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夢境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和江鑒之聊過相關話題后，戚白當晚就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白桑和戚瑞山離婚之後，帶走了戚白，遠離令人糟心的夏城，在別梔市定居。

戚白作為特長生被招進別梔市最好的高中時，為了方便他上學，白桑在學校附近住了一套兩居室。

母子兩人搬家到新小區的第二天，出門買菜的白桑就認識了新鄰居。

說是鄰居也不準確，因為同樣是房價高昂的學區房，白桑和戚白的是租的高層，而對方卻是自家的別墅。

學區房地皮昂貴，為了滿足不同家庭房的需求，周圍片區修建房屋時都會在挨著嘈雜馬路的地方修幾棟高層，裡面稍微僻靜地段好的位置，修洋房別墅。

戚白從學校回來后就聽白桑眉開眼笑地對他說：

「江先生有個孫子，比你小整整四歲，可已經上初中了。」

戚白一邊擺碗筷一邊說不可能：

「我十五，比我小四歲的話豈不是才十一？這個年紀還是小學生吧？」

白桑解釋：「人家小孩兒成績好，跳級了，聽說明年就上高中了。」

戚白沒有懷疑他媽這話里的真實性，比了個大拇指：

「牛逼啊，再繼續跳下去，說不定他比我還早畢業。」

白桑抬手打掉戚白的手：

「年紀輕輕的，不要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戚白略一聳肩，也不在意那個江家小神童，嬉皮笑臉地坐下吃飯。

路過的白桑擼了一把他的頭，問：

「你這頭髮是不是有些長了？要不抽空去剪剪？別遮著眼睛以後成了個近視。」

「還好吧。」埋頭乾飯的戚白頭也不抬：「也不是很長，等之後有空再去理髮店。」

白桑點頭：「也行，只要你覺得不影響就行。」

戚白聽后笑：「真的我覺得不影響就行？」

白桑：「不然呢？」

戚白：「那我想把頭髮留你這麼長呢？」

「勸你慎重。」白桑看了他一眼，真情實感地建議：「你是短髮不知長發的苦惱。」

白桑：「我可不想以後變成兩個人的頭髮堵下水道。」

戚白嘴角一抽，無語：

「我說我要留長發，你擔心的只有下水道？」

端著碗的白桑很認真地想了想，補充：

「好吧，我承認，我也不想需要撿頭髮的地方又多了一個你的卧室。」

長發掉在地上然後纏在掃帚上還要用手揪，真的很麻煩。

戚白：「……」

戚白放棄和他家老媽交流。

吃完飯後慣例是戚白下樓扔垃圾。

小區最近搞什麼空氣凈化活動，原本就放在樓下的垃圾箱被挪去了另一邊，最近一段時間他們住高層的住戶，想扔垃圾還要繞一圈，走去另一邊的垃圾點。

夏日夜晚的蟬鳴聲漸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蟲鳴，路過人造景時，穿著大褲衩和人字拖的戚白甚至聽到了一兩聲蛙叫。

別梔市的夏天正悶熱，出門就像汗蒸，戚白提了提貼在身上的寬鬆短袖，一邊溜溜達達走，一邊想回去的時候順便去小區里的超市買幾根雪糕放冰箱。

天太熱了。

幾分鐘后，嘴裡叼著冰棍的戚白像個飯後遛彎的大爺似的折返，一邊走路一邊玩手機，跟初中好友姜意發消息吐槽：

不愧是學區房，超市的雪糕都比外面貴一塊。

姜意正在和今天的作業做鬥爭，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

他本可以直接搶錢，卻還送你一支老冰棍。

戚白笑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聽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動。」

戚白下意識抬頭，就見自己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白襯衫灰褲子和黑色小皮鞋的小屁孩兒，看著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個頭也不過剛到他胸前。

小屁孩兒長得倒是挺白嫩乖巧的，就是緊繃著一張小臉，看著沒什麼表情。

「怎麼了小屁孩。」叼著冰棍的戚白弔兒郎當的笑了一聲，抬腳落腳，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步伐受阻的戚白下意識低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戚白就見自己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看著狗不像狗，蜘蛛不像蜘蛛的玩意兒，是個機械的丑東西，後背露著紅白藍綠各種電線和電子板。

戚白剛才那一腳，正好踩在這丑東西的其中一條腿上。

戚白：「？什麼玩意兒？」

戚白蹲下仔細一眼，發現這丑東西竟然還有眼睛鼻子嘴巴，咋一看的確很醜，但仔細一看……

還不如咋一看。

戚白沒看出這一坨到底是個什麼物種，反正看著腿挺多的。

戚白看著冷著一張小臉走過來的小屁孩，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握著一個無線遙控器。

戚白：「……這是你的玩具？」

說這話時，戚白的表情和語氣都是十分的一言難盡，心想現在的小孩兒審美已經變得這麼獵奇了嗎？

小孩兒並不接話，一言不發開始檢查停止行動的電子機器人。

沒得到回應的戚白眉毛挑得老高：

「小朋友，哥哥跟你說話呢，你搭理我一下？」

小江鑒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機器人，聞言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戚白一眼：

「你想說什麼。」

聲音脆生生的，但表情卻是清清冷冷，沒有絲毫情緒。

戚白心下好笑——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麼高冷嗎？

袋子里的雪糕快化了，戚白也不想和一個小屁孩浪費時間，撐著膝蓋站起身：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玩具，我剛才沒看到，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壞，要是壞了賠給你。」

戚白說完后，小江鑒之還是沒搭理他，按下啟動開關動了幾下遙控器的搖桿，電子狗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熄滅。

小江鑒之抿了抿唇，彎腰抱起電子狗往家走。

眼沒瞎就能看出來這丑不拉幾的玩意兒被他一腳踩出問題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人，戚白自然不可能損壞了小屁孩的玩具后就不管不顧，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靠著身高優勢戚白兩步追了上去，叫住前面的人：

「哎，小朋友年紀輕輕裝什麼深沉呢？都說了我賠你。」

「你怎麼會買這東西，電線都還露在外面，看著慘兮兮的，你也不怕被電著。」

「你家住在哪兒啊，這麼晚了怎麼還一個人出來玩玩具？」

「可愛的男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萬一被哪個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大概是嫌絮叨不停的戚白聒噪，惜字如金的小江鑒之終於開口了：

「不用賠，我自己會修。」

戚白聞言一愣：「你會修這玩意兒？」

小江鑒之冷淡一點頭，終於正眼看戚白了，表情還是剛從南極考察回來似的冷：

「走路不要玩手機。」

說完后小江鑒之不再停留，在戚白回過神之前抬步離開。

等人都走遠了，白桑女士的電話打過來問他扔個垃圾是不是出省了，怎麼老半天都沒有回來時，戚白才咂摸過味來：

他剛才是被一個小屁孩嫌棄加教育了？

望著人離去的背影，戚白一時哭笑不得，搖搖頭好笑離開。

……

抱著電子狗回家后，小江鑒之在自己房間呆了兩個多小時，不但修好了電子狗被踩得短路瘸了的腿，還把電子狗的外觀美化了一下。

至少晃眼一看，看不到裡面的花花綠綠的電線了。

而戚白回到家一看，才發現買的雪糕在高溫下已經融化了一部分，凍不成型不說還影響口感。

總之，損失算得上慘重。

至此可見，戚白和小江鑒之的初見，雙方都不是很愉快。

初來乍到的白桑和新認識的江先生夫妻相談甚歡，每次去菜場買菜都約著一起。

白桑本以為依照江先生一家居住的條件，衣食住行都是又保姆司機負責，主人家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卻沒想到江先生一家十分接地氣，在菜場買菜砍價時，江奶奶比她嘴皮子還利索。

得知偌大的別墅祖孫三人居住時，白桑隨口問了一句孩子的父母去哪兒了。

「那孩子的父母竟然是科學家。」白桑跟剛放學的兒子分享自己今日的所見所聞：

「一家高知份子，江老先生退休之前還是數學老師，江奶奶是退休幹部，他們讓我跟你說，學習上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去問。」

戚白和江家人不熟，人生地不熟的，他沒想去麻煩人家。

有什麼不懂的不能問老師或者上網搜索呢？

「對了。」白桑想到什麼又補充：

「江奶奶不但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還畫的一手國畫，雖然你是往油畫方向發展，但跟著去學學，也不虧。」

戚白夾菜的動作一頓：「江奶奶還懂國畫？」

白桑點頭：「是啊，我看了一眼，水平至少比以前教你國畫的老師好。」

國畫大手，這個誘惑過於大。

戚白當時就心動了。

戚白當晚就行動了！

戚白拎著牛奶水果摁響江家門鈴，沒等一會兒，大門就從裡面打開。

臉上揚著標準的晚輩微笑的戚白剛想開口，就對上小屁孩那張冷冰冰的臉。

戚白微微瞪大了眼：「？你怎麼在這裡？」

小江鑒之站在門邊，神情比戚白還平靜：

「找誰？」

戚白：「……」

幾分鐘后，戚白坐在江家的客廳，聽江老先生介紹，才知道小屁孩就是他媽整日嘴裡念叨的小神童。

也知道了小屁孩的名字——江鑒之。

江、鑒、之……

戚白把這個名字在舌尖繞了一圈，覺得這名字還挺好聽的。

一看父母就是用心取名字了，不像他，爸姓戚，媽姓白，他就叫戚白。

這名字跟難聽沾不上邊，但總有一股撲面而來的省事感。

戚白在江鑒之家裡待了一陣，國畫他是沒看幾眼，倒是從兩位老人嘴裡知道不少小朋友的事。

比如小江鑒之今年已經念初三了，就比他矮一級，明年就能直升學校的高中部。

比如那天傍晚他踩了一腳的丑東西不是小江鑒之買的玩具，而是對方親手做的，在全國中小學生的設計大賽上，還拿了特等獎，獎金有八萬。

再比如，小江鑒之不是裝深沉，是真高冷。

最後比如，小屁孩連高中的知識都自學得差不多了，之所以還停留在初三，是因為他爸媽認為他年紀太小，頻繁跳級不太好，會和周圍同學產生代溝脫節。

被神童光芒籠罩的戚白，看著還沒自己肩膀高的小不點：…………

人比人，氣死人。

也是到今天戚白才意識到，江老先生口中的，讓他學習上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指的不是問江老先生本人，而是年僅十一歲的小江鑒之。

換句話說就是，小他整整四歲的小朋友，完全有能力當他的家教老師。

戚白：…………

這他媽的，女媧造這人的時候，是給他多塞了幾個腦子？？

神童學霸的光環太過刺眼，從這天開始，戚白再也沒法把小江鑒之當小屁孩看待了。

畢竟開學考時，他絞盡腦汁才考九十三分的數學卷子，這個十一歲的小朋友，只花了一個小時就答完。

還是滿分。

物理化學英語其他幾科同樣。

戚白拿著小江鑒之答過的卷子看了一遍，沖對方抱拳，徹底服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江神！」

小江鑒之：「……」

小江鑒之平靜扭頭：「幼稚。」

戚白現在對小江鑒之的濾鏡八百米厚，也不覺得對方反應冷淡了，而是追問：

「你平時怎麼學的？為什麼我就看不懂？」

小江鑒之表示，有的淺顯的知識點一看就會了，高一全是打基礎東西，記住並理解后，就很很容易。

小江鑒之甚至舉了一個例子，向戚白證明這個知識點多麼簡單好掌握

聽完小江鑒之的話后，戚白果斷一抱拳：

「再見！」

小江鑒之：「……？」

戚白和小江鑒之住一個小區，白桑和江家二老的關係突飛猛進，一來二去，戚白和小江鑒之的關係也好了不少。

至少高冷的小江鑒之，不會問三句才會答一兩個字了。

戚白學習上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求助於小江鑒之，後者也會耐心跟他講解。

戚白是藝術生，對文化課的要求並不是太嚴格，奈何他一門心思撲在畫畫上，文化課成績真的稀爛。

每當學校月考周測之後，戚白拿著成績單回家，不是怕被白桑看見，他更擔心那慘不忍睹的分數被小江鑒之看見。

不為別的，畢竟誰也不想從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人臉上，看見類似恨鐵不成鋼、你這點分到底是怎麼考出來的表情。

每當小江鑒之眉頭微擰看他試卷時，戚某人大哥哥的威嚴就消失殆盡，平日里氣勢全無。

雖然沒有說明，但從種種跡象來看，小江鑒之屹然已經成了戚白的小家教。

江家二老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他們也沒料到自家乖孫竟然和比他大四歲的戚白能聊得來。

寶貝孫子終於不是整日待在房間里搗鼓自己的事，終於肯跟外人交流了，開口說的話也越來越多。

江老先生和江奶奶很高興，愈發歡迎戚白的到來。

每次戚白來找小江鑒之，江奶奶都會準備一大堆好吃的零食水果。

那架勢，活像不是戚白來問小江鑒之問題，而是他來教導小江鑒之似的。

戚白：就，受寵若驚。

論有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家教是種什麼體驗，戚白很有發言權。

很羞恥，很丟臉。

但又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

小江鑒之上高一時，十二歲，戚白念高二，十六歲。

這下兩人不但住在同一個小區，上課也在同一棟教學樓，一個在一樓，一個在六樓。

小江鑒之不是高一年級個子最矮的，但卻是年齡最小的，江奶奶擔心孫子在學校內受欺負，拜託戚白平時在校照看一些。

不提戚白和小江鑒之之間的情分，就說這一年戚白在江家吃的那些水果，小江神戚白也得罩。

於是小江神高一開學第一天，戚白就背著包去他們教室門口等他放學了。

戚白身形高挑，長得又帥，往教室前門那麼一站，讓人想忽略都難。

開學第一天，大家都比較矜持含蓄，不好明目張胆地盯著戚白看，只敢偷瞄，在心裡好奇對方實在等誰。

難道是哪位同學的哥哥？

等班主任開口說放學后，戚白邁著一雙大長腿，直接朝第一排的小江鑒之走去。

哦，原來是明明被保送還參加了中考、還順便拿了個狀元的江鑒之的哥哥。

戚白大喇喇往江鑒之的課桌上一坐，手欠抬手，把人一好好的頭髮揉亂，然後去捏他耳朵。笑吟吟開口：

「怎麼樣小江神，高一的課上著是不是特別無聊？」

小江神整齊了一天的頭髮，就這樣被戚白兩秒弄亂。

小江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