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料之外
到目前為止，這女子的言行似乎毫無城府，臉上的神情也從緊繃的諂媚，變為了舒緩的明朗。
如同卸掉了防備。
「我是山唐鐵衛的，」她有些驕傲地自報家門，旋即又神神秘秘地探過腦袋，貼近唐紫說道，「我入職已經有三年多了，想來你剛到山城，可有了討生活的去處？」
看她的言行，想來認為鐵衛是個體面的差事。
尤其是此時面帶著神秘，好似身後藏著根橄欖枝，就等唐紫回答沒有后掏出了。
「如你所見，我正端著腳商的飯碗。」唐紫答道。
女修士上下打量一番，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山城最近急缺草藥，你可以去雪城買些回去，」這人彷彿自來熟一般，還幫唐紫出謀劃策起來，「時間要是趕巧，和我們一起回去，城樓的人頭稅還能省了。」
「我正是這麼想的，到雪城進一批藥材。」
「巧了嘿！你聽我說......」
繼而便是這女子的喋喋不休，風大的時候，她還會適當的提高音量。一路上從藥材聊到脂粉，又從美食轉移到了衣裳，嘴裡有倒不完的豆子。
話比道三還多，唐紫她暗自下了評論。
走走停停，行至次日的傍晚。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唐紫和她的三匹馬兒，已經緊貼了車隊的尾端。可能是和女子談話時，不經意間靠攏的吧。
以至於現在，和他們一起圍坐在篝火邊上，靜待著吊爐里的燉肉出鍋。
正如前面所說，這行人里為首的，是個二轉的修士。一個中年男子，頭髮枯黃未加修整，衣衫也散亂陳舊。衣領袖口處還留有污漬，是油污暈染開來的暗斑。
像個剛從地里鑽出來的鼴鼠，蓬頭垢面的。
「鼠哥，鹽不多了，香辛料還有大把，」女修士手持湯勺，一邊攪動著燉肉，一邊看向為首的男子說道，「還有，這風也太大了，你升個土牆上來幫我們擋擋吧！」
前面的話，被稱作鼠哥的男子還打算回應一番，聽到後面，直接換上了便秘般的臉色。
他有點鬱悶，因為還未和唐紫交手，就被自己人抖露出了底細。
其餘的修士此時，臉上或多或少有了些幸災樂禍。
「行吧......」沉默了片刻，鼠哥有些無奈地應道，「不過到了雪城，記得找我談話，有些事情要向你交代。」
言畢他將手按在地表，靈元翻湧過後，一道一人高的圓形土牆拔地而起。土牆抬高的速度算不上快，想必是在隱藏實力。不過好在最後遮擋了寒風，篝火邊上的空間慢慢暖和了起來。
逐漸溫暖的空間，馬兒的神情都愜意了許多。
吊爐在這溫暖愜意的時間裡，慢慢沸騰，熱氣上涌的時候，土牆裡肉香四溢。
「窸窸窣窣......」
是草料摩擦發出的聲響，源自唐紫馬兒懸挂的籮筐。
道三醒了……
唐紫的神經立即緊繃。
「什麼東西？」女修士正用湯勺品嘗湯汁鹹淡，聞聲轉過頭去，「你那筐里是不是鑽進了老鼠？」
「大概吧......」唐紫說道。
「那要趕緊處理掉！」女修士放下湯勺，就挽起了袖子，「等下把食材爬了，咱們都得生病。」
說著她就抄起燒火棍來，朝籮筐走去。
「……」唐紫一頭黑線。
有時事情的變化就是這樣，毫無準備的時候，異象突生。
對唐紫而言是這樣，對女修士而言也亦然如此。因為道三醒后，總愛篩糠似的抖動身體，尤其是尾巴，抖得和沙錘一般。
「什麼老鼠！」女修士見整個筐里的草料，海面似的起伏跌宕，大驚失色道，「不會是黃大仙吧？」
黃大仙也就是黃鼠狼了，可惜結果比她預期的還要糟糕。
一條小腿粗的巨蟒，半個腦袋被銅製底座覆蓋，身裹長著尖刺的鱗片，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老鼠？誰說大爺我是老鼠？」道三張開血盆大口怒吼，「我跟你講，你高低得給我道歉，不然我一口將你腦袋鉗碎！」
它言語間，口中的腥氣一陣陣煙氣似的冒出，氣味令人作嘔的同時，女修士直接石化。
「……」唐紫頭上的黑線，更加濃密了。
這道三剛撒完氣，合上大嘴就看見了篝火旁的唐紫。
它便要開口。
不出意外的話，便是要喊唐紫的名字了。
這哪裡使得？在鐵衛面前喊出逃犯的名字。
「住嘴！」唐紫一個起身，嗖嗖兩步躥到道三身前，徑直就將道三的腦袋用胳肢窩夾住，「小黑你給我住嘴，別人姑娘也是好心！」
「小，小黑？」
道三死命側過頭來，正好瞧見了唐紫在向它使眼色。
「回你的窩裡睡覺去！」唐紫一拍它的腦袋，「不要出來多嘴，等下嚇到別人！」
「不！我不！」道三死命掙扎，結果哈喇子流滿了唐紫的衣衫，「你吃香的喝辣的，喊我寒冬臘月的睡稻草堆？！天吶！大伙兒來評評理！」
它越是掙扎，身體扭動的幅度就越大，頓時掀得草料漫天飛揚。
唐紫對此，氣得牙根痒痒。
「……」女修士看著眼前，幾乎可以說是魔幻的場景，呆楞了許久，「你，燉肉給你吃點，你能回窩睡嗎？」
後面的話，她就差哭著哀求了。
「那自然可以！」道三獨眼星光閃閃，停止掙扎開始猛吸空氣里香氣，「吸溜，快！給大爺我來口熱乎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女修士就和木頭做的一般動作僵直。她機械似的，木然地回到篝火邊上，便是抄起一口木碗盛好了肉湯。
接著端到道三身前。
「你吹吹先，燙。」道三恬不知恥地說道。
它全然不顧唐紫指關節的爆響，眼裡滿是肉湯。
「喲喲喲！美味！美味！」道三吸入一口女修士吹涼的肉湯，渾身舒爽，「嘛……冬天就該吃這個嘛！」
這條毫無節操可言的巨蟒，一時間竟因節操落地的舉止，而顯得沒有那麼恐怖起來。
空氣中僵住的氛圍，又慢慢冰雪消融，活躍起來。
一眾修士嘖嘖稱奇的時候，女修士照例是小心翼翼得喂著，唐紫她照例是滿頭黑線地站著。
眾人神情不再嚴肅的時候，唯有一人與眾不同，便是那為首的鼠哥。
他在篝火旁仔細審視，這條巨蟒他見過，他逐漸確認這點。回憶起是那日在橋頭，和總頭的妹妹成兒，同金蘭寨交易的時候。
巨蟒長得相似，固然是有的，鼠哥這樣想著。但連頭上底座的位置也一般無二，那就十分荒謬了。
這必是那條巨蟒！鼠哥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