳膊輕輕一扔，然後站起身來，拎起洛宇川的身體朝著他的小腹就是一拳。
「啊！」
強烈的空腹感讓洛宇川整個人都失去了力量和體力，看似柔弱的一拳，卻能輕易地讓他倒地不起。
「能在黑月下存活的人……你覺得自己還是人嗎？」
眼前的女子眼神頓時陰沉下來，她對洛宇川再也沒有絲毫的留手，對著倒在地上的他又是猛揮數拳。
她對洛宇川幾乎沒有任何的憐憫，凌厲的拳風呼呼作響，震得洛宇川耳膜都有些發燙，無數拳影猶如雨點一般不斷地擊打在自己的身體上，轉眼之間，洛宇川的身體便布滿了傷痕。
洛宇川很想反擊，但是飢餓感帶來的是他力量的下降，連平常一直依賴的花紋都無法使用，整個人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他本就是一個怪物，有何臉面偽裝成人類？
……
第五區，未名星空咖啡店。
失去了黑月籠罩之後的京都顯得分外明亮且溫暖，林立著的高樓大廈築成一道道圍牆，原本死寂的街道也終於迎來了人流攢動和車水馬龍。
彷彿人們一下子遺忘了被黑月所支配的恐懼，也遺忘了來自厄兆的恐怖。
未名星空咖啡店位於京都第五區，屬於第五區最大的一處咖啡店，而且無論是店長還是這裡的店員，都有一手調製咖啡的絕佳手藝，所以深得人們的青睞。
第五區的人們在白天無事的時候偶爾會光顧這家咖啡店，店內外種植著蔥鬱的常青，每次坐在店內，都覺得心曠神怡。
洛宇川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此時的他看到了藍天，看到了窗外的白雲，也看到了失去黑月之後的陽光。
他怔怔地望著窗外許久，似乎已經遺忘了那一直折磨著他的飢餓感。
這間屋子空間很足，像是特意準備出來的獨立房間，床單潔白無暇，而且還十分的柔軟。窗邊擺放著一株常青樹，整個房間頓時充滿了綠意盎然。
唰！
原本拉起來的白色窗帘一起被拉開，明朗的陽光折射進洛宇川的眼睛里，居然讓他感覺到了些許疼痛，或許是因為他太久都沒有見過陽光了吧。
以前住在崩壞區的洛宇川，很少見過如此明朗的陽光。
「身體感覺如何？」眯著眼睛的店長吳伯親自來探望洛宇川，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很讓人捉摸不透。
尤其那雙眯起來只留下一條縫的雙眼，不知道吳伯睜開眼睛會是什麼樣子。
「吳伯？」洛宇川從床上緩緩起身，強烈的飢餓感已經讓他的身體逐漸的萎靡。
他的臉色開始變得面黃肌瘦，眼窩處有一圈很深的黑眼圈，整個人都顯得軟弱且無力。
吳伯坐到洛宇川的身邊，挺立著自己硬朗的身體，說道：「抱歉，晰兒那孩子下手沒有個輕重。」
晰兒……就是那個把他揍得天昏地暗的女子嗎？看上去她好像還是一個小孩子，那雙幾乎看不到任何錶情的眼睛卻讓他毛骨悚然。
幸好洛宇川天生就有很驚人的癒合能力，只要不是致命傷，一般像那樣的輕傷休息一下便會自己癒合。
那個女孩……應該是看出了自己的特殊體質，才會毫不留情的下手的吧？
但是飢餓感卻會影響洛宇川的自愈能力，或許他現在還是能夠感覺到身體一陣酸痛的。
吳伯這時站起身來，用很嫻熟的手法在桌子上為洛宇川調製了一杯咖啡，這種調製咖啡的手法洛宇川真的有些看不太明白。
「喝吧，咖啡可以勉強抑制住你的飢餓。」
這次的洛宇川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一口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吳伯說的沒錯，咖啡的確不能飽腹，但是卻能夠抑制。最起碼能夠讓洛宇川暫時體會不到飢餓的感覺。
「所以，也是她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嗎？」
吳伯點了點頭，隨即遞給了洛宇川一袋食物，僅僅是隔著包裝，洛宇川也能被包裝內的食物香氣所吸引。
「吃吧，咖啡可解不了你的飢餓。」
洛宇川突然猛地起身，一臉驚恐的望著眼前這個始終帶著微笑的吳伯，他真的不想去懷疑自己一直喜歡的吳伯，但是……這個事實如今就擺在自己的眼前。
「你……是厄兆？」
他一直就覺得「無言」吳伯不是一個尋常人，他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有趣而已，他會特意駐足跟自己多聊幾句，也會請自己喝上一杯咖啡。
但是……吳伯居然是厄兆！
洛宇川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萬一這整個咖啡店的人都是厄兆呢！
吳伯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微笑著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洛宇川的肩頭道：「我們捕食的都是一些失去了生的慾望的自盡之人的血肉，我給你的自然也是。我們早已經融入了人類的社會。」
自盡之人……是說他們捕食的都是一些自殺的人的血肉嗎？那他們不還是厄兆？不還是一群怪物嗎？
「可我是人類，不是怪物，我也不想成為怪物！」洛宇川始終都想要捍衛自己那最後的底線。
吳伯微眯著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洛宇川似乎看見了在那縫隙之下隱藏著的那雙血紅色的雙眼，但隨即吳伯又閉上了眼睛。
「能在黑月下存活的人……都是怪物。」
吳伯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無論是站在厄兆的角度還是站在人類的角度，怪物始終是怪物，它們都是一群與人類社會脫節的人。
洛宇川的身體微微一怔，他是一名拾荒者，無論是像他這樣的拾荒者，還是其他的拾荒者，他們在人類的眼裡都是怪物。
只不過拾荒者還有身為人類的特性，而洛宇川……早已經失去了人類的特性。
他只能通過捕食人類來解決自己的飢餓，儘管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捕食過一次。
他想要戴上那副人類的面具，認為只要戴上面具，他就是一個人類。
「食物就放在那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忍受不住了，希望你能回到這裡來。我也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去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光芒將二人的身體包圍起來，洛宇川微怔的眼神微微地抬了起來，眼前吳伯的背影顯得有些魁梧且高大：「我們厄兆……到底是一群只會嗜血的怪物……還是和你們一樣的人類，這一點，就需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吳伯在離開之際，回頭對著怔在原地的洛宇川說道：「對了，晰兒就在隔壁，既然要走，你還是去看看她比較好。那個孩子現在還在為自己的行為自責呢。」
說完，吳伯便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