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權臣擺爛第十三天
張行用過午膳就馬不停蹄地調動暗衛去處理辦宮宴流言的事。
這件事不難辦,皇帝在宮宴上的行徑有目共睹,人人心中都有一桿秤,皇宮的勢力即使努力散播相反的論調,但堵不住悠悠眾口。
謝清碎最近在文臣中有美名,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今年殿試的新科狀元盧傳秀更是私下坦然承認他與謝清碎相差甚遠,這樣謙遜的表現,倒是讓他原本有些尷尬的狀元名聲少了些議論,歪打正著地。
於是事情變得更簡單,借勢宣揚一番即可。
張行晚上回稟的時候道:「說來也奇怪,屬下察覺到有另一股勢力也在處理此事,或許是謝侍郎的人。前段時間盛京中謝侍郎風評轉變迅速,必定有人為的痕迹,這位謝大人還不知有多少底牌。」
蕭燭直覺不是謝清碎找人做的,但只是毫無緣由的直覺,無論從何種角度推斷,仍是謀士說的推測更接近合理邏輯。
他沒糾結這點細節,只淡淡道:「嗯。」
他想起差人準備的那些東西,轉而吩咐道:「入夜我出門辦點事,府中照常警戒。」
張行納悶,想起昨晚主子種種異狀,心生疑竇。
半夜出門一趟就夠突兀奇怪了,怎麼今天還要去?
而且看這架勢,怎麼有以後要長期繼續的意思?
他們王爺是和什麼人晚上約架約上癮了嗎?
但他只是一個小小謀士,給王爺提建議可以,無權干涉蕭燭已經做好的決定。
張行不敢多嘴地道:「屬下明白。」
只是心中隱約不安,像是有什麼失控的東西,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無聲息生長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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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謝清碎有些失眠。
他今天起得晚,白日午睡時間也有點過頭,整個白天的日程數下來就是睡覺吃飯睡覺,懶得令人髮指,到了夜晚正經的入眠時間,反倒輾轉反側半晌,毫無睡意。
謝清碎想喝點酒助眠,但婢女哀婉地勸說他最近喝酒有些頻繁,快要超過醫師定下的安全線,說著說著,漸漸淚光盈盈,抽泣起來。
「……」
謝清碎應付不了這個,就沒再提了,加上他最近喝的是有點多,無可辯駁。
只好無聊地躺在床上看著床帳發獃。
人一睡不著,就容易想起些亂七八糟、毫無邏輯牽連的事。
譬如說被扯壞的那件外衫,譬如說昨晚的烏龍。
夜晚會放大很多思緒,包括白天不會細思的感知。
謝清碎需要承認,雖然昨天最後被蕭燭得逞的兩下有些突兀難受,令他受驚惱怒,但在此之前的一切體驗都稱得上良好。
不然他不會最後明明已經生出警惕,要將人趕走,還是一時不察被半哄半騙著弄了片刻。
完全就是沉浸在餘韻中沒有來得及回神。
其實不能說嶺南王做的多完美,他能感知到蕭燭伺候人的技巧生疏笨拙,但勝在很有自知之明,自覺用謙卑的學習態度,力道放輕、小心摸索,總能找到讓他適應的程度。
不算多好,但不令他討厭。
謝清碎這具身體虛弱,穿過來后的這幾年又一直沉浸在朝堂鬥爭中,精力有限,連自己解決都幾乎沒有,更別提被別人碰觸,他幾乎沒有閑暇想這些事。
於是直到昨日才直到,被陌生的肢體挨上,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像是神經被裝上放大裝置,一點細小的火星都可以引起燎原大火。
謝清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沉悶太久了,一朝跨過那根線,竟然有些食髓知味。
人想要時刻保持上進自持很難,但一旦開始墮落真是一個十分迅速的過程。
謝清碎最近學會了懶散敷衍工作、學會了成日嗜睡嗜酒,再添一件壞習慣好像也不是多麼令人詫異的事。
他腦中有些游移地想,要是蕭燭不想著最後那一步就好了,或者砍掉一半也可不是不能試試。
但他已經清晰認知到男人的侵略性,實際上也無法砍掉一半。
要是蕭燭是個身份普通的人也是個法子,這樣謝清碎就可以自上而下地命令拿捏他,不用煩擾這些。
只是這些都是假如,事實就是這些都不可能發生。
總之,嶺南王不是可以隨意被他當做看門狗指使的人。
謝清碎知道這次沒有他的阻攔,蕭盛有很大概率不是嶺南王的對手,或許皇位很快就會易主。
這樣一個全身都流淌著權利的血液的野心家,不可能輕易任人擺布,謝清碎也沒有馴服一頭野獸的興趣和精力。
於是這個新生的壞習慣大概率要無疾而終。
謝清碎不想隨便找人代替,正如他和系統說過的,如果他不夠挑剔,不至於一直獨身。
想要再找一個容貌、身材、談吐,乃至手的形狀都讓他有不排斥觸碰想法的人,不如賭一下他一閉上眼就回去現代的概率來的更實際。
謝清碎有點遺憾,但也不算多麼耿耿於懷。
他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已經很習慣不太讓自己沉浸在這裡,或許有那種會為路上風景動容的旅居者,但謝清碎不是其中之一。
系統很有精力地和他聊天,規劃糊弄主系統的計劃,數了數他還要多少個節點要完成。
系統樂觀地說:「宿主,我覺得只要幾個月,我們就能集齊任務素材了!」
謝清碎垂眸靜靜聽著,不打碎系統的幻想。
他清楚系統這麼想要完成任務並不只是單純為了績效,即使他對完成任務沒有執念,也不會在這時候拆台潑冷水。
他還算擅長應對帶著詭譎的人心,卻總對無法很得宜地直面帶著真心的關懷。
反正,等到嶺南王不再出現,系統自己就會放棄。
和系統聊完天,還是睡不著。
謝清碎乾脆起身支開窗,看窗外的星子。
和天幕昏沉的昨夜不同,今日白天陽光很好,到了晚上夜空也尤其晴朗,星子閃爍,半圓形狀的上旬月墜在星河中間,不孤寂也不圓滿,是個平淡的一半,寂靜無聲。
院子中栽種著的一小塊竹林被月色拂照,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朦朧輝光,月光是淺淺的銀色,顯得有些冷清。
這個年代沒有遭受過重工業的污染,天空乾淨明澈。
像是被天上流淌過的河水洗滌過,每一顆星星都閃著柔澈的輝光,有如呼吸一般閃爍,傳遞著億萬光年之外的星球的生死明滅。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謝清碎大部分時間想要回到現代,但偶爾的時刻,譬如現在,也會為這裡的景色恍惚一瞬,覺得能看到這樣的風景也很難得。
竹葉倏然發出沙沙輕響。
這次,不用系統提醒,謝清碎也知道有人來了。
來人並沒有遮掩之意,不疾不徐走到他身前。
嶺南王今日仍穿著玄色衣袍,這樣漆黑的色澤很襯他,將他高大的身形襯得冷肅,容貌在俊美之餘更顯威嚴,內襯穿了件暗紅的中衣,領口、衣擺,袖口間一抹深紅翻轉,像是血的顏色,又顯出幾分咄咄逼人的危險感。
濃烈又突兀的顏色,打破了月色的溟濛冷寂。
謝清碎微微頓住。
他沒想到蕭燭居然還會來,有點出乎意料,什麼意思?
他昨日不配合的態度已經夠明確,蕭燭臉上被他打出來的傷痕還沒退,怎麼又來了?
總不能是找他報仇吧?
謝清碎淡聲道:「嶺南王這麼閑?每天晚上不睡覺,在京中官員府邸中閑逛,也不怕人報官?」
蕭燭:「不閑,特意來的。」
他看了眼謝清碎扶在窗沿邊的手,指節纖瘦,因為過於蒼白甚至於有些透明,大概是在窗邊待了有一會兒了,如果伸手去摸的話,大概能摸到一手涼意。
他道:「窗外寒冷,侍郎可否讓我進去?」
說得好像被關在窗戶外凍到一樣,只是看他那個頭和身形,實在難以讓人相信。
謝清碎無意在窗邊跟他掰扯,要是引來下人就說不清了,他可不會讓自己的下人因為蕭燭受牽連。
於是也懶得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從窗邊退開,放人進來。
蕭燭第二次進了謝清碎的卧房。
只是違背一回生二回熟的定律,這次他的待遇遠不如第一次。
放他進來的人不僅沒有像上次一樣露出脊背默許他的靠近,反而用一種警惕的視線打量他。
即使他今天來這裡沒想做太過分的事,也有種冷颼颼之感。
蕭燭頓了頓,從懷中把下午去尋名醫求的化瘀去痕的葯拿出來,打開抹了一點在他被夜風沁得泛涼的手上,掌心按揉開,低聲說:「用了你的潤手膏,賠你個新的。」
謝清碎手腕內側有一點紅痕,是他昨晚咬出來的,男人的指節行經這裡,忍不住著重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