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一百九九章
第一百九九章/2023.2.15
開啟修羅場,只需幾句話。
玉面狐狸驚呼:「大王,終於見著你了!」
牛魔王駭然:「夫人,你怎會在此?」
鐵扇公主狐疑:「你二者認識?」
沉默中醞釀無盡深意,直到紅孩兒扯著嗓門亂入,才打破一室寂靜。
忐忑的四人中,率先拿定主意的竟是羅剎女,與眉如春山的玉面不同,她雙眉入鬢,長而濃黑,上挑的弧度略帶英氣,與其濃艷的五官相得益彰。
你見她的臉,只能用美來形容,可那絕對不是柔弱的美,而是逼迫人的、凌厲的美,英氣勃勃,像是征戰沙場的女將。
她意味深長地看牛魔王一眼,讓在外叱吒風雲的大力王兩股戰戰,然他還是有些男兒氣概的,給玉面狐狸一安撫的眼神,意為:美人,沒事~
玉面狐狸緊張地攥緊羅剎女的袖子,腦袋一陣空白后才意識到不對,對她來說最危險的不正是鐵扇公主嗎!
抬頭,卻見羅剎女露出常見的,鮮花失去顏色的笑容,並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拍了拍。
那火熱的手指立馬安撫住她冰涼的心。
玉面:!
好有安全感怎麼破!
在場的小迷糊只剩下牛聖嬰,他只在男女之事上懵懂,又不是傻,囫圇看一圈,又被段濂踩了一腳,哪裡不懂其中深意?
牛聖嬰勃然大怒,當即朝自己鼻子上來一拳,噴出鼻血后狂吐三昧真火。
這流氓氣的打架作風看得段濂眼皮直跳,在他展現出當街縱火之勢后,更是拉住紅孩兒的袖子道:「好兄弟,你可別在這犯渾!」
這是他小媽,他爹能容忍愛子當街燒美人?
牛聖嬰嚷嚷道:「左右不過是一條狐狸,不僅迷惑阿爺,還使計攀附阿娘,如此魅人,難道不該燒了?連狐狸圍脖都不配做!」
段濂暗暗叫苦:兄弟你睜大眼睛,安見你爺娘露出惱怒之色?怕憐惜還來不及……
他是見過世面的錦雞,羅剎女對小狐狸多回護之姿,對其聯繫怕是比牛魔王更甚,要是莽上去了,羅剎女怕是第一個要收拾紅孩兒的。
果不其然,羅剎女一翻手,細長的手指便握住一把小扇,與貴女手中的瑩羅小扇不同,這面扇子乃是蒲葉製作,看上去有些粗獷,可輕扇兩下,竟揚起足以將大妖掀翻的颶風,段濂自認法力高強,騰的一聲飛出去,只能用雙手抱樑柱不被扇飛,紅孩兒也不遑多讓,凄慘極了。
他號稱不會熄滅的三昧真火,也在鐵扇公主的強勢出擊下被吹得一乾二淨。
好在鐵扇公主的目的不在對敵,只想滅火,見火初定,就收回法寶,用不贊同的眼神看向狼狽的牛聖嬰。
段濂也徐徐落地,他道:「不好,這等大動靜,別招來街道司的人,快走快走。」不看大人的修羅場,只拉住牛聖嬰道,「快些走吧!」
他好心想把人從泥淖中拽出來,只可惜紅孩兒不領情,不僅如此還梗著脖子道:「要走你走,這是我家事,與你又有何干係!」
說著猛地一甩手,將袖子從段濂手掌心中抽出來,又滿頭火地向鐵扇公主他們衝過去。
段濂看他模樣,都快被氣暈過去,什麼叫「好心當作驢肝肺」他今天算知道了!
妖有妖性,你期待他們循規蹈矩、和平友愛,那是違背天性的,沒見孫悟空朋友遍天下,等他壓在五指山下卻無人問津?
這年頭的神仙妖怪都冷心冷情,妖不像妖,神仙不像神仙。
給紅孩兒拒絕後,段濂發誓不管他,跺腳后賭氣便要走,後者則眼冒凶光,盯得玉面公主花容失色。
牛魔王看他這模
樣,哪能不惱?兒子鬧美人,還在他面前喊打喊殺,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然而,沒等牛魔王開口訓斥,羅剎女竟蹙眉道:「這與你無關,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別插手。」更對紅孩兒擺手道:「去!去!」
紅孩兒驚呆了,羅剎女擺手時用上十成力道,每擺動一下,就有股風撞上紅孩兒的臉,他百思不得其解,本以為阿母會跟自己站同一條線,誰知……
他委屈道:「阿母……」
跟管生不管養的牛魔王不同,羅剎女對紅孩兒是很好的,好的都緊著他用不說,還支持他去創業,能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跟他貴為羅剎族小王子有很大關係。
正因如此,他很聽鐵扇公主的話,更知道,當阿母做出這番姿態時,是真說一不二。
紅孩兒:怎能如此!
不僅如此,羅剎女還將法力留在嗓子眼,洪鐘般的聲音灌入段濂的耳朵,此時她放柔語調,主動對其賠不是道:「我知你心向我兒才會如此,剛才是他腦子昏沉,眼下我已將他教訓過了,難得出來,不如一塊去玩,待到此事結束,定然我做東請你與我兒好好玩上一番。」
語氣有些高高在上,可這已經是鐵扇公主能說出最柔情的話了,她平日里對誰說話都一個樣。
段濂雖生氣,卻很識時務,看鐵扇公主就知她修為深厚,不是自己能匹敵的,扭頭又看見紅孩兒可憐而茫然的模樣,心中氣又去掉四分之一。
他硬邦邦道:「不敢,我與他也不是什麼朋友,不過認識罷了,當不得前輩如此。」
這又是推拒,哎,不吃饅頭爭口氣,他還是放不下啊!
羅剎女只輕柔笑,也不說話,周身氣勢卻越來越強,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就不知道她要對誰發作。
看她這樣,段濂終於不敢拿喬,飛速地溜回來,提溜著紅海兒的衣領,也不敢看那三個大人,只囫圇點頭,拉著人便走!
彷彿多留一秒就會遭遇不幸。
等亂入的人都離開后,鐵扇公主氣勢大盛,無論是牛魔王還是本如菟絲子般的玉面狐狸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她不置可否道:「先找處清凈地方,談談罷了。」
說完睨牛魔王一眼,與其說充滿殺氣,這眼神更有些無喜無悲的意味。
牛魔王大汗:「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
玉面不敢說話,只想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她看自己跟羅剎女交握的手,遲疑著想一根一根抽出自己的手指,卻不想手指紋絲未動,不僅如此,還從羅剎女的瞳孔中看見自己僵硬的臉。
玉面狐狸:……
就這樣吧!愛誰誰吧!
她自暴自棄地想。
老娘不奉陪了!
……
牛聖嬰像丟了魂兒,段濂拽他往東就絕不往西。
逛集市挑頭面已沒了可能,段濂思忖間,忽聽見腹內傳來「咕嚕嚕」的聲響。
錦雞是直腸子,一天要吃多頓,才被嚇了一趟,他就更飢餓了,先找地兒吃點東西才是正理。
最後他跟紅孩兒去了快樂老家,高氏酒樓,他們作為麾下員工,在後廚吃菜不要錢,當然咯,后廚的菜都是精貴的邊角料,譬如包菜形狀不規則的菜心,大小不一的豆腐塊等等,絕不影響滋味,甚至若不在意賣相,比店裡的正菜還香呢!
他倆運氣不錯,高長松一家正在酒樓里吃冰品,他的產業比較集中,除卻郊外的農莊外,餐營業與剛開業的文具鋪子比鄰,發情期宣講過後,他就將一應工作轉交給自己默默無聞的副手觀音菩薩,將大頭心思全撲在文具鋪子里。
高長松貪涼,冬天地窖里又存了不少冰,於是讓廚子做了一道冰酪。
這廚子是他從人才市場上挖來的,行老
不怎麼推薦他,說他做大菜技巧平平,只在些奇技淫巧上下功夫。
奇技淫巧類似於酥油鮑螺等小點。
這種廚子進府邸當私廚才是正理,可他又無獨一無二的傍身手藝。
什麼都會一點,卻不精。
總之,高長松能雇傭他,給他一份不低的薪水,劉大廚已非常滿意了,每當高長松來他都變著奉承。
鍾離珺不讓驩頭跟烏雲多吃,只有他跟高長松捧著碗,這倆小東西只能偶爾來一勺子,吃邊邊角。
驩頭荷包蛋淚,卻無力反抗,烏雲就叛逆多了,扭著液體做的身子,在地上打滾:「就要吃就要吃就要吃!」
小貓咪作妖的模樣十分可愛,高長松都要動惻隱之心了,他遞給鍾離珺求情的眼神,後者看都不看道:「不行,吃多了要爛腸子。」
烏雲那叫一個不忿:「爛腸子也是人族爛啊喵!」
高長松不忍看他們對峙,扭頭又挖了一勺冰酪,正巧看見牛聖嬰跟段濂,招呼道:「來吃飯啊。」
段濂還是很尊敬高長松的,對他們這批來學技術的妖怪來說,高長松就是半個老師啊!
古人尊師重道,妖怪也不例外。
他點頭,又拉渾渾噩噩的牛聖嬰坐下來道:「外頭那些除夜市上的小吃,其他哪有店裡做得香。」說完開始小嘴叭叭叭地點菜,「炒個素什錦,切二兩炙豬肉,一碗梗米飯,再來一大張蒸餅。」
梗米飯是給自己的,蒸餅塞紅孩兒的嘴。
高長松中午也吃得差不多,觀音種的蔬菜加點鹽炒炒就很好吃,不需要額外調味。
他見紅孩兒一直躺在桌上吐魂,還挺奇怪的:「喲,聖嬰這是怎麼了?玩得不好?怎麼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段濂給出微妙的表情道:「一言難盡啊。」
這可勾起高長松的好奇心了,說:「怎麼了?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咱們大家一起想想怎麼辦。」
段濂:我也想說,可我不敢說啊!
倒是紅孩兒,臉蛋翻了個面,看著高長松,語氣崩潰道:「我見到了阿爺與阿娘。」
高長松臉色一變:「啊……」
這……還是別參與了吧,家務事得吵架啊!
誰知他的下一句話更勁爆了:「還有那條狐狸……十二郎你也見過,就是清明節跳胡旋舞的,二娘還給她作畫呢!誰能想到……真是其心可誅!」
她說得含混不清,這句話結束后像被提醒了什麼,腦袋忽地從桌面上彈起來:「對啊,阿娘不就那回跟她認得的?早知如此,當時就該一把火把狐狸給燒了。」
段濂忍不住吐槽道:「燒什麼燒,當時你不也看得如痴如醉?」別的不說,玉面公主長得真漂亮,又有從小嬌養長大的氣質。
高長松乾笑兩聲:「你們吃,咱們吃得差不多了,先撤了。」
隨後把冰酪底刮乾淨,也不顧「喵喵喵」抗議的烏雲,撈起小貓咪就跑!
開玩笑,這八卦聽完有沒有命都難說,還是離火焰山一家人遠點吧!
等出門好遠,鍾離珺才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
他不八卦,這只是人基本的好奇心。
高長松一臉深沉道:「嗯……估計是一夫一妻制的問題。」
鍾離珺:?
啥玩意兒?
……
羅剎女也不想丟人,她想早點跟牛魔王談清此事,也沒多挑,隨即走進路邊一家象姑館。
牛魔王的表情霎時變得非常好看,他大驚失色道:「夫人,不可啊!」
駐足在象姑管門口,遲遲不肯邁足。
他為何如此破防?象姑館實際是諧音,意思是「像姑娘一樣」,假設說青樓里都是年
輕美貌的女子,象谷館里就都是美少年。
往來其中的客人有男有女。
羅剎女是不介意美少年坐陪的,她本來就是坐擁江山的女國主,更何況比起酒樓、茶肆,象姑館的密閉性要強許多,談什麼都不會傳出去。
門口的龜公見牛魔王伸出爾康手,面上難免帶看好戲的神色,可他的行為又影響到了營生,只能出生提點道:「這位大王……」
龜公都很會看人,牛魔王一身草莽氣,看著就是山大王。
羅剎女英眉倒豎呵道:「還不進來!」
牛魔王苦巴巴道:「就進來、就進來……」
當他踏入象姑館的大門時,只覺得有什麼碎了,那或許是他的堅持。
走在館內庭院的石徑小道上,見往來的纖細美少年,與那些「風流名士」,牛魔王的心疼,眼睛也疼,他蒼涼地想:自己堂堂九尺男兒,從不接觸那些脂啊粉的,怎就進這種地方了!
彷彿多看一眼,他樸實而男性化的大王氣度就會被玷污了!
好在鐵扇公主來這是想談事情,她十分堅定地屏退左右,更拒絕了前來服侍的美少年,只找了間隱蔽性頗高的屋子,點清爽的酒水小菜。
玉面坐在她右手邊,幫羅剎女斟酒。
二者坐姿優雅,可不知怎的,牛魔王竟產生羅剎女坐姿大馬金刀的錯覺。
這讓他更慌了。
羅剎女一杯飲盡后開尊口道:「這樣,翠雲山積累了不少事務,想來積雷山也需要你出面清場。」
她冷酷地說:「你在東洲休整這麼長的時日,也是時候該回去做活了。」
牛魔王囁嚅道:「自然、自然。」
玉面狐狸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在心中啐了一口:好啊你個牛魔王,在自己面前擺譜拿喬,一口一個美人,還將家中山妻說得溫柔賢淑,到頭來二者關係竟是顛倒的。
我早該想到了,我招贅於此人不過為了保全一方山土,護自身安危,翠雲山的鐵扇公主可非等閑之輩,那可是妖界有名的女帝王、女國主,不比他要威武氣派得多?
人家竟然是強強聯合,天生女帝引進一將軍。
自己真是被燕啄瞎了眼!
好在牛魔王沒有完全失去男子氣概,他看著低眉順眼的玉面狐狸,心中生出一股男子漢的豪情道:「那玉面……」
玉面公主尾巴上的汗毛倒立:這冤家!什麼時候不提我,偏偏現在!
讓她存在感消失不行嗎?
他擺出商量的口吻道:「她在東洲也沒個去處,跟你不同,法力微弱無自保之力,跨海來尋我怕是已走投無路了,我可不能讓她一人在此,我想找夫人討個恩典,讓我同她一起回去,將積雷山的宵小收拾一遍。」
羅剎女挑眉道:「我何時說不給你收拾了,我待會兒給你寫一道手信,想來積雷山距離我之居所不過幾百里遠,等想宵小清掃后,便將其納入巡視範圍內,不成就讓羅剎去將那些膽大包天的小妖怪給打死。」
「城隍那也幫我關照一二,讓他們多照拂積雷山。」她看牛魔王目瞪口呆的模樣嗤笑道,「你若是不信,這些活計便你去干,連巡邏的妖怪都由你來挑選,如此不比你隔幾個月去一趟要好?」
她漫不經心道:「就你這玩性,等想起來的時候,黃花菜都要涼了。」
牛魔王啞口無言,過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夫人高義。」
鐵扇公主擺手道:「罷了罷了,那就快去做吧,最好今個兒就能上回去的船,還是你的避水金睛獸也能渡過汪洋?那我要親眼看你下水。」
牛魔王發現有什麼不對,他道:「那……夫人呢?」
「我?」鐵扇公主詫異道,「自然在這享樂一番,難道就允許你
樂樂?不給我樂?」
她貼近玉面狐狸如花似玉的笑臉道:「玉面我見之心喜,就由她來伴遊好了。」
她意味深長道:「放心,人我會照顧好的。」
你的美人?不,現在是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