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人意料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陶綰綰輸官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穆九卻不認為,湊上前去問林彥問:「小林子,目前為止,你會如何判?」林彥問沉默一會兒,搖搖頭道:「難斷。」「別難斷呀,再不想辦法,恐怕凶多吉少了!」穆九一邊追問,一邊觀察縣太爺的神色,他在心裡斷言,陶綰綰必輸無疑。「陶小姐輸官司事小,一個妙齡女子的一生,可是大事啊。」人生又能如何蹉跎,穆九焦灼。林彥問又思忖半晌,又說,「若非要做出決斷,換做我,應當斷雲秀勝訴。」雖然陶綰綰表現不佳,但許是惻隱之心,他總覺得希望應當留給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而不是守著腐朽的規章制度,白白斷送幸福。「這個好辦,你聽我說。」穆九突然眼前一亮,他招招手,林彥問便附耳過去。穆九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林彥問聽罷,嘴角挑起一抹無奈的笑容:「這鬼主意,也就你能想到。」「你快想辦法告知陶小姐吧。」穆九看得出,陶綰綰對林彥問頗有好感,若是自己聲援她,她還真不一定領情。林彥問給驚歌一個眼色,驚歌立馬明白過來,彈指一瞬,將內力化風,擊在陶綰綰肩頭。陶綰綰立馬回身望去,只見穆九朝她勾勾手,同時以目示意林彥問,像是在告訴她,公子有話對你說。「大人,我有新訟詞。」陶綰綰訴訟唯一的優勢,恐怕便是縣太爺也要賣她面子,自然准允。林彥問湊到陶綰綰耳邊,將話轉達。聽罷,她頓時就明白過來。這般辯白,勝率確實高出許多,但她心中多少有些芥蒂,英眉微蹙。此時事態緊急,不容陶綰綰深思糾結,回堂上后就恭敬地說:「大人,請紙。」縣太爺衛雨伯使了個眼色,便有下人給陶綰綰送去筆墨。她運筆如風,飛快地寫下一行字,隨後被轉呈上去。此時,陶綰綰心中如打雷一般。這許是她離勝訴最近的一次。看到她寫的字,換做其他縣太爺,一定會斷雲秀改嫁。但在西洲,卻不一定。陶綰綰緊張地不停吞咽口水,額頭上冒出虛汗。圍觀的百姓卻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不知道陶綰綰到底寫了什麼,竟然讓縣太爺沉默這麼久。衛雨伯盯著堂上的老翁,又看看清水芙蓉般的雲秀,擰著眉糾結一會兒,然後一捏拳頭,艱難地做出決斷,宣判:「經本大人深思熟慮,准許雲秀改嫁。」頓時,堂下嘩然,所有人都露出驚訝之色。押陶綰綰輸的百姓可是虧大了,討論之聲不絕於耳,甚至有人大喊:「大人,這不公啊!大人!」衛雨伯提起驚堂木狠狠一拍,大喊一聲:「大膽!肅靜!」說完,便轉身離開。衙役提著棍子不停敲擊地面,嘴裡喊聲拖的長長的:「威——武——」剛剛走到幕簾後面的衛雨伯,立馬遇到氣沖沖地兒子衛文昊。衛文昊激動的語調中帶著些許興師問罪:「爹,你為何要判陶綰綰贏?我們不是……」「你閉嘴!」衛雨伯氣憤地瞪兒子一眼,數落,「成天不幹正事兒,就知道弄些蠅營狗苟之事!你不知道我們現在是何處境嗎?」「兒子知道錯了。」衛文昊立馬低著頭認錯,但眼神卻依然桀驁陰狠。衛雨伯頓了頓,繼續說:「文昊,爹馬上就要休致,從前的計劃皆付之東流。新來的縣官乃朝廷親派,是何性情毫不知情,你現在給我安分守己,休要惹是生非!興許,我們還能保住現下的一畝三分地。」「兒子謹遵父親教誨!」衛雨伯嘆口氣,愁眉不展。公堂上,陶綰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驚訝自己竟然贏了,她朝著雲秀撲過去,拉著她的胳膊一蹦三尺高,大喊:「我贏了!我勝訴了!太棒啦!」雲秀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高興,但因性子沉穩,輕聲道謝:「多謝陶訟師。」
「不謝不謝!」陶綰綰開心地奔向林彥問,朝他道謝:「林公子,多謝提點!若不是你,我還贏不了。」「不必謝我,是穆九出的主意。」林彥問解釋。陶綰綰一歪頭,心道,是他?頗為不信。轉念一想,這陰損的說辭,也就他市井小流氓想得出來。穆九平日里混跡三教九流,吃飯的本事便是察言觀色。輸了錢的百姓哀鴻遍野,拉著陶綰綰求情。陶綰綰卻撲過去將布條上的銀子摟在懷裡,跟個財迷似的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眼見百姓失落,她大喊:「但是,今日為慶祝本小姐首勝,在醉香樓設宴,見者有份啊!」一群人浩浩蕩蕩往醉香樓去。蹭吃蹭喝的平頭百姓,都在一樓的大堂里,頓時就把所有桌子都坐滿了。陶綰綰等人,被跑堂小弟引領到二樓雅間,打開的軒窗正對街面,看得見街上人來人往,也可觀路邊花開爛漫。「客官請坐!吃點什麼?」跑堂小弟熱情地招呼他們。「特色菜全拿上來!」陶綰綰大手一揮,豪氣地說。穆九激動地滿眼放光,搓搓手迫不及待的要享受美味。林彥問本想說夠吃就行,但見陶綰綰高興的模樣,也不想掃她的興緻。跑堂剛準備離開,又被陶綰綰叫住:「等等,你給我回來。」「陶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今日!嗯哼嗯哼!」陶綰綰清清嗓子,抬頭挺胸收腹,字正腔圓地鄭重宣布,「本大小姐,打官司贏了!」跑堂小弟一愣,這不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嗎?但他立馬反應過來,笑著說:「恭喜恭喜!」「你去醉香樓門外給我拉條橫幅,就寫——熱烈祝賀雲景山莊陶訟師,首勝!」跑堂小弟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就連冰山美人驚歌,都忍不住眉梢一跳。林彥問和穆九不禁對陶綰綰「刮目相看」,平時穆九就已經夠不著調的了,沒想到陶綰綰還更勝一籌。「陶大小姐,你牛!」穆九對她豎起大拇指,但多少帶著點擠兌。陶綰綰不理他,又見驚歌還站在林彥問身後,全無落座之意,驚訝地問:「驚歌,你站著做什麼?坐下來吃飯呀!」驚歌冷臉,一板一眼地說:「下人不可與主同桌共食。」她空中的主人,自然是指林彥問了。陶綰綰一愣,在雲景山莊倒沒那麼多講究,瀟洒道:「什麼主僕,你們都是我請來的客人。」林彥問也溫聲細語地說:「驚歌,往後你都不必受限於規矩,同大家一樣便可。」驚歌並未猶豫,於她而言,林彥問的話就是聖旨,她不會猶豫不會懷疑,只會執行。酒樓上菜倒是快,半柱香便擺滿一桌。陶綰綰心情好,叫來幾壇桃花酒,她給眾人滿上,端起酒杯正兒八經地說:「各位,往後咱們就是兄弟!你們也別叫我陶小姐,叫我綰綰就好。」林彥問立馬站起來,穆九和驚歌隨之而立,都端起酒杯回禮。「叫我彥問。」「九爺!」穆九話音剛落,就被陶綰綰翻白眼,臭屁的很。「隨便。」驚歌無所謂。陶綰綰身上透著不拘小節的豪爽,大大咧咧地說,「今日官司打贏,感謝的話全在酒里,這杯酒我幹了!」說著,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