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同飲此茶
策慈聞言,長嘆一聲道:「貧道只告訴他了一句話,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君子藏器於身?......有點意思......」浮沉子吧嗒吧嗒嘴,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似乎有些體悟,卻嘿嘿笑道:「這話說得不怎麼合適......」
策慈有些訝然道:「不怎麼合適?師弟,你為何覺得不怎麼合適啊?」
「很顯然啊,君子可以如此,但你跟那呂鄺都不是什麼君子......你是個老道,他嘛,是個割據勢力的守將......」浮沉子譏笑道。
策慈也不反駁,繼續說道:「貧道說了此言之後,他似乎有所明白貧道之意,只是具體的他依舊不知道該如何行事,於是長跪於地,淚流不止,向貧道請教該如何行事......」
「所以你跟他就定了下了陰謀?.......」浮沉子眼神一冷,盯著策慈道。
「師弟,話不能說得那麼難聽,如今天下大亂,豪強割據,若是沒有一些非常人之手段,如何立足?偏就沈濟舟、蕭元徹、錢仲謀之輩可以為了達到目的而用一些手段,咱們兩仙塢堂堂江南道門,就不能如此行事了么?這不是厚此薄彼了么?」策慈顯然對陰謀這個詞不太中意,覺得頗有些刺耳。
浮沉子胡亂地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因為這個詞跟他繼續糾纏。
策慈又道:「其實,當時貧道也並未想
太多,只是覺得當留著他的有用之身,徐徐圖之,若是放任他以卵擊石,豈不可惜了......」
浮沉子冷笑了一聲,相信了多少策慈的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貧道便告訴他,畢竟他體內的噬心蠱,只是依靠貧道的一些手段暫時壓制住了,若想徹底將噬心蠱祛除出體外,還需要最少三個月到半年的光景,所以,在此期間,他最好回到守將府,一則貧道助他一臂之力,為他祛除噬心蠱,只有將這個東西徹底的祛除之後,他才能不受制於蒙肇......」策慈緩緩道。
「你為何幫他?......怕是沒有這好心吧?」浮沉子冷笑道。
「不管師弟信不信,當時,我對那呂鄺並無私心,真的也是不忍他受噬心蠱的折磨,這才鼎力相助的......至於後來么,局勢非貧道可控,貧道也只好順應天意,順勢而為了.....」策慈緩緩說道。
「道爺不聽你這些......繼續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策道爺熟悉......」浮沉子擺擺手,催促道。
「貧道告訴他二則,便是要他裝作已經被蒙肇蠱惑,被噬心蠱逐漸控制心智的樣子,只有完全讓蒙肇相信,他已經完全控制了呂鄺,蒙肇才會對呂鄺完全掉以輕心,不再防備了......而呂鄺進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退可以韜光養晦,以待時機...
...」策慈又道。
「不對啊......一旦你將他體內的噬心蠱完全祛除之後,那蒙肇自然會發覺噬心蠱已經湮滅了,豈不定然知道呂鄺在欺瞞他么?」浮沉子疑惑道。
「呵呵......師弟,蘇凌體內的噬心蠱是如何被祛除的?他元化可以將噬心蠱母蟲活體取出,加以保留,貧道好歹也是無上大宗師,便做不到了么?」策慈淡淡笑道。
「行......你們都牛X行了吧......只是道爺不明白,祛除噬心蠱就祛除噬心蠱唄,那什麼呂鄺為何興師動眾,勞民傷財地建什麼勞什子的丹房呢?......」浮沉子又疑惑地問道。
「這也是貧道與呂鄺商量的結果......而且,也是呂鄺的主動提議......」策慈看了一眼浮沉子道。
看浮沉子的樣子,似乎他對策慈的話還是不相信。
「不管師弟信不信,這修建丹房的提議的確是他呂鄺想出來的......一則,祛除噬心蠱,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需要絕對的安全和安靜的環境,期間是不能有任何人打擾的,一旦被人打擾,那噬心蠱的母蟲就會受到驚擾,出於防禦,便會向蠱蟲的主人發出求救的信號,因此就會被蒙肇感應到,那事情就敗露了;二則,這母蟲最後被取出之後,也要放在一個如此的秘密之地,不能見光,不能被聲音驚擾,要盡量
的保持一種仍在寄主體內的狀態,所以,為了方便祛除噬心蠱和保存母蟲,這丹房必須要修建......」
策慈頓了頓又道:「至於為何丹房修建得那麼顯眼,這卻是呂鄺有意而為之,為的就是要徹底迷惑蒙肇,讓他相信呂鄺已經徹底為噬心蠱所控了......」策慈道。
「好一個做戲做全套啊......那蒙肇也是真夠飯桶的,自以為得計,野心勃勃,結果到頭來......還是被人耍得團團轉......」浮沉子一臉譏笑道。
「於是那呂鄺與貧道在山洞之中定計之後,便返回了守將府,幾天之後,便開始按照計劃變得反常起來,更是大力搜刮銀錢,徵發工匠,在三日內,那守將府便平地起了如一座塔一般的丹房......」策慈緩緩道。
「丹房修建之後,貧道便定時前往其中,幫助呂鄺祛除他體內的噬心蠱......恍惚間,四個多月過去,終於大功告成,母蟲被取出,放在丹房的密室之中,呂鄺自此算是徹底了擺脫了噬心蠱的禍害......」策慈嘆息道。
「呵呵,我說你曾經離開兩仙塢,音信全無了快半年的光景,道爺當時還以為你要退二線了呢?原來是干這事去了......」浮沉子一邊回憶一邊嘟嘟囔囔道。
「退二線?......這是你那個時空的詞兒吧......」策慈並未覺
得奇怪,淡笑道。
「廢話,策慈,你可是個老妖怪,我們那個時空的事和詞,你應該經常聽罷......你這能力,算破碎虛空嗎?」浮沉子看了一眼策慈道。
策慈擺擺手道:「破碎虛空?呵呵.....貧道雖名為二仙之一,卻並不是真正的仙人,如何會什麼破碎虛空之術呢?貧道之所以對師弟那個時空有所了解,也不過是憑藉星辰斷而已......」
浮沉子聞言,似隨口問道:「哎,師兄,道爺也是好奇,那星辰斷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有什麼樣的神秘力量啊?真的可以扭轉時空?......」
策慈聞言,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浮沉子,似乎對此事諱莫如深,淡淡道:「星辰閣與星辰斷里的奧秘實在是深奧至極,便是師兄我也只是領悟了極少的東西,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師弟若是有興趣,待回了兩仙塢,自己好好領悟便是......相信師弟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切,老道,你真特么的小氣,當初忽悠道爺入兩仙塢,就是這些說辭,能不能換點,有新意的呢?」浮沉子一擺手道。
策慈顯然不想多談此事,嘆了口氣又繼續方才的話題道:「貧道祛除了呂鄺體內的噬心蠱之後,他對貧道感激涕零,想要我長留天門關,助他復仇.....然而,貧道始終乃是三清弟子,人間繁華恩
怨,貧道自然不會多管,便執意告辭......」
「呵呵,三清弟子......師兄,你這個詞用得跟真事兒一樣啊......」浮沉子依舊挖苦道。
策慈也不辯解,繼續道:「那呂鄺見留貧道不住,便未曾強留,只說貧道幫了他如此的大忙,他要如何才能報答貧道呢?......還是那句話,師弟,當時貧道的確並未想到什麼報答或者利用他的事情,亦無此計劃,貧道便順口言道,這人情他記在心中便好......或許有朝一日,貧道需要他的相助,倒是再還了這人情便是......於是,貧道便離開了天門關,返回了兩仙塢中......」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一次......他呂鄺可是還你了一個好大的人情啊!......」浮沉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唉,這個也是臨時起意而已......師弟,你知道的,咱們兩仙塢就在江南,如今之世,霸道興,而道門衰,莫說兩仙塢,放眼天下,任何一個道門,也不可能不依附權勢,而遺世獨立啊......所以,咱們兩仙塢要長久下去,就要依附控制了大半個江南的錢侯爺......這也是無奈之舉啊!」策慈有些落寞的說道。
「不盡然吧,離憂山軒轅閣,似乎就不依附任一權勢,遺世獨立吧?......」浮沉子冷笑反駁道。
「那是個特例?師弟,你以為貧道不想那樣么?貧道比兩仙塢任何一個門人都想!......可是,貧道這個無上大宗師,比不了軒轅鬼谷,更比不了劍聖鏡無極,否則......讓任是哪一方勢力,也休想......」
不知為何,浮沉子的話,似乎戳中了策慈的痛處,原本一臉恬淡的策慈,忽地暴怒起來,朝浮沉子低吼道。
「你這架勢......是想咬道爺兩口啊?......你跟道爺說不著,道爺這二仙之一的名頭也是掛個名,吃個空餉而已,道爺不操這個心......」浮沉子絲毫不以為意,嘁了一聲道。
「唉......罷了,跟師弟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總之,現在天下局勢不明,兩仙塢只能依靠與我們最近的錢侯爺,他們荊南跟咱們兩仙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策慈說罷,又嘆了口氣,聲音又恢復淡然道:「師弟,接下來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無論是錢侯爺,還是貧道,或者天下有才學之人,都可以看得出來,蕭沈之戰,沈濟舟已然死局難破了,一旦沈濟舟覆亡,那蕭元徹必然不會只滿足在大晉北方作壁上觀,定然會對荊江以南的江南州郡虎視眈眈......下一個目標就是揚州和荊南......」
「嗯,這個道爺自然清楚......」浮沉子隨口道
。
「所以,錢侯爺自然要早些布局謀划,最好可以在蕭元徹還未來得及對江南用兵之時,暗中出手,重創與他......就算重創不了他,能削弱他的力量,也是好的......」策慈道。
「便在這時,那陰陽教的蒙肇也看出了沈濟舟必亡,雖然他表面之上依附沈濟舟,但暗中依靠的勢力是蕭元徹,只是蒙肇的陰陽教日益壯大,蕭元徹頗為忌憚,早有除了他的心思,只是因為蕭沈之戰還未結束,一時無暇顧及......所以,蒙肇依附的勢力,無論明面還是暗裡的,他都無法再維繫下去了,他倒也真有些翻江倒海的本事,便想到了錢侯爺的頭上......於是,他派了他手下的右護法丁白,攜了他的親筆書信,潛入荊南,見到了錢侯爺......當時貧道亦在......」
策慈回憶道。
「所以你們三方就暗中聯手了?......」浮沉子冷笑道。
「雖然蒙肇的野心,侯爺和貧道也都明白,但眼下,在蕭元徹的勢力中,找出一個能夠暗中捅他一刀的強大對象,也只有那蒙肇可選了......接下來的事情,師弟,你應該都知道了......」策慈看了浮沉子一眼道。
「於是你兩仙塢就派了道爺做代表,錢傑瑞就派了穆顏卿,先行到陰陽教接觸蒙肇,一面商量聯手之事,一面讓道爺和穆顏卿暗中觀察那
蒙肇是否是一個可以選擇的聯手對象嘍?」浮沉子挑挑眉毛道。
「不錯......這件事,師弟在動身之時,貧道也跟師弟交代得很清楚了......」策慈點點頭道。
「那既然選擇了蒙肇,為何......」浮沉子不等策慈說完,急問出口道。
「很簡單,無論是師弟傳回兩仙塢的消息也好,還是穆影主傳回侯爺那裡的情報也罷,都印證了那蒙肇絕非真正可以聯手的對象,不僅如此,蒙肇野心甚大,一旦聯手,怕是還會養虎為患,傷及自身......所以,侯爺和貧道便暗中給師弟和穆影主發了消息,要你們順勢而為,聯合蘇凌,徹底除掉蒙肇......」策慈道。
「反正,蘇凌被蕭元徹派入陰陽教的目的,也是為了徹底剷除陰陽教,你和穆影主都跟他之間有交情,你們以幫他為名,互相借力,除掉那蒙肇,蘇凌自然也不會懷疑的......」說著,策慈淡笑著看了浮沉子一眼。
「好算計啊......真是好算計......!」浮沉子冷笑道。
驀地,他的神情為之一變,看著策慈的神情冷若冰霜,一字一頓道:「策慈,道爺不管這些,無論是你也罷,還是錢仲謀也罷,你們要道爺除了蒙肇,道爺做了,你們要陰陽教徹底完蛋,道爺也做了!......這些難道還不夠么?為何要算計呂秋妍?為什麼
要她賠上性命?!......你今日要給道爺說個清楚明白,否則,無論你是什麼掌教,還是他錢仲謀是什麼侯爺,道爺眼裡,都是兇手,都沒有任何區別!......」
策慈聞言,先是一怔,半晌,方嘆口氣道:「師弟,何必執著於此呢?人死不能復生,這是命!」
「呸!.....去特么的命!呂秋妍的命就是該死么?策慈!你這是什麼混賬道理!......那現在道爺說,你策慈的命也該死了,你死不死!」浮沉子牙關緊咬,破口大罵道。
策慈一陣默然,長嘆一聲,半晌方道:「師弟......關於呂秋妍的事情......貧道也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啊......」
「那就跟道爺說清楚,你特么的怎麼無可奈何了,怎麼身不由己了!」浮沉子接連追問道。
「師弟......原本侯爺和貧道選定的聯手之人,是蒙肇.....若是蒙肇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循規蹈矩地跟咱們聯手,或許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可是,蒙肇卻沒有......反而自取滅亡......這樣一來,暗中掣肘蕭元徹的計劃便全部落空了......錢侯爺每每思之,夜不能寐,一日間傳召貧道十數次,與貧道商議對策......那架勢,是不致蕭元徹於死地,絕不甘心......」
「果真是傑瑞啊
!做的事情都是見不得人,背後捅刀的行徑!」浮沉子恨聲罵道。
「你知道的,兩仙塢不可能單獨存在,想要借錢侯爺之力,就要替他想出一個孤注一擲的辦法......直到這時,貧道也已然走投無路了,便想到了......呂鄺的頭上......」策慈緩緩說道,一臉的無奈。
浮沉子對策慈表現出的無奈根本不屑一顧,他也不想知道策慈所表現出的無奈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浮沉子眼珠轉動,驀地想通了所有的關節。
「道爺明白了......道爺終於明白了!......策慈,你閉嘴吧,接下來的事情,道爺替你說!......」浮沉子冷聲道。
「呵呵......貧道一直都說師弟聰慧,果真如此啊......既如此,道爺樂得清閑,師弟......貧道洗耳恭聽了......」策慈聞言,風輕雲淡地一笑,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你想到了呂鄺之後,就跟錢仲謀定計,要策反那呂鄺,為你們所用,而這件事,需要你策慈親自到天門關走一趟,所以......你便動身從兩仙塢潛入了天門關......」浮沉子一字一頓道。
策慈淡淡點頭,表示認同。
「江南兩仙塢離著渤海甚遠,若是旁人,怕是最少半月光景,但是策慈你這個老妖精用不著,道爺猜,憑你的身法,最多五日......所以
,你在陰陽教還沒覆滅之前,便來到了天門關,見到了呂鄺,對不對?......」浮沉子篤定地說道。
「呵呵呵......錯了一點,時辰上......貧道只用了三日而已......」策慈似乎在糾正浮沉子的錯誤一般道。
「你!......」浮沉子一陣無語,擺擺手道:「愛幾日幾日!......你比火箭快都行,道爺沒這個興趣計算速度......只是,有一點,道爺還是不清楚的,從道爺掌握的信息上看,那呂鄺在沒有按你說的那樣裝相之前,可是對沈濟舟忠心耿耿,一心為渤海的人,就算你救了他的命,恩情也算天大了,但是要想說動他背叛他的主子,出賣天門和渤海,你那點恩情還是不夠瞧的......可是,事實上,那呂鄺真就心甘情願地替你做事了,甚至最後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浮沉子說到這裡,盯著策慈,一字一頓的質問道:「策慈,你用了什麼三寸不爛之舌,還是什麼妖道邪術,蠱惑了呂鄺,讓他心甘情願地為你做事了呢?你敢不敢跟道爺說說,讓道爺也知道知道,你不但能做掌教,還是一個厲害說客啊?!......」
策慈聞言,卻並不著急回答,只是又拿起茶壺,倒了一卮茶道:「說了這許久,口舌乾渴......師弟,與師兄再同飲一卮如何?......」
浮
沉子原本是不想喝的,但真就覺得有些渴了,這才哼了一聲,抓起茶壺,就要倒茶。
策慈卻一把攔住,奪過他手中的茶壺,和顏悅色地笑道:「不敢......不敢勞煩師弟,怎麼說,許多事情,師兄我也瞞著師弟呢......這卮茶,師兄來給師弟倒......」
浮沉子斜睨了他一眼,嘁了一聲。
策慈拿了茶壺,給浮沉子倒了一卮茶,當先舉起茶卮,朗聲道:「師弟,同飲此卮,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