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削髮
一直以來,陶綰綰對林彥問都有著藏不住也不願藏的喜歡,但此時她又氣又急又恨,竟然將心中那份喜歡都蓋過去,盯著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孔,同樣面無表情地質問:「他是不是有危險?」
「你莫要再問!」林彥問好似被戳中痛處,有些惱羞成怒。
他的反應立馬印證陶綰綰的猜測,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一字一句都從牙縫裡擠出來:「彥問,你們到底在密謀些什麼?你當雲景山莊是吃素的嗎,我好歹能出一份力!」她氣急竟也不肯說一句重話。換做旁人,只怕她真懶得動口,刀劍底下見真章。
驚歌怎麼會讓人威脅林彥問絲毫,她才不管來著何人,兩柄短劍拔出,毫不猶豫地架到陶綰綰的脖子上。
「你把劍拿開,嚇唬誰呢!」陶綰綰心中怒氣翻湧,望向驚歌的雙眸湧上一股狠勁兒,「我是你隨便嚇唬得住的嗎?」
當然,驚歌也是狠人。
兩人若是再互相瞪對方一眼,肯定就要短兵相見了。
林彥問連忙說:「莫要做無端爭執。綰綰,你且回去吧,若有事需要你幫忙,絕不客氣。」
陶綰綰見他態度放軟,驚歌也將短劍拿走,氣氛緩和,就不好再繼續追問,鬆開拽著他衣袖的手。深深地望了他幾眼,轉身離開縣衙。
等到陶綰綰的背影徹底消失,渾身緊繃的林彥問好似泄了力氣,語氣稍有焦灼,問:「有消息了嗎?」
驚歌搖搖頭。
林彥問臉上湧起一抹擔憂,眉頭緊鎖:「加派人手,無比要找到他。」
***
今日是沈豆蔻的繼任儀式,陶綰綰一早便去幫著忙裡忙外,雖然她其實什麼也不懂,就跟著瞎忙活。
沈豆蔻華服加身,髮飾繁複,坐在鏡子前頗有些緊張。
「儀式流程你背熟了嗎?」陶綰綰看出額間已經冒出薄汗,關心地問。
「嗯,背熟了。」沈豆蔻點點頭,她從來沒佩戴過如此多的髮飾,稍微一動腦袋就覺得重,勒得她頭皮疼,「從前覺得若是能名正言順地成為下一任家主,定是無上榮光。真到現在,我又覺得不過如此,地位越高責任也越大,往後我沈府幾百口人的生計,就落在我身上了。」
「儘力而為,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沈豆蔻站起身,攏攏衣服,回身望她一眼,笑道:「嗯,我不怕。往後一定規束言行,自立自強。」
就在這時,小廝過來稟報,吉時已到,儀式即將開始。
丫鬟攙扶著沈豆蔻出去,陶綰綰也到禮廳,到規定好的位置落座。
林彥問坐在她身旁。自從前幾日在縣衙不歡而散,兩人見面只是點頭示意,彆扭著沒有深談。
那日回去后,陶綰綰也加派人手在西洲尋找穆九的下落,始終沒個結果。
換做往常,穆九一定在耳邊嘰嘰呱呱聒噪個不停,現在耳根清凈反倒是不習慣了。
族中長輩主持儀式,沈豆蔻腰背挺直,緩緩地走上前來,先要祭拜祖宗,然後便是一些繁文縟節。
陶綰綰雖然替她高興,但看得無趣,整個人放空,旁人的嬉笑吵鬧都好似與她無關,心神不寧。
林彥問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素來挺直的要被稍稍有些佝僂。
等到繼任儀式結束,兩人皆覺得過去幾個春秋。
沈黃氏拉著沈豆蔻的手,當著眾人的面叮囑了些話,便放沈豆蔻去和客人們寒暄。
沈張氏也識相,知道木已成舟,便嘗試著友好相處,不再生是非。
丫鬟小廝引領客人落座用膳,早已搭起的戲檯子,已經有人奏樂,歌舞不斷。
沈豆蔻端著酒杯在人群中周旋。
「她真的長大了。」陶綰綰嘀咕一句。
林彥問應了一聲,說:「是呀,與初見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兩人說了兩句便沉默地吃飯,誰也沒有再出聲。
驚歌始終像個透明人一般,若不拔劍露出殺氣,幾乎讓人發覺不了她的存在。
林彥問似乎有什麼急事兒,淺淺吃了兩口,就離席向沈豆蔻請辭。
沈豆蔻自然是挽留他,但他以公務為由堅持離開。
等到眾人不緊不慢地吃過飯後,下人們端上在井水中冰鎮好的西瓜,切成精緻的形狀,擺盤好端上來。
陶綰綰剛伸手去拿,一隻手已經搶先。回頭望去,是換下華貴禮服的沈豆蔻,她插著腰,不停地把西瓜往嘴裡塞。
「剛剛誰說要規束自己的?」陶綰綰無奈地取笑她。
沈豆蔻晃晃腦袋,一副要累暈過去的樣子,說:「我累得都要散架了,你就讓我鬆快點。」
「逗你玩呢。忙一天估計也沒吃東西吧?還喝了那麼多酒,快吃兩口。」陶綰綰將果盤推到她面前。
沈豆蔻一挑眉頭,神神秘秘地說:「沒事,我早就喝下解酒湯了。倒是彥問哥哥,本來就他一人前來,也不多坐一會兒。綰綰,你說穆九哥哥到底幹嘛去了?」
「我不知道,找不到人。」提到穆九,陶綰綰不受控制地面色微變,只能自我安慰,「興許沒有消息便是好事。」
兩人有聊了幾句,沈豆蔻才注意到:「咦,我娘呢?」
「倒是沒看見伯母,咦?」陶綰綰也反應過來,自從儀式結束就沒看見人。
沈豆蔻起身招來丫鬟詢問,丫鬟也不知情況。
再在沈府尋找,發現不僅沈黃氏不在,連貼身侍女也不知所蹤,頓時記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但此時客人還未離開,她不宜將事情鬧大,頗有些一家之主的架子,暗地裡讓人去尋人蹤跡,自己還笑著和客人應酬。
也有人問起沈黃氏怎麼不在,她只是敷衍著說,母親累了,先去休息。
陶綰綰也派安和去打聽,雲景山莊底下的人平時潛伏市井,幾乎遍布西洲,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了消息,確實看見沈黃氏和貼身侍女出門。
「豆蔻,你別急,有消息了,等找到人再告訴你。」陶綰綰到沈豆蔻身邊,輕聲說。
大約又過去一炷香,安和神色異樣的回到沈府。
陶綰綰心裡奇怪,既不是焦急,也不是擔憂,找到人了應該高興,人若出事定然焦急……怎麼一副便秘的樣子。
「到底咋了?」
安和俯身低語。
「啊?你確定沒看錯?」陶綰綰聽完驚訝不已,然後臉皺得像朵菊花。
安和十分篤定:「我也怕出錯,反覆確認,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阻止。」
「那我得趕緊告訴豆蔻。」陶綰綰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她喝得有點多。
本來在井水中冰鎮過的梅子酒,配上清涼小菜,最是對味,她不知不覺就多喝幾杯,微醺熨帖,這會兒好似到冬天被人破了一盆冷水,打了個機靈。
「豆蔻,你跟我走。」陶綰綰過去便說。
沈豆蔻見她神色便知道出事了,但不動聲色地跟客人寒暄,找時機抽身,走到一邊才問:「找到我娘了?」
「伯母去了尼姑庵,要削髮出家!」陶綰綰低聲說。
沈豆蔻嚇得手中的酒杯都落下,碎了一地:「什麼?」
「你沒聽錯,快別愣神。安和已經在後門備好馬,咱們現在趕過去還能阻止。」說著,陶綰綰拉著沈豆蔻便朝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