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城青殿果然在辦大事,整整三天,師父才姍姍回來。

一進門,城青殿的侍女們便有條不紊地侍候著梳洗、凈手、端茶送水,貼心而周全。我站在一旁看著被環繞的師父,只覺得這人間攘攘裊裊的煙火氣也染不上這一抹清冷啊。

師父坐下來喝了一口剛剛奉上的茶,才朝我悠悠問道:」何事?「

我走近了些,請示道:「師父,珉宗的華少卿和其他的幾個師兄妹想約我討論技藝,弟子想跟著他們一起試試。」

身邊的侍女一退下去,師父便晃了晃身子,懶懶散散地靠著,慢慢地閉上眼睛,道:「珉宗劍氣霸道,若有交手也莫心急。」

「是。」我應道,想起之前跟華少卿的那場敗戰,心下有些難受。

師父仍舊沒有睜眼,卻問得直接:「你盯著我做什麼?」

「師父見四國之主,他們可有提什麼要求?」我打量著他只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同樣是一身的懶骨,明明是一樣的墨發披肩的姿態,為何在此刻和谷中的時候,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是城青殿的事,與我們無關。「師父懶懶地回道,鼻息漸漸弱了下去。

我知道他這是閉目養神,準備要入定修習了,連忙追問道:「那東皇裘和他的那個蕭貴妃有沒有為難師父?」

師父的呼吸一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抬眸望向我,問道:「為難?」

「呃。。。」我心虛地錯開眼,小心措詞道,「呃。。。那個,我前一陣子,那個,不是毀了周南西郊嗎?他們有沒有故意給師父找麻煩?」

「你既然怕他報復,那為何還手癢?」師父微微皺眉,不悅道,「清修不易,你莫忘了。「

看來他們這幾天都沒有談及這件事情,那也就是說,城青殿里的這三天密談是在商量更大更重要的事情。可惜,師父明顯是不想透露一絲消息的意思。

我打量著他的表情,乖巧地應聲「是。」

「嗯,早日熟記口訣。」師父一邊閉上眼睛一邊囑咐道,「你以內修為主,最重要的還是己身的體悟。」

我見他臉上並無嫌棄,便大著膽子問道:」師父當時是怎麼跨入近胎之境的?弟子愚鈍,一直不得要領。「

師父並不直答而是轉移話題道:」玉安生雖出自白玲玉,因也懂得一些觀心術法。但你與他所修習的道不同,你無需聽他的話。修習一途,慢慢來即可。「

三言兩語便戳破了我的小心思。我尷尬地站著,掙扎道:「可近胎之境。。。」

「莫塵靜心,醒塵定心。我何時說過它是跨入近胎之境的法門?「師父打斷我的話,」你若是連醒塵的口訣都無法掌握,那就回去重頭開始修行莫塵。「

「啊?不是近胎之境的法門?也就是說,我還沒。。。。」我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師父瞧了我一眼,道了一句:「靜塵你若能真的掌握其精髓,我自然會傳授你近胎之法。但若始終遊離於此,那以後就不用再談此事。」

我看著一臉平靜的師父,心下一驚。

「萬事貴在精,不在多。」師父難得嚴肅地道,「你要想好,是按照我吩咐你的這一條路走,還是要信馬由韁地偏聽偏信他人的一面之詞?」

我望著師父,愣愣地問:「師父終於肯教我了?」

師父淡淡地道:「這些年你所學的已足夠保你性命,甚至足夠讓你任性妄為。若可以,我並不希望你學習。」

「為何?」我不甘心地問道,「你是我師父。當師父的,自然是要教徒弟術法。」

師父慢慢地合上眼睛,漫不經心地道:「你不也學了許多嗎?」

我看著他這副又變回來的推脫模樣,實在有些氣憤,控訴道:「劍是沈叔教的,輕功是跟三娘學的。師父還沒教給我什麼!」

「有,莫塵和醒塵。」師父淡定地反駁道,「這兩個心法,都是我親傳的。」

我被一梗,話都有些說不出來。

師父等了半響,沒有聽到我的聲音,才睜開眼抬眼看著我良久,嘆了口氣,道:」別綳著臉。觀心一術,一旦開始。不是術成,便是身隕。並非人人談及得那般輕而易舉。「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問道:」術若不成,百年後,大家不都要是身隕?「

師父似愣了下,並未答話。

我摸著胸口前的這本薄薄的心法,盯著這張淡漠的臉,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師。。。右副使當年是不是也無法進入近胎之境?「

「她志不在此,跨不跨得過這一關都無關緊要。」師父平平淡淡地解釋道,「她去千秋閣,只是里確實有她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好奇地問道,什麼寶貝比寒谷的心法還要重要?

師父閉著眼睛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才一字一字地往外蹦道:「沈葉清。」

「千秋閣閣主之位?!」我一邊繞到他的身後動手給他墊了一個背枕,一邊應著。師姐果然比我有野心!

師父配合地微微挪了挪位置,並未應我。

等我重新繞到前面來的時候,便聽得師父的氣息已經完全沉了下去。我看著這張眉眼淡漠的容顏,猶豫著要不要重新叫他起來講一講這段權謀故事。可惜,日已近巳時,快要過了跟華少卿他們的約定。我只能先行作罷,輕手輕腳地退出,趕忙往城青殿殿外的福滿樓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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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在令英會上丟了兩次臉而出名,所以出城青殿的路上倒是被輕易放行,守衛的侍從連攔都沒攔,一路暢通無阻。

只是當我站在殿門口處的時候,看著這人山人海,奇裝異服,奇珍異寶,有些傻眼。不過短短一個月未見,城青殿外的世界像變了一番模樣。準確的講,似乎變大了非常多。這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異人群,摩肩接踵,空前地龐大。第一次意識到城之繁華。

由於時間緊迫,我來不及細看,只能一路上房翻騰,緊趕慢趕,終於才能踩著點準備翻窗而入的時候,福滿樓的松芳閣里已經站著好幾個人正圍著一張桌子討論著什麼。我傻眼地瞪著多出來的阿辭和玉安生,一腳卡在窗沿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華少卿居然引狼入室,把這兩個這麼難搞的人都拉入伙了?他到底想幹什麼?不是要秘密探查嗎?秘密二字,怎麼又多出了兩個人?

「啊???小公子,你怎麼爬窗?趕緊下來啊?」江青玉一把將我從窗沿上拖了下來,熱情地介紹道,「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寒谷的小公子。小公子,這位是辭武山的肖辭,這位是城青殿的玉安生。染城主讓他們倆跟著,有個照應。」

我瞧著玉安生心裡嘀咕:城青殿的人?他入了城青殿的門?

「小公子,又見面了。」玉安生笑盈盈地同我打招呼。但阿辭卻低頭繼續看桌上的東西,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冷漠模樣。

「見過肖師兄,見過玉師兄。」我連忙打招呼道。

「玉安生的功夫好,辭武山的葯好。有他們兩個人在,計劃也就更有保障了。」江逸在一旁補充道,「小公子,你身後這位老伯也要跟著我們?」

我往後看了一眼一路默不作聲跟著的阿珏,點了點頭,道:「師父不放心我一個人,所以讓他護著我一些。放心,他是我的人。」

「嗯嗯。」江逸點了點頭,也就不再理會阿珏,只是朝我招手道,「我們剛剛在安排城內的排查路線,找出來了幾個空白遺漏的地方,你過來看下。」

我連忙上前幾步,看向鋪滿了整整一張桌子的城青山布防圖:「這,這,這是誰偷的?」

「放心,這是染城主借我們這幾日而已。這些圈起來的紅色地方正是需要我們前往的地方。這是臨時腰牌,要拿好了。」江逸簡單地解釋,便商量道,「我們現在總共有6個人。所以兩兩分組,每組各負責一個區域探查。若遇到城青殿的前輩們,則以腰牌示之。若有發現異常,則以信煙示警。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別擅自行動。」

江逸在一旁解說,玉安生已經掏出了六個腰牌分別塞進了我們每個人的手裡。

這腰牌觸手溫潤如玉,手掌大小,上面刻著一個「染」字,古樸大氣。染城主居然同意這些人這麼做,那麼師父是不是也默認這次的事情?

「按前幾日前輩們的追蹤看來,最有可能的幾處都已被嚴密探查中。那,另有的這幾處,因都是四大國主的侍從下榻休息的地方,不適合大肆排查,所以就讓我們暗中查看即可。「玉安生補充道,「染城主叮囑,這次暗中探查絕對不能惹出是非,尤其是在面對四大國主的人的時候,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江青玉也在一旁補充道:「四大國主都在城青殿里商討大事,我們自然知道分寸。而且那個賊人功夫了得,我們只需要找出線索交給前輩們即可。」

大家紛紛點頭。

「那麼,按剛剛說的,小公子和玉公子一組,肖師兄和華師兄一組,我和師妹一組。這樣安排,可有意見?「江逸掃了周遭一遍,特意看向我,解釋道,「玉公子的功夫高,若有遇到事情,他定能護你周全。」

我滿臉黑線地看著他,沉默地點頭。令英會上的兩戰兩敗,這印象看來是深入人心。

玉安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旁邊,認真地道:「你放心,我會護好你的。」

我心裡瞭然他所圖之物,可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西南的烈新國就由肖師兄和華師兄負責,西南的,西北的蒼卿國由小公子和玉公子負責,而南便得周安國就由我和師妹負責。「江逸指著地圖,規劃好各個分區道,」若這三處都找不出異樣,那麼大家再前往東皇新國的這處集合。「

在場的所有人都盯著最後的那一小塊地方,若有所思。

「東皇與城青殿素來交好,感情深厚。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打擾,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江逸掃了大家一眼,開口解釋道。

「可萬一,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隱匿的地方呢?」肖辭在旁問道,「若排在最後,怕會錯失良機。」

「城青山結界已開,這段時間裡不會有人能逃得出這座城。」玉安生在一旁截口道,「只要我們動作夠快就絕對能來得及。」

我瞧著這幾張霍霍欲試、勢在必得的臉,也有點興奮。

「腰牌只有六個,要不就讓你家老伯呆在這裡。若我們有誰臨時回來傳話之類的,還有一個人能夠通知一二。」江逸玉看了看站在後頭的阿珏,朝我說道,「沒有腰牌隨處亂闖,要是碰到前輩們盤查,要解釋一番要頗費功夫。「

這次是為了城青殿和千秋閣的事情,不涉及禹都。他自然不需要參與。何況他不能離開時禹都那一波人太遠,否則就感應不到隨侯珠。那這樣就沒法運轉體內的憐珠。

我點了點頭道:「嗯,聽你們的。」

江青玉拉著我在一旁,小聲道:「玉安生和你一組,你到時候跟他多學幾招招式。他之前還特意抽時間點撥了我幾句,挺有用的。而且這個人好說話得很。」

我看著江青玉笑容滿滿的臉,很想說一句:姑娘,我當時就是這麼被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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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稀疏白髮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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