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京的上巳節

第一章 東京的上巳節

第一章東京的上巳節(本章免費)

201某年六月的某個周五,臨近下班的時間,中國北方港口城市大連金州開發區內一幢三十層的商住樓中各商戶依然繁忙而有序。

佔用了該樓二十二和二十三層的新周公司剛剛開完一周工作總結的視頻會議,各部門主管正在分解下達下周的工作計劃,公司董事長辦公室終於難得地安靜下來,郭煒在電腦上最後確定了一番各種報表、訂單和外協工作單,下定決心給自己放兩天的假。

郭煒拿起電話撥通家裡:「老婆,下班以後要去會會網友,晚飯就不回家吃了……放心,咱上的都是些軍史網站,這裡的網友你放一萬個心……嗯,大概會比較晚,你和小晟早些休息,告訴小傢伙明天一定早起,爸爸帶他玩遊艇去……好,就這樣,掛了啊……」

擱下電話,眼角掃過窗外,卻見又一架JXX在遠處掠過,不知道是隱身要求還是建築隔音效果,郭煒在辦公室聽不到一絲髮動機的轟鳴。

視線轉回電腦屏幕上,又一次刷新書架和軍史論壇,沒有發現重大更新,正待關機,右下角卻突然閃爍起來一個偽娘頭像,郭煒只得一臉無奈地點開即時通訊軟體,對話框一打開,偽娘頭像的熱情撲面而來:「小雀兒,趕快過來,俺和蛛兒都快餓死了!」

郭煒看到這段話,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嘲笑,迅速回話:「就屬多多你話多,蛛兒怎麼沒抱怨?我可不像你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新周幾百號人等著吃飯呢……這就過去,關了哈,別回了。」

敲完這段話,郭煒迅速關閉各個窗口然後關機,收起手機拎包出門,交代了董秘幾句話之後直奔停車場。

在車河中蠕動到蜀國布衣,本來四十分鐘就能到的路硬生生爬了近兩個小時,不理會手機簡訊里的催促,郭煒依然是氣定神閑地踱上樓,推開包廂門,想象中應該已經饑渴難耐的兩人卻是一臉淡定。

一番自我介紹與客氣推脫之後,完成了點菜、吩咐上菜的程序,三人再次坐定。

郭煒一邊與二人寒暄一邊暗自感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見面如何知道論壇上激情跳脫的「多鉚蒸剛」會是這麼老實憨厚的長相,黑框眼鏡後面的雙目也不見絲毫狂熱急躁,眼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奶油小生更是難以和論壇上酷愛蘿莉的怪蜀黍「姑蘇朱二」聯繫起來。

酒過三巡,本就有論壇交情基礎的三人已經是十分熟絡,郭煒四海地盡起地主之誼:「遠來都是客,正好明天咱家休假,一家三口遊艇上巡迴旅大,二位有興趣做客不?」

面對郭煒的熱忱邀請,「多鉚蒸剛」和「姑蘇朱二」相視一眼,各自微微搖頭,然後「姑蘇朱二」代表二人滿懷歉意地推辭,訴說二人均是公幹在身,能夠抽出半天時間會網友已經是萬幸,弄得郭煒是萬分鬱悶加疑惑:「我記得多多是機械行業,蛛兒是醫生,啥公幹能把二位攪一塊啊?」

二人再次相視一眼……

「我不能說的。」——這是「多鉚蒸剛」悶悶的回答。

「你可以不問么?」——這是「姑蘇朱二」拽拽的回復。

「咳!我說二位不要這樣基情好不好?邊上還有一個人呢……」郭煒更鬱悶了,「得……得……咱不問了行不行?是不是再問下去就要被請喝茶了?算了……喝酒喝酒,咱今晚盡地主之誼總是可以的吧……」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酒過酣處,三人都記著第二天各自有事,就要散了,郭煒送二人上了計程車,自己剛進服務生開過來的座駕,網路版《歌唱祖國》鈴聲響起,居然是老同學的電話。

預約接頭的茶藝館倒是不遠,勞煩服務生開車送送自己,郭煒陷進後座沙發胡思亂想起來,老同學到了大連聯繫自己這一點都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鋼院的大學同學吳康偉和航院的中學同學成強能夠湊一塊兒,雖然兩個學校是斜對門,可他們還是通過自己才認識的呢……更奇怪的是他們居然也不蹭飯,非得要吃過飯之後才出來和自己碰一面,同樣是明天以後沒空——公幹在身。

三人這回見面,青少年同窗之情自然比網友更是不凡,於是另有一番熱鬧,互敘友情回顧過去交流現在展望未來,唯獨問不到二人這次來大連所謂公幹為何,郭煒自忖恐怕又是喝茶級別以上的機密,不由得嗟嘆起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出門單幹做了萬惡的資本家,以至於喪失了投身國家機密工作的寶貴機會。

兩壺茶下去,酒也就醒得差不多了,臨別之際,郭煒不太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俗話說『航母八月上船台』,這還差著倆月呢……」,吳、成二人卻只是笑笑,並不搭腔,郭煒眼見無縫可鑽無料可撈,也只得揮揮手與二人告別,驅車回家。

到了這個鐘點,車流卻是稀疏了許多,郭煒平穩機械地開著慢車,心中卻無法遏制地又胡思亂想起來,JXX的頻繁起降巡邏……鋼院……航院……機械……醫學……

一定是有大事件即將發生,自己當然不是啥間諜而只是軍迷,可也不是普通的軍迷,想當年爬牆黨偷窺棍子,卧草黨偷拍黑絲帶,那都是一時風流人物,倒是自己這個投入最大的潛水黨的成績一直無足道哉,說不定……這次就是翻身的機會?

想到就做,郭煒急剎住車,撥通家裡和老婆敘了敘話,抱歉話一堆之後就說起要去連夜檢查下遊艇,明天就直接在碼頭等老婆兒子,電話中幾番纏綿,掛斷後車子立刻掉頭往遊艇碼頭急馳而去。

旅順軍港的某個廢棄碼頭,警戒線拉到了五百米之外,一幢辦公樓裡面人影瞳瞳,安靜而又肅穆,試驗設備控制中心已經進入一分鐘倒計時,多種探測儀器仍然在堅持不懈地掃描試驗區,肩佩中將銜的指揮人員正在確認參試人員各就各位和試驗區的安全乾凈,人們的臉上莊嚴之色又難掩興奮。

突然,某個測試儀的紅燈閃爍起來,控制人員迅速操作:「報告!試驗船九點鐘方向三百米出現疑似生命體特徵,質量70±5㎏,警戒漁網並未出現異常反應,各參試人員一切正常。」

指揮員聞言一愣,轉眼看倒計時即將完成,心中快速過濾一遍試驗流程,毅然下令:「試驗並未出現不可控因素,一切照常進行,此事留待試驗之後檢討。」

機器合成音響起:「十……九……八……七……」

郭煒靠著軍迷的敏感和多年的潛水經驗,終於在某個不同尋常的海軍廢棄碼頭旁邊浮起,大頭冒出水面的第一刻就看見一艘極具後現代藝術外觀的軍艦,明明各種消息渠道都是說退役之後準備改裝成漁政船的某型驅逐艦,卻被改裝得面目全非,讓郭煒差點以為看見了殲星艦。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這艘古怪的艦艇周身忽然散發出怪異耀眼的藍光,剎那間郭煒似乎在這片藍光中間看到了一團深邃黝黑的黑洞,在昏迷之前,技術上聰明絕頂生意場上縱橫捭闔的郭大資本家腦海中迅速完成了邏輯組合:「魂淡!這是發生在旅順的費城實驗⑾,我要穿越了……老婆,小晟……」

春風拂面,暖意融融,河水早已化凍,堤上的柳樹也冒出了新綠,人們也紛紛換上了春裝出城。

河邊踏青的人群五色雜處各得其樂,其間卻有悠揚的笛聲引得幾群人駐足聆聽,若是有讀者在此,當然聽得出是竹笛吹出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那活潑歡快的旋律,周圍聽眾目光聚焦之處卻是一個坐於堤上的總角童子,這孩兒生得面白唇紅額角崢嶸,斜飛入鬢的劍眉已經初具雛形,眉間微皺越發襯得那隆準挺直,大大的雙眼正專註地虛視堤下流水,這種認真吹奏的神情竟使得他稚嫩的面龐顯出幾分成熟老道。

坐在吹笛童子旁邊的同樣是個總角,兩人看上去年齡相仿,而且後面這位竟然更加秀氣,可惜背部微駝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倆童子身後杌子上坐著位雙十婦人,一身素服映襯下顯得是端莊秀麗,翦水雙瞳溫柔地注視著吹笛童子,右手還不時輕撫他的頭頂雙髻。雖然模樣上婦人比倆童子大不過十歲,讓人不好猜三人關係,三人間那種溫馨和諧的氣氛仍然讓人不忍驚擾。

這日,恰是漢乾祐三年的三月初三,西元950年……

好吧,郭煒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西元950年的幾月幾日,這無關自己記憶力強弱的問題,也不是某些人宣稱的夏曆不準的問題。

夏曆加上中國史書記載的傳統可是能夠精確到日的,問題是西曆經過了多次變亂,凱撒改革曆法導致的「亂年」和奧古斯都改革曆法導致的「羅馬失閏」都是相當的著名,更不要提儒略曆改成格里高利曆導致當年那個「失去的十天」,那麼由夏曆倒推西曆應該怎麼推?用儒略曆連春分秋分都定不準,用格里高利曆倒是可以定準春分秋分,可是和西方紀年就沒法接軌了呀……

於是,郭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已經決定要入鄉隨俗,重點應該遵循時歷,和西曆的換算精確到年就可以了,年頭年尾糊塗處理就算。

按照這種曆法的基本原則,那麼現在就是相當於西元950年的漢乾祐三年三月初三,庚子日,上巳節,春分已過,當朝皇帝劉承祐的誕辰嘉慶節將臨,而且本月內皇帝即將出孝,從此又可以娛樂宴飲。

這時候,距離郭煒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近四年,郭煒現在也不叫郭煒,大傢伙都是叫他宜哥、樞密使郭威家的小郎君,今年虛歲有十。

將近四年的時間裡,郭煒經歷了穿越的心理衝擊,經歷了和宜哥融合的精神痛苦,恍惚間在軍旅的護送下與這一世的家人從晉陽奔波到了東京,見過沿途百姓在兵燹餘燼之下的離亂凄慘,卻終於在東京安享了三年的平安生活——雖然西邊不遠處持續經年的叛亂結束還不到半年,而且就是自己這一世的阿翁郭威去平叛的;雖然北邊的契丹剛剛還在寇邊,自然又是阿翁去驅逐的,而且就是在上個月凱旋。

這個時候的宜哥在眾人眼裡是春風得意的兒郎,幾乎已經升無可升的阿翁因為平叛之功由樞密使加檢校太尉進步為樞密使加檢校太師、兼侍中,阿爹郭榮也得授左監門衛將軍,阿母劉氏誥封彭城縣君,而且朝廷內外因為平叛成功授勛升爵者不知凡幾,追根溯源都得歸功於宜哥的阿翁。

於是可憐的郭煒心頭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卻是無人可以訴說。

初春的微風,明媚的陽光,青青的麥苗,如茵的草地,吐蕊的花朵……這些才是今日東京士民關心的事情。

今年三月更加不一樣的是,因為皇帝即將出孝,全國終於要過嘉慶節了。

東京的官民更是在上巳節假日之後沒幾天又有了三天的假期,再加上各重鎮的節度使、留後舉族來朝,東京郊外踏青處人頭如織。

雖然阿翁阿爹都有官場應酬,家人仍然不會讓郭煒縮在後花園傷春悲秋,阿母劉氏作為長媳帶著一家子女眷孩童也是加入了遊人的行列,看著眾人言笑晏晏,心中有事的郭煒卻攜自己硬拉來的韓家小郎君跑到河邊堤上吹笛子去了,一直非常關心愛護郭煒的三姑郭華不放心,拿了個杌子跟了來。

一曲牧童短笛餘音飄遠,心中沉重稍為紓解,郭煒轉頭尋韓小廝說話。

這韓小廝幼時生病傷了脊背,眼看著年齡漸長,這背也逐漸駝起來,平日里頗受同齡孩童歧視嘲笑,偏生他又是個極聰明的人,既受不得冷眼又瞧不上諸兒愚頑,性子便孤僻沉悶起來。

好在郭煒兩世為人,前世的長袖善舞雖然不好立刻搬到黃口小兒身上,倒是找准了突破口——因為韓小廝的父親韓通當年在驚馬蹄前救下宜哥,郭煒便經常登門拜謝恩公,多年世交下來終於化開了韓小廝的戒備,郭煒這才成了韓小廝唯一的總角之交。

兩個童子間的說話也沒有多少油鹽,這類交情能否成為布局深遠的棋子也在未定之天,暫時的郭煒也只能靠著小兒無聊對話排憂解悶,可是歷史的齒輪已經吱嘎轉了將近四年,仍然沒有絲毫偏轉的跡象,自己那水蘿蔔般嫩的手指實在是沒有力量干擾,眼看著再有七八個月歷史的齒輪就該攜帶一座足以滅頂的小山砸下來了,這煩悶又如何能解?

郭華溫柔的小手撫過頭頂,讓郭煒的思緒又飄到了她的身上。

三姑向來很寵溺他,所以平日里郭華對他的撫愛即便因為成年人心理有些抵觸也只好受著,三年前郭華出嫁,郭煒本以為再不會天天上演御姐蹂躪小正太,卻不成想三姑父李審也就是阿翁的帳前親將跟隨阿翁去平三鎮之亂,結果在軍中犯了酒禁,被阿翁立斬以徇。

正了軍紀卻犧牲了女婿的阿翁對三姑心懷歉疚,平叛回京后就把郭華接回了家,於是郭煒繼續扮演小正太玩具,更因為對三姑的同情憐憫,比之前還要乖順。

既然生活中的事情都無法反抗,那就只好繼續享受,郭煒又一次拿起竹笛,吹出《我們的田野》,優美的旋律讓周圍的氣氛更加安寧,也讓郭煒能夠保持對前世鮮活的記憶,不至於因為要鍛煉少年的體魄和學習這個時代的規矩而遺忘了穿越者的最大優勢。

又是一曲結束,郭煒收起竹笛,挺胸抬頭吐出一口濁氣,微微閉上雙眼,感受著水邊草地的清新氣息。正入神時,忽然聽得身後一個女聲問道:「這就是養父常常提到的那個精通音律的小宜哥?」

得,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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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五代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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