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果
次日天未亮,法本便叫道一起床,讓他背誦昨夜學的心法口訣。道一一字不差背完,法本很滿意,叮囑他留在房中研習口訣,不得亂走,然後說自己還有些寺內事務要辦,就離開了。
道一坐在蒲團上開始按口訣運氣。逆運經脈很是幸苦,渾身氣漲的難受,道一從未嘗試過,不一會兒便練不下去了。好在法本此時回來,並帶來了早飯。道一立即向他請教逆運經脈的要法。法本指點他后,再次離去。
就這樣,道一躲在法本禪房中整日練功,哪裡也不敢去。三餐皆由法本親自送來。戴雲寺雖面積不大,法本禪房周圍也很安靜,只偶爾有僧人路過。
道一一天都在練習心法,也不曾驚動外邊。他一邊練,一邊試著用心法運氣,催動手臂動作,很快領悟到此劍招並非是手臂用力運劍,而是以念運氣,以氣運劍,氣到劍到。
到了天黑,法本回來,考校他心法的進展,十分滿意。又開始教他達摩劍法。教了一段時間后,法本隨意問他對白天練的心法有何體會。道一就說了自己的感受。
法本欣喜地說:「我當初花了三天才悟到,你一天便已領悟,實在是聰明過我許多。」
道一問道:「大師為何一開始不告訴這一要領,要我自己領悟?」
法本說:「這正是練此招數的要點。若是先告訴你,便犯了大忌。當初教我的人說,若是別人傳授這一要領,反而再也練習不成,只能靠練習者自悟。因此不是聰慧之人,悟不出來,也是學不成的。」
道一又問:「聽大師意思,似乎此招並非泉州少林寺武功?」
法本點點頭:「至於是誰傳授於我,你就不必問了。」
「那麼此招總有個名字吧?」
「沒有名字,也許教我之人不想告訴我。」
「弟子斗膽,稱此招為天下無名如何?」
「叫天下未免口氣太大。叫無名一劍便是了。」
道一在法本的禪房中又躲了兩天,一邊練「無名一劍」,一邊練少林達摩劍。到第三天日落時,他覺得已能使出一招「無名一劍」。一百零八招達摩劍也已記住,只是運用起來十分生疏。
天黑后,法本回來。道一見他神色凝重,問是怎麼回事。
法本說:「方才我在寺中遇見一個黑影,輕功極高,不在我之下。他沒有同我過招,便飛入樹林中走了。不知是沖著本寺,還是沖著我來的,需多加提防。不管他,來。」
法本說著,又取出一把木劍,和道一面對面站好。法本命他設法使出一招「無名一劍」來刺自己。
道一以意帶氣,以氣帶劍,根本沒感到手臂使勁,一劍已然擊出。在他出劍的剎那,法本也跟著出劍。只見兩人僧衣一抖,兩柄木劍幾乎同時挨上對方的胸膛。
「善哉善哉。「法本單掌一立,」施主已經學會此招。要記住,此劍招式雖快,若你刺向的部位,對方的劍原本就在那裡。對方扔可抵擋。因此,最佳運用時機是在對方先刺你的時候,如此,你后發先至,他已來不及回劍格擋。「
道一點頭說:」弟子記住了。「
法本又道:」此招我已教完,以後就看你自己精進了。我現在就給你要帶去給張子銓的東西。」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兩疊紙。道一大吃一驚,那是兩疊中統鈔,足有幾百張之多。
「這是一萬貫。你帶去給他。」法本隨口說道。
道一心想,這麼多錢。這法本可真有錢。
只聽法本繼續說道:「我教你那招也是讓你攜此巨款時,萬一遇見強敵,也可自保。至於這錢,本來便應是法華所用。我就與你明說也罷。少林寺被毀之時,我與法華衝出重圍時還帶了一個人。他便是少林寺住持元妙法師。可惜他當時已身負重傷,不久便圓寂了。
臨終前,他對我和法華說,元兵抄掠少林寺銀庫。銀庫必然不保。不過寺內還有兩個秘密小銀庫,存著少林寺部分財產。這兩個銀庫歷來只許主持一人知道。
我與法華躲入玄妙觀,待局勢緩解后,便暗中將其中一個庫的金銀取來,換了紙鈔,部分給林道長翻建玄妙觀,部分給了這戴雲寺,剩下的按元妙法師的交代,由我和法華共同使用。這是他那一半。他離開戴雲寺時很匆忙,沒有帶上。你就帶給他吧。「
道一心想,怪不得玄妙觀這兩年新修過,戴雲寺也修過。少林寺是泉州名剎,泉州又是富甲東南,人口百萬的大州,富商雲集,施主必然慷慨。
法本讓我帶這麼多錢去給張子全,必定是想讓他用在叛軍身上。不好!我身攜巨款去給叛軍,這可是比受託帶個什麼玉簪嚴重百倍的罪名。早知道法本會讓做這件事,我可就不學什麼」無名一劍「了。可是既然已經學了,又實在不能拒絕。
想到此處,道一暗暗叫苦。卻聽法本繼續道:」還有這樣東西你也帶去給他。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他手中。「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件像掛件似的東西,做工精緻,六角形的端頭上刻著美麗的花紋。道一隨手接過,心裡還在念叨那萬貫巨款的事。
」大師為何放心把如此多的錢財交給在下一人?「他終於忍不住問。
法正說:」我已講過。高和尚肯與施主結拜。施主必定是忠義之士。佛曰,因果相應,循環不停。知善因而生善果,惡因生惡果。即便此次巨款有失,其因也早已種下。施主倘若心生邪念,也必有果報,此天理也,人力不可抗拒。「
他想了想,繼續道:」施主說元廷處心積慮想滅你道教,年前在長春宮還致全真掌教真人重傷。若非元廷燒你道經,施主也不會遇到高和尚,更不會被迫南下。今日之事也不會發生。巨款也就還在貧僧手中。元廷得今日之果,其因也是元廷自己種下。善哉善哉。「
道一咬咬牙說:」大師放心,在下幫你送到便是。不知這許夫人現在何處?「
「具體在何處,貧僧也不知道。」法本說,「半年前,聽說他們試圖攻打漳州城未果,如今理應還在閩南一帶山區。」
道一心想,原來在入福建時聽到閩南一帶鬧山賊,就是許夫人的叛軍。也罷,我喬裝成和尚,又使一身少林寺武功,應該無人知道我是誰。找到許夫人和張子全,把錢款,玉簪,掛件一交,我也算盡到義務了。
想到此處,他手一拱說:「多謝大師。在下明日一早就出發。」
法本卻搖了搖頭:「你來時乘夜,至今無人知曉,還是乘夜離去,更為妥當。」
道一一想也對,於是當即打點行裝,將自己的道衣和道冠也一併打入行囊。法本讓他睡了兩個時辰。
到了午夜之後,寺院寂靜無聲。法本喚醒道一,說要親自送道一出寺。兩人離開禪房,騰身上屋,在一片夜色中飛出戴雲寺,鑽入樹林。道一運起金猿神行功。法本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指點方向。兩人從戴雲寺向西南行了二十餘里。
道一感覺法本輕功實在自己之上,心中十分佩服。那張子銓是法本師弟。兩人一同殺出少林寺,也必定是輕功卓絕,有騰空穿花之奧,劍法也必定出神入化,只是不知張子銓會不會那一招呢?
思想間他與法本已來到一條大路前。法本說:「順此道走二百里便是龍岩。龍岩地處深山,漳州城在它東南二百里處。你先去龍岩打聽吧。」
道一謝過法本,便乘夜向西而去。
沿大路走了二十多里,很快發現前邊有軍隊的營盤遮住了道路。他對福建的地理不熟,不想在黑夜中迷路,便躲進路邊的樹林休息,等待天明。
天亮以後,他鑽出樹林,卻看到從自己來的方向也開來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官軍。他不禁擔憂,他要去的是漳州地界,叛軍和朝廷正在打仗,越向前走,會碰上更多的軍隊。沿途必定會有關卡。若是要搜身,他身上的巨款便很難說清。他若硬闖,雖可以過去,難免驚動官軍,繞行又恐迷路。
思來想去,找尋張子銓不定何時才能找到,其間有多少波折。身攜萬貫錢財到處奔波,終歸風險太大。若是有一隱蔽之處先將錢款藏好。等找到張子銓后再回來取了直接給他,應該安全許多。
可是何處才能藏錢?他忽然想到泉州少林寺那片廢墟面積廣大,又沒人去,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地方。雖然折返去泉州要多費些腳程,但也是值得的。
主意一定,他便掉頭向東,沿來時的路回到戴雲寺附近,再循從泉州至戴雲寺的路反向而行,向泉州走去。
......
一路無話,三天後,他又回到了少林寺廢墟。潛入寺中后,他想到孫老應該還在裡面教書,想去拜見一下。可斟酌一番后,又打消此念,還是少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更好。
他四處轉悠后,很快覓到了一處好地方。出得寺來,他又去附近鎮上買了一隻鐵匣及幾張油紙,從那萬貫紙鈔中取了五百貫留身上,剩下的全用油紙包好,封入鐵匣。
等到天黑,他再次潛入少林寺,來到半塌的觀音殿里,飛身上樑,將鐵匣塞入白天看好的榫縫當中。藏好后,他立即離開少林寺,潛行了十餘里,才找地方歇息。
天明后,他向人打聽去漳州的路,喜的是,路人告訴他沿海邊官道走,即可到漳州城,算下來比原來打算去龍岩再去漳州城的路只少不多。
於是他立即踏上去漳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