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權臣擺爛第十七天
…
人來人往的星際港出口大廳,這麼一個大個子唰一下蹲下,頓時引來不少視線。
好奇他們在搞什麼,主要兩個人的外貌都很顯眼,讓人疑惑他們是不是在演什麼偶像劇?
白牧星有點不自在,他垂著眼和地上異常乖巧蹲著的好大一隻的男人對視幾秒,目光側開一點。
真的好傻啊,白牧星都沒來得及攔他,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
太不成熟了。
白牧星不甚熟練地運用自己基本是負分的社交技能,寒暄道:「你好,殷夜遊是吧?起來吧。」
殷夜遊沒起來,他仍舊那麼看著白牧星,有些委屈巴巴的。
看了幾秒鐘,他很直接地說:「那你不要再躲開我了,對不起,我也不想長那麼高的。」
這話說得太直接,直白地把兩人之間的生疏點了出來。
正常人的溝通中往往有著默契的心照不宣,被這麼說穿難免尷尬。
但白牧星的腦迴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別人跟他轉彎抹角的暗示表達他接收不到,會鬧出很多笑話,這樣直接的溝通方式對他而言反而是最輕鬆的。
有什麼說什麼嘛,不要老是讓他猜,領會深意什麼的,兩輩子了白牧星吃了不少苦頭,都沒能點亮這種高級社交技能。
他對首都星那些一天不打啞謎就活不下去一般的謎語人深惡痛絕!
至於被直接戳破避讓的行為,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他本來就不是自來熟的性格啊,白牧星才不會為此不好意思。
他只是覺得殷夜遊臉皮真是一如既往的厚啊,第一次見面就要貼上來。
這點倒是又和對方在網路上的形象重合了。
白牧星認真地想了幾秒,勉強答應下來:「好吧,我盡量。」
殷夜遊這才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不過他即使站起來了,頭也是微微垂著的,好讓白牧星不至於要抬頭看他,脊背也彎曲下來,像只努力湊到人臉前賣乖的大狗。
殷夜遊得到想要的答案,馬上開始舔他:「謝謝,謝謝。你太好了!我真喜歡你!」
好像白牧星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一樣。
嗯……在網上聊天的時候雖說習慣了,但白牧星還是第一次真人面對面被這麼熱情直白地舔,感覺怪怪的。
不過這人就是這樣,兩個人在網上聊天的時候,白牧星一天要被他舔十幾次,他想了想倒也沒說什麼。
白牧星示意他:「跟我走。」
殷夜遊拎著行李箱,亦步亦趨跟在白牧星身後,離他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遠遠看去,像是白牧星帶了一隻很大的人形掛件。
白牧星仍舊很不喜歡和人挨得這麼近,但承諾都說出口了,成熟的大人要守信用,他還是很說話算話地沒有特地拉開距離。
隨著剛剛那一出小插曲,對方外貌帶來的威脅感卻不知不覺消散了,殷夜遊的形象快速地和網路上那個第一次聊天就傻乎乎轉了五千萬過來的幼稚小學生重合。
其實看真人的話,那種總覺得對方身後有什麼尾巴狀的存在一直在對他搖晃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奇怪,白牧星餘光朝他身後看了好幾眼,對方外表上看去確實是純種的人類形態。
應該是錯覺吧,他今天怎麼回事?一直在走神。
白牧星把人領進自己的航行艦中。
這艘航行艦是他買了一艘二手星艦,自己又換了些關鍵零件修整改造而來的。
白牧星在軍隊中的時候沒少和星艦打交道,他在這方面也算半個專家,改造個二手星艦是很容易的事。白牧星就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把航行艦改造好了,省了一大筆錢。
這是一艘型號很迷你的航行艦,白牧星孤家寡人的,改造的時候就沒有特意拓寬客艙,而是將空間儘可能勻給貨物倉,所以能坐人的空間不大,一個主駕駛位一個客座,並排在一起挨得很近。
殷夜遊快兩米的個子擠進來,有點尺寸不和,即使膝蓋老實地並在一起,一雙大長腿也還是無處安放地歪向一邊,幾乎挨上了白牧星的腿。
白牧星看了他一眼,仍舊沒有說話。
白牧星設定好航道,航行艦平穩啟動。
他將注意力放到航行艦中的另一人身上,他看著這將座椅擠得滿滿當當的個子,忽然有些好奇,問:「你應該分化了吧?是alpha還是beta?」
這種外形肯定沒可能是oga,這點基本常識白牧星還是知道的。
但他的腺體完全毀了,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他還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性別。白牧星對外界的好奇心很有限,之前也沒想起問過這個問題。
不過這種體格,白牧星覺得是alpha的可能性大點。他已經算beta中比較高的了,在這人面前卻被襯托得小了一大圈。
殷夜遊充滿疑惑地問:「alpha?beta?」
銀色眼眸直直望著白牧星,其中真實的浮現出一絲困惑,不似作偽。
嗯?
白牧星這下有點驚訝了:「你不知道嗎?」
最基礎的三種性別,這都是帝國公民最基本的常識了,連四五歲的小孩都知道,這是哪來的原始人啊?
雖然在網上聊天的時候就知道這人對很多常識都搞不清,迷迷糊糊的,但白牧星真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
這是否有點太誇張了?
似乎是白牧星語氣中的驚詫過於明顯,殷夜遊有些失落似的,聲音低下來:「不、不知道……」
連那雙冷銀色的眼睛都暗淡下來,好像為自己的無知感到很羞愧一樣。
好像有點傷心哦?
算了,白牧星不想那麼多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隱私,他對挖掘別人的隱私沒興趣。
他淺淺科普了一下:「絕大部分人在16歲會分化,alpha,beta和oga三種性別。」
「哦哦。」殷夜遊忽然靈光一閃,積極回答:「我想起來了,我見過這些詞!但是好像不是很重要,就沒有仔細看……」說到最後聲音低下來,有點兒心虛。
白牧星:「……」
這種事也能選擇性無視的嗎?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只是無語地想。
完了,這孩子好像真的腦子有點問題。
白牧星疑惑:「你沒有去過學校嗎?」
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接受過義務教育的人類,能是這種狀態。
殷夜遊果然面露難色,眼神漸漸游移,居然不敢直視白牧星的眼睛了!
要知道從見面開始這人的視線就沒從白牧星身上移開過,這模樣一看就心虛得不得了。
白牧星:「……」
不是吧。
隨手能給星網陌生人轉賬五千萬的富家子弟,都長到十八歲成年了,居然還是這樣一副沒上過學、常識錯亂的樣子。
白牧星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無數上輩子在首都星聽聞的那些豪門秘辛……
不過白牧星沒有深究別人私事的癖好,他把思緒拉回性別分化的事上,按照目前的信息,合理推測:「你十八歲了是吧?沒感覺的話,應該是beta。」
無論分化成alpha還是oga,由於激素作用改變體質,主體的感覺都會非常強烈。
oga會有像雌獸一般的發情期,alpha也會有暴躁敏感的易感期,伴隨著體征的改變,這樣劇烈的變化絕不可能沒有感覺。
如果不是alpha的激素作用的話,那殷夜遊這麼大的個子,只能考慮家族遺傳了。
白牧星很嚴謹地想。
殷夜遊看他的表情,但白牧星那張臉一貫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惡,他遲疑起來:「beta、beta不好嗎?你不喜歡beta?」
當一個beta不好嗎?
白牧星還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大部分人雖然不會明說,但在心底恐怕都是這麼覺得的。
beta雖然是社會人口的主要組成部分,是帝國最龐大的工蜂群,支撐起整個國家最基本的結構和基底,卻只發出最少的聲音。
他們既不被關注也不被期盼,就連出現在影視劇中也常常只是配角,是襯托鮮花的無名綠葉,是台下寂寂無名的觀眾。
很多人以分化為beta為恥,能成為alpha當然最好,當個被眾星捧月的oga也可以接受,只有beta令人尷尬,像個無人在意的背景板。
但這其中絕不包括白牧星。
白牧星就說:「每個性別都是平等的,各有各的特點。帝國75的人都是beta,我也是beta。」
於是殷夜遊肉眼可見地重新振奮起來:「那就好,我是說,太好了!我們是一個性別!」
他說著就自顧自地快樂起來,也不知道和白牧星一起當個beta有什麼好高興的。
但是,但是。白牧星彷彿又能看見他身後晃起來的尾巴了。
他忍不住側目,心想這個人果然還是很奇怪啊。
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來歷,一個連性別分化都不知道的、腦子疑似不太正常的剛成年的傢伙。
他居然要帶著這麼一個人回去自己的家了,真是很荒唐的事。
其實仔細想想他能和這麼一個人交朋友本來就很離奇,當初因為一點點心軟在星網論壇的隨手回復,居然能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
舷窗外是寂靜溫柔、彷彿能包容一切的星空,銀光懸垂,幽幽明滅。
舷窗內倒是也有個像個人形銀色大星星的存在,只是一點兒沒有遠處星空的靜謐高遠,反而尾巴搖得叫人招架不住,還很笨拙,不通世故,咕嚕嚕泛著傻氣。
不過白牧星莫名覺得覺得,彷彿就是該這樣的。如果銀星降落人間,應當也無法應付這世間的人情規則。
白牧星忍不住看向那雙冷銀色的眼睛。
他覺得很漂亮,於是就很自然地說了出來:「你的眼睛很好看。」
殷夜遊簡直高興地說不出話:「嗚嗚,謝謝!你的眼睛更漂亮!我好喜歡!」
不知道是不是缺乏教育的緣故,他身上似乎帶著一些原始的習性,肢體動作非常豐富,一激動就不自覺朝著白牧星的方向靠過來。
殷夜遊身量高,在座位上稍微挪動一下,膝蓋就撞到了旁邊白牧星腿上。
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秋裝傳到白牧星身上,接觸到的腿外側驟然一麻。像是細小的電流輕輕流過,並不難受,但是有種奇異的驚惶感,像是貓咪被蹭到敏感的尾根絨毛,微妙地憷了一下。
白牧星像只被蹭了尾巴的貓一樣,脊背警覺挺直,口中微微訓斥:「老實一點,坐好。」
白牧星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起身把這間小公寓的各項設備檢查了一遍,連最邊角的通風管道都沒放過。
天花板一度被他拆得坑坑窪窪,房東看到大概會眼角直跳。
確認完沒有什麼安全死角,白牧星將一切恢復原樣。
白牧星早上去醫院前就起了低燒,又折騰了這一大通,終於消停下來的時候,一股酸軟疲憊感從骨縫中漫出來,迅速席捲了整具身體。
白牧星四肢發軟,腦袋也有點暈,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原來他今天還沒吃飯。
沒什麼心思自己做飯。
上輩子取快遞時差點被alpha襲擊的經歷冷不丁從腦海中浮現,於是點外賣這個選項也被排除。
白牧星從應急包里翻出一隻營養劑,湊活塞進嘴裡就算是一頓飯了。
這東西沒什麼味道,勝在營養均衡完美符合人體所需,簡單方便,而且十分抗餓。
喝完營養劑,白牧星還吃了一頓從醫院拿回來的葯。
雖然沒什麼用,但開都開了,自己也花了錢的。
白牧星有點摳門地想,不吃白不吃。
軍隊中紀律嚴明,即使是最低等的營養劑也嚴禁浪費。
白牧星的服役時間不算長,只在軍隊中待了五年戰爭就結束了。
但已經足夠他養成不浪費東西的良好習慣。
吃了飯也吃了葯,身體的不適卻沒有絲毫減輕,腦袋也生了銹一樣轉不太動。
大概是過量的情緒沖刷過後留下的後遺症。
這狀態什麼事都干不好,白牧星沒有勉強,最後還是回到了沙發上,鹹魚狀癱瘓在上面。
他想了想,打開光腦投影,調出一部星網熱播的合家歡小甜劇,半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淺色眼眸視線凝結在投影屏上,仔細看瞳孔根本沒有焦距,很明顯眼睛的主人在走神。
拋開邏輯不談,這些不用帶大腦看的劇集確實能使人放鬆,反正前腳看了後腳忘,都不用過腦子,就聽個熱鬧。
伴著輕快歡樂的劇集聲,白牧星慢慢放鬆下來,就這樣蜷縮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白牧星從沙發上起身,沙發的材質太軟了,他睡得其實不是很舒服,渾身骨頭也跟著發軟似的,站起來的時候還踉蹌了兩步。
但那種精神上的疲憊感卻消退了許多。
白牧星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終於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從深一腳淺一腳做夢一般的虛浮中落到了實處。
他看向窗外的夜景,高度繁華的首都星即使是深夜也熱鬧得驚人,燈光將這座星球點綴得如同白晝。
白牧星住的地方算是郊區,但街道上仍舊燈火通明,半空的航道上時不時刮過幾艘懸浮艦。
過於明亮的燈光遮掩了遠方的星光,夜空是一片死寂的黑灰,科技製造出來的人工光源遠遠要比自然星空明亮。
所以在首都星一貫是看不到星星閃爍的畫面的。
白牧星靜靜打量了這座城市一會兒,收回視線。
雖然很想立刻離開首都星,但他一時半會兒還真走不掉。
不說他的退役流程還得等半個月左右才能下來,就光是購買一顆合適的農牧星球,也得繼續待在在首都星辦手續。
這是個ai智能水平已經達到了極高的時代,很多事通過遠程網路已經能完美實現,但很多重要的經濟政治活動,仍舊受地域性限制,需要本人實地到首都星申請。
這並不是什麼沒有來得及被淘汰的舊規定,而是一種加強首都星對其他星系支配權的手段。
帝國的疆域太大了,這是過度發展帶來的弊端。
如果不想辦法加強束縛,許多在偏遠星系生活的人終其一生都不會對帝國有歸屬感。
退役流程辦下來后,他的補助金才會到賬,再加上星球產權移交手續。
總的來說,他至少還要在首都星待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正好他也可以把另一件事處理一下。
那個剛開始發育、數月後就會讓他完全轉化為s級oga的腺體。
不能留了。
白牧星冷靜到近乎有些殘忍地想,這件事得儘快處理——
是的,意識到重來一次的時候,他就決定毀掉自己的腺體。
現有的醫學技術根本無法抑制s級腺體的發育。
即使有,也沒人會冒著上帝國法庭的風險幫他搞來那些違禁藥物。
白牧星也絕不會將自己的安危託付到別人身上。
這種定時炸彈只有徹底毀掉,他才能安心。
白牧星是很直來直去的思維。
如果某樣東西的存在只會為他困擾,那這樣東西對他而言就是不必要的、需要被剔除的。
即使在旁人眼中再珍貴,他也不會為此產生一絲一毫的可惜。
「……oga嗎?」白牧星喃喃道。
白牧星抬起胳膊,左手撫上後頸,指尖按在頸間靠近肩膀連接處的部位。
那地方就是腺體所在的位置了。
如果是oga的話,那個地方到了發情期就會微微腫脹起來,透過表層的細小血管大量散發吸引alpha的信息素。
平時也十分敏感,碰一下就會反應很大。
非伴侶觸碰oga的腺體甚至是可以被以騷擾罪起訴的。
但身為一個beta,至少目前還是beta的人,白牧星這個地方前27年從沒有過什麼特殊感受。
beta雖然和oga一樣擁有後頸信息腺,但beta的腺體一向被公認為進化不完全、退化的信息腺。
這個在oga身上存在感鮮明的器官,到了beta身上,彷彿成了一塊無用的組織。
他指尖在腺體的位置用力按壓下去,過了好幾秒,終於感覺到一絲隱約的不適。
針扎般的刺痛,彷彿什麼剛開始生長、極細微的存在被打擾了,幼嫩枝芽發出細細的抗議。
這種刺痛感白牧星並不陌生,在上輩子,他的腺體發育到能散發出信息素之後,他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在和與之相似但更為深重鮮明的痛苦相伴,那可比現在隱約感覺到的嚴酷得多。
他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覺地加大,甚至刺破了些許皮肉,沁出絲絲血珠。
嗅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白牧星回神,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從醫療包中找出外傷噴霧,微涼的凝膠噴在破損的皮膚上,不過幾分鐘,受損的地方就已經恢復如初。
不能用這麼粗暴的手段,他垂眼看著窗外時不時劃過的懸浮艦,眼底只有漠然。
一個正常beta沒有任何理由會突然毀了自己的腺體,這講不通。
除非他是一個瘋子,但一個瘋子可拿不到星球購買的許可證。
他的腺體此時正在最初級的發育階段,這個階段腺體的形態還沒有發生改變,身體也未被影響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