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抽你臉

第七章 抽你臉

等王言謹氣喘吁吁的跑到馬棚,卻見下人們各個手拿棍棒,圍在那裡。他扒拉開人群,只見劉壯抱著卧倒在地的耕牛,一旁站著一位錦衣少年,正狠狠的拿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而在耕牛的旁邊,一匹棗紅馬已經奄奄一息。

「住手!」王言謹阻止道。那少年回頭看見王言謹,冷笑一聲,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正準備再次揚起鞭子,王言謹快步上前阻止,將少年的手死死攥住。那少年使勁掙扎了兩下,發現手根本抽不出來,怒道:「王諾,你給我撒開,這賤民的耕牛頂死了我的寶馬,我要抽死他們!」

王言謹不僅沒有撒手,而是奪過少年的鞭子,道:「這耕牛是我爹送給他們家的,衙門登記在冊。王逸,你是要吃牢飯嗎?」少年正是他二叔的孩子,王言謹的堂弟,王逸,比王言謹小上兩歲。

王逸見鞭子被奪,也不去搶,知道自己這位堂兄有練過武,自己不是對手,再次使勁掙扎,把手抽了出來,邊揉邊道:「登記在冊又如何?難道頂死了我的馬,就不用賠了嗎?」

王言謹上前拉起劉壯,道:「怎麼樣?」劉壯被抽了幾鞭子,後背生疼,但此刻卻咬牙咧嘴笑道:「不打緊。」王言謹又看了看那耕牛,只見那牛流著眼淚,身上除了有幾道鞭痕之外,再無其他傷口,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王言謹打量四周,發現那名被他吩咐看好耕牛的家丁也在,便道:「你過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家丁低著腦袋上前,王家沒有牛,倒是有幾匹馬,家丁只好將耕牛拉倒馬棚,原本沒什麼問題。可王逸來到馬棚,看自己前兩天剛買到的棗紅馬,看到這牛,隨口問了兩句,家丁一個沒注意,這牛突然發瘋,上前頂死了棗紅馬,王逸也差點被他弄傷,好在奴僕們眼疾手快,及時制住了耕牛,王逸這才沒事,不過那棗紅馬被牛角頂了一下子,已經沒救了。王逸生氣在這耕牛上抽了幾鞭子,劉壯趕來也不敢還手,只能護住耕牛。

聽罷,王言謹心道:「難道這牛看見紅色發瘋了?」不過很快自己也否定了這個想法,雖不知具體的原理,但王言謹也知道牛發瘋跟紅色沒有關係。王逸見王言謹不說話,就道:「現在聽到了吧?是這頭蠢牛先頂死了我的寶馬,就算到衙門也是我有理!」王言謹看了他一眼,道:「一匹馬能值多少錢,我替他賠給你就是了。」王逸冷笑道:「好啊,那你賠我一百兩吧?」王言謹氣道:「一百兩?你以為這是什麼馬?汗血寶馬嗎?」王逸接著道:「這馬就是有汗血寶馬的血脈!」

王言謹再次看向棗紅馬,他不是很懂馬,可前世多少也了解一些。這匹棗紅馬肌勻稱,個頭也高大,是一匹好馬,但跟汗血寶馬那肯定是比不了,就算說是有血脈都是瞎扯。王言謹道:「這匹馬最多也就十五兩銀子,若真有汗血寶馬的血脈,那都可以去當戰馬用了,豈會讓你私自買下?」要知道,在明初,出了對耕牛管控嚴,對戰馬的管控也是非常嚴格的。

「呃……」王逸一時語塞,王言謹緊接著道:「再者說若不是你先挑釁這耕牛,它又怎麼會發瘋頂死你的棗紅馬?」王逸吞吐道:「你……你瞎說,我沒事挑釁這畜生幹嘛?」王言謹笑道:「是啊,我也好奇,你又不是畜生,沒事挑釁這畜生幹嘛?」王逸還想再說,可王言謹不給他機會,道:「這耕牛頭前的那一鞭子,可不是家丁制服耕牛抽的,而是你正對著耕牛時抽的吧?」

「我……我……」王逸一時不知如何反駁。聽家丁說這耕牛是王諾的,王逸想起這幾日爹被爺爺罰的事情,都怪這個王諾,心裡升起,對著耕牛就抽了一鞭子,哪知道這耕牛突然發瘋,要不是他躲閃及時,說不定就被頂個正著,可惜他身後的棗紅馬就沒那麼幸運了。王逸平時還有些小聰明,此刻若是不承認,王言謹也沒有辦法,畢竟這些都沒有證據。可現在的王逸像是做錯事被抓住了一般,一時間有些慌亂,

正當這時,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來:「哪個該死的畜生在為難我逸兒。」

王言謹聽后心裡怒氣叢生,卻沒有還口,來人正是王逸的娘親,他的二嬸,縣主簿的女兒,尤娟,身後還跟著幾個家丁。王逸見到尤娟,頓時來了底氣,要知道他的外祖父可是主簿,縣裡的三把手。指著王諾道:「就是他,他的耕牛頂死了我的棗紅馬,還差點頂死我。」尤娟怪聲怪氣的道:「我當時誰,原來是咱們王家的大少爺,這跑出去一趟,回來就要害自己的弟弟了嗎?」

王言謹壓著怒火道:「二嬸,這耕牛是我爹送給劉家的。剛才是王逸自己抽打耕牛在先,才讓這牛發了瘋。」尤娟卻道:「誰看見了?有誰看見是逸兒先抽打的耕牛?」說完還指著周圍的家丁道:「你們看見了?」家丁們紛紛搖頭,又對王言謹道:「可耕牛頂死了我逸兒的馬,還差點弄傷逸兒,這可是事實吧?」

王言謹心道:「這娘們可不好忽悠。」的確,他也是看著耕牛頭前的鞭痕猜測是王逸挑釁在先,卻沒有證據。問道:「那二嬸想怎麼辦?」尤娟道:「簡單,要麼賠一百兩銀子,要麼拉你去見官。即使是耕牛,傷了人衙門也不能縱容,我爹也會秉公處理。」王言謹冷笑,這不是提醒自己她爹是主簿嗎?

旁邊的劉壯上前道:「這耕牛是我家的……」王言謹伸手打斷他,對著尤娟道:「二嬸,一家人何必鬧到衙門?」尤娟道:「好啊,那你就賠錢吧,一百兩,少一個子兒也行。」王言謹點點頭,道:「二嬸說得對,來人。去賬房拿一百兩銀子給二嬸。」他說完,卻發現沒有人動。

王逸輕蔑的看著他道:「賬房的錢可是你說拿便能拿的?」王言謹道:「我是王家嫡孫,你只不過是個庶出,我不能拿難道你能拿?」「你!」王逸聽到庶出兩個字,氣的就要上去動手。尤娟卻攔住她,隱約間她發現今日的王諾有些不一樣,之前可不會這麼跟她說話。

王言謹看了看跟著尤娟一起來的家丁,對其中一個道:「你是跟著二嬸一起進到我王家的吧?」那家丁看了一眼尤娟,毫不客氣的說:「是又怎麼樣?」這個時代有錢有勢的人家會選一些家丁奴僕一起嫁進夫家,以免受女兒受到欺負。但隨著他們進入夫家,那賣身契也同樣屬於夫家。

王言謹道:「不怎麼樣,剛才我說去賬房拿錢,你沒聽到嗎?」那家丁道:「聽到了,又怎樣?」看著他囂張的樣子,王言謹不在多言,從王逸手中奪來的馬鞭還握在手裡,揚起鞭子就抽在那家丁身上。這一鞭子是沖著家丁抽去,那家丁原本靠在尤娟身旁,鞭子貼著尤娟抽了過去。

尤娟嚇得驚叫一聲躲開,那家丁卻是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周圍的人也趕緊散開,恰好給王言謹留出一塊空地。王言謹也不客氣,對著那家丁又是抽了幾鞭子,道:「讓你不聽我的話!」那家丁慘叫連連,喊道:「小姐救我。」

王言謹練過武,手勁兒也大,這一鞭鞭抽在身上,可不是王逸能比的。周圍的家丁都愣住了,他們可沒想到原本對人和善的大少爺,會對僕人抽鞭子。還是尤娟最先反應過來,對自己的家丁道:「愣著幹嘛,快上去奪了他的鞭子。」幾個家丁也回過神來,就要上前。

王言謹拿著鞭子在地上空抽了一下,對那幾個家丁道:「你們想造反嗎?不管你們之前是哪個府上的,現在都是我王家的奴僕,我打死你們都沒人敢說什麼!衙門也不行!」他的意思便是,打死你們,你們那主簿老爺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這個時代的奴僕賣身契在主家手中,便是賤籍,打幾鞭子還是可以的。倘若真的犯了冒犯主家的大罪,主家也可以處死,並且一切由主人家說的算,編造個理由衙門也沒法管。

那幾個家丁互相看看,也不敢上前。王言謹冷哼一聲,又在那家丁身上抽了起來。嘴上道:「我就是抽你,抽你的臉!還怎麼樣!看你能怎麼樣!」尤娟在一旁氣極,這些家丁雖是他爹派過來的,王言謹這麼做,無疑是在打她的臉,於是怒道:「夠了,王諾,你要抽死他不成?」

王言謹停下手道:「二嬸,我教訓自家奴僕,有和不可?難道我這個嫡孫,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了嗎?」聽王言謹再次強調嫡孫,尤娟更氣,道:「你也算嫡孫,你爹娘早就……」

王言謹眼神變冷,盯著尤娟,一字一頓的道:「早就什麼?」尤娟知道自己差點說錯話,後面的話更是不敢說。王言謹握緊手中鞭子,上前一步,對著尤娟重複道:「早就什麼!」尤娟被他嚇得退後一步,剛要開口,就聽有人道:「夠了!」

眾人隨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王言謹看去,只見此人與王德臣頗為相似,正是自己的二叔王則祥。家丁們都讓開路,王則祥看著躺在地上哀嚎的家丁,道:「你打也打了,鬧也鬧了,可以收手了吧?」王言謹聳聳肩膀道:「二叔做主。」說完,帶著劉壯就走。見劉壯一步三回頭的看自己的耕牛,王言謹又對起初吩咐的家丁道:「把牛牽到宅門口,這次你可看好了這牛,不然……」他故意沒有說完,而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家丁,那家丁嚇得連連點頭。

王逸在後面道:「爹,他還沒賠錢呢!」王則祥怒道:「住嘴!」又對尤娟道:「帶著你兒子回院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能讓他出院門!」尤娟見丈夫生氣,也只能忍下對王諾的怒火,帶著王逸離開。王則祥盯著王言謹的背影,心裡充滿矛盾。

劉壯跟在王言謹身後,看著他拿在手中的馬鞭,不敢說話。王言謹發現他的樣子,笑道:「壯壯,你可知我為何要打那個家丁?」劉壯雖然聽著「壯壯」感覺彆扭,此刻卻不敢多話,而是搖頭道:「不知道。」王言謹道:「這個家丁,還有後來想衝上來的那幾個,都是跟著我二嬸從尤家過來的,平日里在宅子里就欺負其他下人,在外面更是仗著尤家橫行霸道慣了。這種人怎麼能不教訓教訓?」

劉壯聽的似懂非懂,王言謹也不在多做解釋,只把他送到門口,讓他牽著牛回家了,還囑咐一聲明天來大宅報道。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時,恍惚間好似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再看過去,什麼也沒有。自嘲道:「抽的太猛,連眼睛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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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驚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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