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碰壁
石山的松林之外,天色已經來到了黃昏之後。
當席間的觥籌尚在交錯,輕雪片片如同鵝毛飄落之時,家主他抵達了雪城。
這是支數十人的隊伍,沒有馬車,也沒有馬匹,全是步行踏雪而來。一行人衣衫齊整,步入主街沒多久,便見著了恭候多時的總頭。
她攜一眾鐵衛,立在街角。
「家主,」總頭欣喜向前幾步,立即躬身拱手,「全依照您的吩咐,禮物我已經備妥了,買了三份。」
寥寥幾個動作,她的肢體卻僵硬且不自然。
咬緊的牙關,像是強忍著寒意。而今的她已經無法調用靈元,冰天雪地的,兩股戰戰。
「怎麼?」家主目光一掃,幅度極小極難察覺,「你凍著了?多加幾件衣服,不要一件單衣就出來了。」
與總頭相同,家主也是一席輕衫單衣。不同的是,他動作利落自然,衣衫的孔洞有絲絲蒸汽冒出。
活像個剛出籠的饅頭。
「與氣溫無關,是我來時中了蟲毒,還未痊癒,」總頭抬手撩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一處咬痕,「當時睡夢之中大意了,這蟲叮咬時毫無知覺,直到醒來才發覺渾身如同鉛鑄。」
細看其體表,確實有幾處咬痕,向外泛開一圈潰爛的皮膚。
這是她的掩飾。
「原來如此,」家主豁然頷首,率先前走,「那走吧,隨我先去拜訪城主。」
總頭聞言,向後一個眼神示意,百來名鐵衛立即分列三隊。他們肩擔手提的,是總頭方才口中的禮物,琳琅滿目。
一列是給城主,數量最多,體積也是最為巨大。
行人路過紛紛側目。
一列是給前任城主,數量減去了對半,且以丹藥和珍惜補品居多。
唯一醒目的,是一頭雄鹿,五花大綁的穿竿而過,由兩名鐵衛扛著。
最後一列是給田氏二郎的,數量最少,體積也是最小。包裝簡樸,平平無奇。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去,好不氣派,只是到了城主府前卻被人攔住了。
「什麼人?」
拒馬之後,一名侍衛走出。他被堅執銳,周身靈元洶湧,修為竟有三轉。
著實錯愕了鐵衛們一把。
「我們是唐築山城的,前來……」
總頭緊忙出列自報家門,不料話說到一半就被侍衛打斷。
「知道了知道了,送禮的對吧?」侍衛率先抬手示意不必多言,繼而又放下了手,指向一處空地,「東西放那兒就好,城主有傷在身,不方便招待諸位。」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圈紅色麻繩圈出來的空地,堆放有幾座小山似的禮物。
這塊空地,約莫有地球上籃球場的大小。雪就這麼積在上面,半尺深,沒人照看打掃。
「放下,然後走吧……」
侍衛他不等總頭愣神,便是連連揮手驅趕。
很是不耐煩的模樣,趾高氣昂的。
總頭回望家主,便是要看他的指示。家主此時雖然面露不悅,但還是看了一眼空地,對總頭頷首。
「東西放下!」
總頭吩咐了一聲,不等侍衛來推,已經退回了家主身邊。
不知道怎的,總頭立在雪裡想著,最近不順心的事情是越來越多了。
就連家主見她靠了過來,都下意識地收攏了雙腳。這是一種潛意識下的舉動,疏遠的舉動。
總頭苦惱。
鐵衛們放好了禮物,一個二個的面色有些暗淡,與月人衛們並排走在街上。
接著便是上任城主的府邸了。
有了先前的經歷,當眾人見得了戒備森嚴,封鎖的路口后,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東西放哪裡?」總頭領著一列鐵衛向前走去,「我們是唐築山城來的,來看望老城主。」
此地的路口,不只是拒馬那麼簡單。有一道磚石臨時砌成矮牆,直接阻塞了去路,唯獨留下可供一人通行的缺口。
矮牆與院牆構成的壁壘之後,是臨時搭建起的箭樓。一幢幢箭樓之間,連有靈元輝映的線芒,組成一圈蛛網,將整個府邸圍攏。
箭樓上的視線,宛如冷血動物冰冷的眸子,自打家主一行人出現在街角,便如影隨形的盯著。
「唐築山城?」矮牆後傳來一聲蒼老的男聲,警覺之中帶著不悅,「我先替田老謝過諸位,東西你們只管帶走,不要留下。」
好嘛,沒想到,到了這裡乾脆都不收了。
「這……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總頭緊忙解釋。
「心意心領,東西帶走,」矮牆后的人不曾露面,只聞其聲,「不帶走我們也是一把火燒了,難道沒人跟你們說過嗎?田老這裡,已經不準外人探望了。」
言畢箭樓之上的冷眸,如同冰錐扎在了總頭身上。
「沒想到已經這麼嚴峻了,」家主他終於開口,「我們在出發之前,收到的消息還是能夠探望的,不曾想短短几日就變成了這樣。」
「病情是這幾日惡化的,」矮牆后的人解釋了一下,便下了逐客令,「時期關鍵還請理解,諸位請回吧。」
「如此也罷……我們這就回去,」家主先是對著矮牆微微欠身,再是招招手便是讓總頭回來,「東西我們帶走,此時燒了總歸是不太吉利的,走吧!」
總頭急忙應是,帶著一眾鐵衛向後折回。
他們尾隨家主,一路走過了幾個街口,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到了這地步,」家主行在前路,回望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著,「到這地步,不出意外只等發喪了,這些東西便留著那時候用吧……」
總頭只管點頭。
「家主,」她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還有一家,還用去嗎?」
接連兩次碰壁,搞得她都拿不定主意了。
「去的,我們此行的目的,關鍵便是這最後一處,」他說著又回望了一眼,眼裡跳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等到本次冬晟日過後,此地的產業我將變賣一些。到時你聽我安排,一併押送回去。」
總頭點頭應是,幾個碎步跟上了家主的步伐。
他們繼續前行,走街串巷了許久。久到總頭只覺得自己,那凡人之軀的小腿,腫脹難受。似乎是從雪城的這頭橫穿,一直到了另外一頭,走到她身體微熱,方才到了最後一個地點。
地點位於城西,一處湖泊的邊上。總頭沿著湖畔而走,吹著湖風,額頭微涼,她抬手一抹,驚訝於自己居然流出了汗水。
放下手時,正巧遙看見了一座廊橋。
他們來到廊橋前端停住。
此地沒有拒馬,也沒有矮牆,單就兩名侍衛,見過家主手中的信物之後,便就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