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罡三十六星,參見天子!
皇帝的話外之意很淺顯,小孩子才講對錯,大人只在乎利益得失。
這類的話,申小甲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上一輩子做偵探,那個綠藤市的豪商陳老爺就這般說過,這一輩子做捕快,月城裡的沈家父子也如此講過。
殺一人是錯,殺一人而活百人,便有人覺得是對,因為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
因為要符合絕大數人的利益,所以今日朱家自己人的這一場謀逆就成了鬧劇。
皇帝的那一道道聖旨,極大程度地保留了朱家人的顏面,保住了大多數百姓認知中的社會穩定。
每一道聖旨都很講究,總結下來就是兩個字,平衡。
有人欣喜,就會有人難過。
升職加薪的曹樺淳和小凳子很開心,英勇犧牲的三皇子很難過。
禁衛軍統領晁牙如願遠走高飛,劉洗也得以逃離這座深深的宮城,而安樂郡主朱慈曌卻不得不遠嫁他鄉,以後都被婚姻鎖在後院閨閣中,長公主亦是被遣回封地,這輩子都無法再離開那一畝三分地,雖然這一畝三分地也很寬敞,但與這世界相比,卻也顯得狹小憋屈,少了許多精彩。
皇帝通過這些旨意在宣示著他不可動搖的王權,也在向所有人展示著自己對於整個局勢的掌控力。
他每落下一道聖旨,外面高牆上的神威大炮便會響上一聲,這些原本是三皇子為了造反準備的大殺器,此刻竟是調轉炮口,對著那些叛軍轟鳴不停,有的叛軍士兵甚至連下跪投降都來不及,便被轟成了漫天碎肉。
再加上皇帝那種強絕的自身武力,很多人都不得不心懷畏懼地跪了下去。
只有申小甲是個例外,他本來就不喜歡下跪,更何況眼下皇帝明顯是要用他的性命,來全了皇家的顏面。或許,皇帝一開始任命他作為辦案欽差,便是想到了今天的局面。
而且,他真的不喜歡皇帝的那句話,也不喜歡皇帝的這般做法。
於是,申小甲停了下來,扭頭盯著盯著慶帝,冷著臉道,「對錯不重要?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是不是覺得只要最終的結果是你們想要的,即便這過程中犧牲再多人都值得,只要權力穩固,社會表面和諧,內里即便再腐爛,也無所謂?我討厭你們的自以為是,也討厭你們的冷漠無情。」
「是是非非,黑黑白白,在你們眼中,就像兒戲一樣!還將你們的齷齪歸結於為了保證大多數人的利益,說什麼黑白之間,更多的是灰,是非之間,更多的是兩可,簡直荒謬!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一加一就是等於二,別他娘地抖機靈,說什麼只要換個條件,一加一也可以不等於二……小爺我揍你一頓,再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其實是我被你打了,你認不認?」
「看一看這大殿之內,看一看那宮牆之下,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申小甲呼出一口悶氣,面色陰沉地繼續說道,「身為帝王,你有能力制止這一切的發生,卻眼見著這一切發生,就為了讓你的自家人長個記性,就為了展示你的強大,便故意放縱,將這水攪得渾黑,把那些臣子士兵當成炮灰……慶帝朱歷,你真是好厲害啊!」
慶帝的臉上依舊沒有興起一點波瀾,只是漠然地看著申小甲,就像看著一個逐漸與自己走遠的好友,微微一嘆。
申小甲感受到慶帝目光之中的含義,也是輕輕一嘆,不再繼續說下去,雙手抱拳,認真地做了一個江湖道別禮,而後轉過身子,大踏步朝著殿外走去。
自江湖中相識,便相忘於江湖。
慶帝沒有阻攔,似乎那一道針對申小甲的聖旨,也只是給出一個結果,並不是真想要在午門砍下申小甲的腦袋。
然而,站在旁側的安樂郡主忽地笑了起來,「大伯,這混蛋不給你面子啊,您既然已經下旨要將他收押大牢,午門斬首……那就一定得說到做到,不然怎麼讓我們也乖乖聽話呢?」
慶帝冷冷地看著朱慈曌,「你不想乖乖聽話,還能怎麼做?」
安樂郡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滿臉柔和道,「侄女兒已經有了身孕,你猜那馬夫的兒子知道了,還會不會迎娶我?」
「不該存在的東西,毀掉就是……」慶帝盯著朱慈曌的腹部,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這是我身上的肉,可由不得您!」安樂郡主朱慈曌眼神決然道,「這也是朱家血脈,很多人都不會希望您把他毀掉的。」
慶帝有意無意地看了蟒袍老者一眼,皺了皺眉,一臉冷酷地對朱慈曌說道,「縱然你想留下他,何去來也會同意這門親事的……你和何去來兒子的意見並不重要,你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朱慈曌搖了搖頭,拍了拍手道,「或許,我還是有其他選擇的。」
掌聲響起的瞬間,一個身穿黑衣的劍客突兀地出現在朱慈曌的身後,噌地一下抽出手中的利劍,眼神里沒有半點情感。
慶帝冷笑一聲,「小凌的劍法雖好,但還不夠好。」
朱慈曌嘴角忽地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扭頭看向那名黑衣劍客道,「我知道你是我姑姑的人,也知道你是凌伯伯的兒子,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對么?」
黑衣劍客眼底閃過一絲憐憫,輕輕地點了點頭道,「確實已經不重要了。」
朱慈曌捂著嘴嬌笑連連,笑著笑著眼角突地淌出幾滴眼淚,側臉看向慶帝,一字一頓道,「大伯,我還有一個選擇……我可以選擇死!」
說完這句,朱慈曌扭步一轉,正正地撞在了黑衣劍客的那把利劍之上,而後一掌拍開黑衣劍客,一步一血印地邁向大殿之上的那把龍椅,昂著頭道,「我是朱家的女兒,我是大慶的郡主,怎麼能夠嫁給一個馬夫的兒子……大伯啊,侄女就是去死,也不會讓你順心如意!」
撲通一聲,朱慈曌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后緩緩倒地,終究還是沒能坐到那把椅子上,滿臉遺憾地望著龍椅,吐出最後一口氣,「到底還是差了一步啊……」
慶帝嫌惡地看著倒在龍椅前的朱慈曌,冷哼一聲,「你以為你死了就不用嫁了嗎……晁牙!」
禁衛軍統領晁牙立時單膝跪地,應道,「臣在!」
慶帝語氣森冷道,「你與安樂郡主也算相交一場,便由你送她一程吧……明日便帶著她前往利州完婚,等到她葬在了何家的墳里再動身前往邊關!」
晁牙怔了一下,用力地掐了右手虎口一下,悶悶地吐出一個字,「喏!」
便在這時,一直與老蜘蛛、老瞎子對峙著的蟒袍老者忽然閃身擋在申小甲三人前方,寒聲道,「陛下,他們不能走!劉邦與項羽的故事不能重演,況且朱家已經斷了兩條血脈,必須要有個交代,否則老朽以後下了九泉,無顏面對先帝!」
皇帝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嘴巴也緊緊地閉著,什麼話都沒有說。
老蜘蛛呵呵一笑,與老瞎子一起瞬閃來到申小甲身前,癟著嘴道,「我們還沒死呢!」
蟒袍老者雙臂一震,裂碎身上的蟒袍,現出那滿是傷疤的上半身,絲毫沒有在意老蜘蛛的話,向著皇帝厲喝道,「慶帝朱歷,你忘記先皇一統天下的心愿了嗎!」
慶帝低垂著腦袋,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朕沒有忘……」
蟒袍老者見慶帝仍舊沒有下定決心,再次厲喝道,「秦王朱歷!你忘記朱家千秋萬代的誓言了嗎!」
慶帝忽地抬起頭,目光狠厲地盯著蟒袍老者道,「朕沒有忘!」
「很好!」蟒袍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兩個找死的,我會成全他們……申小甲的命,就交給陛下了!」
慶帝周身勁氣一盪,大殿內陡然捲起了一陣陰寒的狂風。
申小甲扭動脖子,無喜無悲地看向皇帝,「你真的想要殺了我嗎?」
慶帝緊握雙拳,目光寒涼如冰,沒有回答。
不遠處的陳丙輕笑一聲,忽然說道,「你們想殺大閔的天子,問過我沒有?」
蟒袍老者掃了陳丙一眼,譏諷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是嗎?」陳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你覺得我挑動天下江湖俠客闖進皇宮,只是為了那可笑的禁武二字嗎?」
話音還未落下,金鑾殿的屋頂遽然破開數十個大洞,數十道人影從天而降!
其中一個渾身黑紋的鐵塔漢子,舉著一把巨斧狠狠地砸向蟒袍老者,怒吼道,「大閔天罡三十六星,天猛星,傅奎……參見天子!」
一名手持長槍的白袍小將在落地瞬間,橫槍一掃,微微笑道,「大閔天罡三十六星,天殺星,楊禹城……參見天子!」
大鳴湖畔曾與申小甲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三個大叔,也從屋頂破洞跳了下來,對著申小甲行了一個禮,嘿嘿笑著,齊聲道,「大閔天罡三十六星,天莽星王金,天損星李木,天獸星趙火……拜見天子!」
盜馳也脫離了天罰組織,瞬身來到申小甲面前,甩了甩頭上的小辮子,邪笑道,「大閔天罡三十六星,天速星盜馳,見過天子!」
地面陡然裂開一個窟窿,張大海猛地鑽了出來,對著申小甲拱手道,「大閔天罡三十六星,天妖星,張大海,拜見天子!」
一聲嬌笑從殿門外響起,竟是神捕大賽上那名身段婀娜的女子,不知何時繞過那血淋淋的戰場,扭步來到了殿門口,對著申小甲半蹲行禮道,「大閔三十六天罡星,天媚星吳婉兒,參見天子!」
一副副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一聲聲高喝,讓人不自覺地熱血沸騰!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殺伐不斷的年代,又回到大閔國都天罡司的那間小院子里。
儘管三十六天罡只來了十八人,有些人這一次並沒有來,而有些人則永遠不會來,但情義的紐帶還在,心中的斗那簇火苗還未熄滅,他們還是他們,依舊是大閔威名赫赫的三十六天罡!
申小甲亦是有些動容,第一次感受到了身為大閔皇子的榮耀,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忽地瞥見道痴張野和聞人不語也在其中,眨了眨眼睛道,「你們是什麼星?」
道痴張野和聞人不語對視一眼,微微笑道,「我們是你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