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淵
那白衣女子竟似虛浮在半空之中,手中幽藍長劍橫指坐在高腳椅上驚呆的牽晁,劍身幽幽,劍芒冽冽。
所有人都驚呆在當場,倒不是被她絕妙的劍招所震驚,而是被那宛如九天仙子的身姿震驚的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連那些不顧一切,拼了死命的尋常百姓都停下來,站在那裡,仰望半空,若不是這場合乃性命攸關之際,怕是早有人跪倒頂禮膜拜了。
哪裡是人,分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啊。
良久,那牽晁心裡發狠,大吼一聲道:「你是什麼人,敢阻攔魍魎司的人辦事。」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你們屠戮百姓,就該殺!」那白衣女子清喝一聲,身影輕動,宛如流星一般,化作一道藍白相間的光芒直衝牽晁而去。
速度極快,下一秒牽晁似乎都能感受到凜冽劍氣刺破空氣,當空襲來。
「給我擋住她!」牽晁大吼一聲,那群呆立的魍魎司黑衣人,這才仿如大夢初醒,各舉尖刀,吼叫著朝著白衣女子撲去。
「你們,還是別擋道了!」那白衣女子半空之中,急驅的身影不做半息停頓,只輕輕一揮幽藍長劍,劍氣潑天而下,擋在前路的十幾名魍魎司的黑衣人,頓時人仰馬翻,尖刀落地,和著他們的慘叫,亂七八糟的滾作一團。
下一息,那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直奔牽晁,噗——的一聲已然刺進他的左肩之上。
牽晁吃痛大吼,右手大砍刀死命的揮出一道圓弧,一刀砍在幽藍長劍之上。
「鏘——」的一聲,震耳欲聾。
那白衣女子也未料到這牽晁竟有如此大力,握劍的手,驀地一顫,回首撤劍,接著向前再揮,直取牽晁的頭顱。
牽晁看得真切,再用大砍刀去擋自然不及,只得忽的向後彎腰,整個身體成了拱形,那白衣女子宛如一片潔白的羽芒,從他上方,翩然掠過。
白衣女子回首站立,冷冷道:「渤海衛六司之首,魍魎司司主牽晁,果然有些本事,方才小瞧你了。」
然後朝著那仍呆立在場的數十百姓喝道:「你們還不走么?偏要留下等死?」
那些百姓這才猛然醒悟,再次朝著客棧大門衝去。
牽晁冷冷狂笑,眼中已滿是嗜血之意,大吼一聲道:「今日,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說著縱身已然跳至門前,大砍刀一晃,已有數個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白衣女子冷叱一聲道:「牽晁,你的對手是我,屠戮百姓算什麼本事!」言罷,白影輕動,頃刻之間長劍急揮,直撲牽晁面門。
牽晁接了方才她那一劍,心中已然多少有了點數,這女子身法飄逸,劍招凌厲,卻是是個難對付的對手,但是看她內力火候不是很足,應該是習武時間不是很長,自己一身硬功,雖不及她的身法,但只要封住門戶,她便是再精妙的劍法,怕也一時顧不得其他人,時間長了,她內力不濟。自己反倒可以佔個上風。
想到這裡,一擺大砍刀,使出全身蠻力,將大砍刀舞的風雨不透,與白衣女子纏鬥起來。
回首又大喊道:「這女子我敵得住,你們快動手殺了這些螻蟻!」
那剩下二十幾個黑衣魍魎司人,聞風而動,一窩蜂的朝著眾百姓殺去。
那些百姓猶死望生之際,心底對生的渴望激發出來,倒也有十幾個身體強壯的男人,各自撇了院中的樹木,當做木棒和這群人拼起命來。
杜恆見狀,撿起身邊彎刀,一拉身旁蘇凌道:「兄弟,我帶你出去,跟緊我!」
隨即大吼一聲加入戰團。
杜恆還是會些武藝,雖然不精,但卻實用,劈砍之下,已有兩三個黑衣人倒地,未等起來,被那十幾個強壯的男人一頓亂棒,早已打的頭骨碎裂,花紅腦子流了一地。
十幾個精壯男子以杜恆和蘇凌為核心,邊打邊向外沖,身後數十百姓也朝著那裡死命奔去。
彷彿一股洪流,那二十多個黑衣人有心無力,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百姓沖了出去。想要去攔,被杜恆和數個強壯男人圍住,一時抽不開身。
院的另一邊,牽晁看著院前已然失控,想要過去幫忙,不了剛一動,那白衣女子身形翩然刷刷刷幾劍,已然將他逼得倒退數步。
牽晁雖然越打越凶,但始終不得寸進,兩人纏鬥在一處,刀光劍影,在黑夜中不斷閃爍。
終於,一番相持之下,那群百姓除了又死了十幾個外,其餘的皆逃出生天。
杜恆戰至最後,衣服上血跡斑斑,不知是受了傷還是那些黑衣人濺上去的血。
杜恆見所有人都逃走了,回頭看了看院中和那牽晁打鬥的白衣女子,一拉蘇凌道:「兄弟,快跟我走!」
蘇凌一愣道:「那她怎麼辦?」
杜恆沉聲道:「她想取勝不易,但若想走這裡的人都攔不下她!快走!」
說話之間,還剩最後的十幾個黑衣人已然沖向兩人。
蘇凌還想說什麼,杜恆死命將他一拉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兩人這才往院門衝去。
忽的黑衣人中有人高喊道:「司主,我認得那兩人,那兩人就是在宛陽暗助黃奎甲的人,若不是他們,黃奎甲跑不了!」
牽晁正和白衣女子打鬥,聞言眼睛一亮道:「大將軍下了死命,這兩人留不得,這裡有我,你們給我追,追不上提頭來見!」
十幾個黑衣人聞言,不管場中局勢,皆張牙舞爪的朝蘇凌和杜恆兩人殺來。
杜恆拉著蘇凌,一頭衝出院門,一眼看到院外馬廄處兩人的馬匹,兩人再不耽擱,皆翻身上馬,揚鞭死命的抽打馬尾,那兩匹馬吃痛,稀溜溜的怪叫,載著兩人一頭扎進黑夜之中,朝著鎮外如風似火的跑了下去。
身後十幾個黑衣人哪能放他二人,上房的上房,後面追著的後面追,在他倆馬後數十丈緊緊的追著。
蘇凌騎在馬上,只覺得兩耳呼呼生風,身體劇烈的晃動,搖搖欲墜,索性趴在馬上,兩隻手緊緊的抱著馬頸,任由這馬瘋也似的向前跑著。
不過片刻功夫,早已跑出啟垕鎮,眼前是一座大山,山腳下一條土路,直直的向上延伸,兩匹馬因為方才受驚,速度一點沒減,長嘯著朝著山上衝去。
杜恆回頭,看到後面數十丈處,那群黑影還在朝他們死命的追著。
「沒完了這是!」杜恆罵了一句,看了看另一邊馬上的蘇凌,此時蘇凌已然被這劇烈的顛簸整的面如紙錢,趴在馬背之上呼呼的喘著粗氣。
兩匹馬順著山道,直直的朝著山頂衝去,饒是因為山路難行,這兩匹馬本就是普通馬種,又潑命般的跑了這許久,腳力是越來越慢。
待兩人來到了山頂處,那群黑衣人也追了上來,各自將兩人前進的方向封死。
那兩匹馬終於停了下來,在原地踏踏的踱步。
十幾個黑衣人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小子,現在還怎麼跑?趕緊下來,讓我們把你們的頭砍下拎走,省的我們費事。」
蘇凌低聲道:「杜恆怎麼辦?」
杜恆壓低聲音說,你跟我並排,待會兒,我突然發難,你打馬向前沖,定然能撕開一個口子。你便可先走?」
蘇凌聞言道:「那你呢?」
杜恆忽的一笑道:「這情形,能走一個是一個!」
蘇凌心中一痛,輕聲道:「要走一起走!」
杜恆不搭話,手中握住了彎刀,輕聲道:「蘇凌,你若有命走了,代我照顧好我爹娘!」
說完,輕輕一提馬韁,踏踏踏,身下馬兒緩緩的迎著這十幾人走去。
這十幾人剛想動手,杜恆卻高喊一聲道:「慢!我有話說!」
那十幾人聞言,先是一愣,又獰笑道:「死到臨頭,還想耍什麼陰謀詭計?」
杜恆不慌不忙道:「你們那個什麼司主的,只說讓你們抓我們,你們把我們都殺了,如果他要活人,你們是不是吃罪不起?」
這十幾人聞言,一愣,似乎覺得杜恆說的話有道理。
杜恆又道:「你們有繩子么?有的話過來幾個把我們綁了,豈不省事?再說,你們人數眾多,我們反抗也是一死,是不是?」
這十幾個人被說動了,有四個人拿了懷中繩子,欺身前來。
杜恆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四人。
眼看便到了馬前,杜恆忽的大喝一聲道:「老子,死也不回去!」
隨著話音,杜恆將尖刀朝著蘇凌的馬後使勁一拍,那馬吃痛,再次仨起野性,也不管馬上的蘇凌怎樣,暴叫一聲,揚蹄便向前衝去。
變化太快,當先來的幾個黑衣人來不及反應,那馬四蹄揚開,嘩啦啦的踹倒擋在前面的幾人,暴叫著往前跑去。
那十幾人一陣騷亂,剛想去追,杜恆已然手提尖刀,在打馬向前,朝他們直劈而去。
十幾人只得舍了蘇凌,將杜恆圍住,杜恆使出渾身本事,兀自堅持,倒也馬快,一時之間這些人竟傷他不得。
蘇凌在馬上便由著那馬向前瘋跑,邊回頭看向杜恆,見杜恆左沖右沖,依然沖不出來,只急的大喊起來:「杜恆——」
忽的覺得身體一頓,然後好像失去了依託,整個人極速的向下墜去。
原來前方不遠,正是懸崖絕壁,那馬早沒了理智,四蹄踏空,跟蘇凌一起撞了下去。
半空之中,馬嘶聲聲,蘇凌的呼喊,瞬間被風聲湮沒。
蘇凌極速下墜的身影,片刻之間被飄蕩的雲層和黑色的夜幕湮沒。
杜恆邊打邊注意著蘇凌的情況,見蘇凌連人帶馬跌入深淵懸崖,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許多,氣血上涌,一提馬韁,那馬前蹄張揚,怪叫連連,竟使勁一躍,從前面幾個黑衣人的頭頂掠過,后蹄落下之時,正揣在馬後幾人胸前,這幾人頓時委頓倒地。
杜恆一人一馬沖至懸崖邊上,跳下馬在懸崖邊朝下望去。
雲層茫茫,黑夜瀰漫,哪裡還有蘇凌的影子。
杜恆頓時淚如雨下,凄聲道:「說好的一起縱橫好的看盡龍台繁華,如今你卻......」
杜恆忽的昂起頭,看著已然撲上來的那群好似不散陰魂的惡魔,心中滿是悲愴之意,緩緩回身望著茫茫千丈深淵。
「兄弟,我說過的,你去哪裡,杜恆就跟到哪裡!」
再不遲疑,他忽的縱身一躍,已躍入萬丈深淵之中.......
夜漫長,放入永恆,白晝從未降臨。
懸崖之上,那群黑衣人早沒了蹤影。
只有千里凄風嗚咽,衰草連天飄動,寂寥空曠。
忽的白光一點,一個白衣女子彷彿憑空出現。
站在懸崖之前,默默的望著翻湧的雲氣。
長發飄然,身後冷劍藍芒幽幽。
「你竟然......算了,師父曾說讓我跟著你,如今......唉,還是回劍廬去吧,少不了師父一陣數落。」
白衣飄動,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