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故人已去

「小白，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小白！」

「雲熙，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白雲熙，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白姐姐，救我！救我！我不要在這裡，我想回去……」

夢裡面的場景變幻無常，人頭攢動，好多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部都圍繞在小白的耳畔，讓她頭昏腦脹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先養著吧，會有用的。」

兩個模糊的聲音在小白的頭頂上響起來，她迷迷糊地想要去看，也怎麼睜不開眼睛，只能是嘴裡喃喃自語道：「是誰？誰在哪裡？」

然而，周遭又恢復了平靜，只有她腦袋裡面嗡嗡的聲音還在繼續。

帝司一行人翻遍了整座白神山，就連周圍的鬼市也翻了個底朝天，始終沒有找到墨瑾諾和小白他們的身影。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發現山下駐紮的狼族和魔族的軍隊已經撤走了，只給白神山留下了遍地的廢墟，在狐族禁地里避難的族人陸陸續續地又回到了白神山上，開始了他們新一輪的房屋重建。

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做這種房屋重建的事了，山上的房屋是建了又倒，倒了又重新建，卻始終沒有人想要搬離這個地方，可能這裡是他們世代居住地吧。

只是白神山上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越來越來不如從前了，自從魔族勢力猖獗，他們狐族一直受到重創，人員損失慘重，就像是故意針對他們族一樣。

桃樹下。

白顏辰跟雲娘互相依偎著，背靠著樹榦，他們居住的那間屋子已經毀了，連一根木頭都沒給他們留下，但他們現在也沒有心情再想著怎麼去重新建一間。

墨城呆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著面前的一方土地，不言不語。帝司挨著他坐了下來，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扇子，正悠哉悠哉地給自己扇著風。他看墨城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就想安慰他，想想還是算了，反倒是墨城看見他坐下，先開了口。

「冥王大人，你能找到雲熙嗎？她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墨城抬起頭，看著帝司，伸出的手想要去拉帝司的袖子，卻又僵在了半空中。

「她應該沒有什麼危險的，不然的話，冥界的使者們早就去勾魂了，然後再帶往冥界。」

「所以說，她現在很安全，對嗎？」

「不能確定，不過…應該暫時是這樣。」

「那你知道她在哪裡嗎？」墨城一把拽住帝司的袖子，急切地問道。

「我又不是定位器，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裡呢。」

帝司說的話永遠是輕描淡寫的，語言犀利，一針見血，甚至不帶任何個人的感情。墨城無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最後一點的希望也灰飛煙滅了，他只能繼續呆坐在原地不動。

白顏辰突然說：「我們先去南海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龍王他們。」

「對，姐姐他們說不定已經連夜回南海了。」

雲娘激動地站起來，靠在她肩膀的白顏辰沒想到雲娘會這麼激動起身，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幸好他反應快，一隻手及時地撐住了地面。

「那我們趕緊走吧。」墨城站起身來，興奮地說道。

「可是這裡還需要一個人留下來，萬一再發生點什麼，也好有個主事的。」帝司說。

白顏辰對雲娘說：「那我跟你留下來吧，跑腿的事就讓他們後輩去。」

「後輩？」帝司說。

「當然，除了冥王大人。」白顏辰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

「那也行。」雲娘點頭答應，「墨城，你一有消息的話，一定要馬上傳信回來給我們啊。」

「知道，我會的。」墨城點點頭。

墨城跟帝司準備出發，突然，桃樹上有動靜，悉悉索索的，似乎有東西。眾人跳了起來，如臨大敵般，心裡不禁都在嘀咕：不會是魔族的傀儡吧？

「是誰？」

「誰在那裡？滾下來！」

墨城的劍已經緊緊地握在了手上，白顏辰手裡的扇子也已經張開，幾個人都警惕看著樹上的動靜。反倒是帝司，依舊悠哉地站在一旁，樂呵呵地看著，不說話。

「再不出來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啊！」墨城大聲喝道。

「別，別，別…」

樹上的人開始慌了，聽聲音，應該是在往下走，可是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聲長長的尖叫聲，隨即「吧唧」一聲，一個人臉朝下地摔在地上，砸出來一個大大的人形坑。

幾個人馬上圍了過去，蹲在坑邊研究起來。墨城用劍鞘戳了戳那個人的屁股，喊了幾聲，見他沒反應，心裡不禁納悶：難道就這麼…摔死了？

剛以為要給他收屍，那人突然悶哼一聲，強行地把他自己從坑裡面與泥土剝離開來，伸手抹了抹臉上已經嵌進去的泥土，一臉委屈地看著坑上站著的人。

「是我。」

「殷厲。」墨城喊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就說來話長了。」殷厲無奈地嘆了口氣，朝著墨城伸出手，「你先把我拉上去再說。」

墨城伸出手要去拽殷厲，卻被帝司給攔了一下，「你怎麼就能夠確定，他就是你認識的那個殷厲？」

墨城猶豫了一下，收回手，道：「我…不…不確定。」

「那不就是了。」帝司收起扇子，蹲了下來，用扇子戳了戳殷厲的肩膀，「你，怎麼證明？」

殷厲被帝司戳的有些脾氣了，一把推開帝司的扇子，自己扒著坑沿，想要往上爬，氣呼呼地說：「你們有病吧？我就是我，還要證明我就是我？」

殷厲的一隻腳已經勾了上來，另外一隻腳還在坑裡，「你們怎麼不說讓我證明我就是我爹的兒子呢？」

話剛說完，帝司一把按住了殷厲的頭，笑嘻嘻地說：「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好了。」

殷厲氣急了，一把推開帝司的手，一邊往上爬，「你有病吧？你誰啊你？」

「我？冥王啊。」

殷厲手一軟，又重新跌回了坑裡，害怕地看著帝司：「你是冥王？」

帝司點點頭。

「所以我剛剛……是摔死了，你是來勾我魂的？」

帝司笑而不語。

「別廢話了，快上來吧！」

墨城伸手，將顫顫巍巍的殷厲從坑裡拉了起來，帝司也跟著站了起來，笑著問墨城是怎麼確定的。

「你看他這個怕死怕得要命的樣子，這六界之中，還真絕無僅有。」

帝司聽完以後，搖搖頭道：「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麼？我英年早逝嗎？」一聽帝司嘆氣，殷厲兩腿一哆嗦，差點跪了。

「可惜，本來我還想看看，這鬼族特有的骨刃呢，這下好了，看不到了。」

「骨刃？什麼骨刃？」墨城疑惑道。

「就是……」

帝司剛想要跟墨城細說，就聽殷厲催促道：「我剛才不是聽你們說要趕什麼路嗎？是要去哪啊？」

經殷厲這麼一提醒，墨城才想來正事，匆匆跟白顏辰和雲娘告了別，就和殷厲一起趕往龍族居住的南海。

一路上，墨城跟殷厲詳細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殷厲也跟墨城訴苦，說他迷路之後還被一群猴子給綁了起來吊在樹上，還差點被他們給吃掉了。墨城笑著說是肯定因為他皮糙肉厚，猴子才放他走的，殷厲極力辯解，卻發現徒勞無益，只好作罷。

「我聽說你母妃…」

殷厲來的時候去了一趟小屋小屋找小白和墨城，卻意外看見了墨城母妃的墓碑。

「我母妃過世了。」墨城說得很簡短，語氣也似乎平靜了許多，「就葬在小白的小屋那裡。」

「節哀。」

「我沒事。」墨城吸吸鼻子，自我安慰地說，「以後我跟小白可以經常去看我母妃，我母妃說喜歡那裡的景色，自由自在，很愜意。」

兩個人低頭繼續趕路，沒再說話。

龍宮。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影，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咿咿呀呀」地躺在床上掙扎著，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床邊坐著的那個人，齜牙咧嘴，身上捆著好幾圈繩索，讓她無法掙脫。

一個小個子走了進來，身後的龜殼有些沉，讓他走路的步伐略顯蹣跚。

「陛下，這……」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她是神還是魔，還是什麼，只好做了雙重的保險。」

墨瑾諾指著冷琴霜身上綁著的捆仙繩和縛妖索，然後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臉，直到通紅才罷手。

「不知老臣還能為龍母再做些什麼？」

「不用了，你別讓人靠近這裡就行。」

墨瑾諾頓了頓，又繼續說：「她已經不是龍母了，只是魔族的一個傀儡。」

「是。」

待龜丞相走後，墨瑾諾看著床上躺著的冷琴霜，一把匕首驀地從懷裡抽出，對著冷琴霜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然而，想象中的血液四濺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匕首停在了冷琴霜胸口處一寸的地方，再沒動作。墨瑾諾顫抖著舉著匕首，最終還是收了回來，床上的冷琴霜依舊咿咿呀呀地叫喚著，早已不認得他了。

「故人已去，又何必把自己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呢。」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墨瑾諾起身，剛想要問是誰，門卻應聲而開，門外一個人走了進來。

「冥王大人。」

「小諾啊，你還是這麼容易心慈手軟，這都是個傀儡了，你還下不去手？」

「讓冥王看笑話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好了。」

說完，帝司已經來到了床邊，一隻手死死地扣住冷琴霜的臉，任憑她叫喚，也不為所動。反倒是墨瑾諾「噗通」一聲，跪下了。

「怎麼？捨不得？」

「大人，還請您給霜兒留個全屍吧。」

帝司嘆了口氣，道：「算了，就如你所願吧。」

只聽「咔擦」一聲，床上原本還在不斷掙扎的人一下子安靜了。

墨瑾諾深深地給帝司磕了一個頭，「謝冥王成全。」

接著又朝冷琴霜磕了一個頭，道：「霜兒，你安心走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這些活著的人。」

冷琴霜屍身下，一股黑氣悄悄鑽入了地底，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