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默契)
慕容前輩是屍修,個性爽朗大方,拉著蘇胭絮絮談了許多。
她帶著蘇胭去看她煉化好的屍體,傾情推薦:「你的新身體可以參照參照這些來嘛,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被刀砍一下都不帶出血。」
慕容前輩熱情地拆下一具屍體的胳膊,拿給蘇胭:「你看,哪個胳膊腿兒壞了能直接拆卸下來,修好了再換上去。」
蘇胭原本對屍體不敢興趣,但主人熱情邀請,她身為客人,也應景地撫摸一下屍體的胳膊:「不錯,靈活方便,循環使用,非常環保。」
慕容前輩笑得合不攏嘴:「我是沒你這個機緣,不然我也把自己的身體改造成這個樣子。」
說話間,越前輩拿著祖傳的法寶過來,鄭重交給蘇胭:「暫時交給你,你用完記得還回來。」他叮囑,「還有,我們家裡還缺幾樣機關,就比如打水的……」
修士其實不需要打水的機關,但是,越前輩慕容前輩這裡屋舍儼然,如同農家,他們更像隱居的夫妻,種花賞月。
鬼氣轉生法寶能聯通陰陽,也遠超於她機關的價格。
慕容前輩聽不下去,揪著越前輩的耳朵:「你說什麼呢,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又含笑對蘇胭道,「蘇妹子,你快些回去吧。」
蘇胭現在確實缺時間,笑著和他們道別。
那間農家小屋越來越遠,遠遠的,蘇胭聽到兩位前輩吵嘴的聲音。
慕容前輩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實心眼兒?人家蘇妹子雖然一堆缺點,但在真正的事兒上可從來沒含糊短缺過你啥,你至於巴巴地要嗎?」
越前輩犟嘴:「那可是鬼氣轉生!不比東仙州聖物差到哪兒去,要不是你,我能借出去嗎?唉,你怎麼還怪上我了?」
兩人吵吵鬧鬧,不像翻雲覆雨的修士,更像是尋常夫妻。
蘇胭下意識微笑,天朗氣清,風和日麗,她憑空飛行,倒在這個緊張時刻有了短暫的心寧氣靜。
「修士之間,爾虞我詐,為利、為法寶相互背叛之事屢見不鮮。」蘇胭張開手臂,感受難得的風,「如慕容前輩越前輩這般,並無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無血緣關係,還能一起相濡以沫、以誠相待之事,實在太少。」
「縱然吵吵鬧鬧,但是,也不失和美。」
謝和璧一直跟在蘇胭身畔,他很有分寸,屬於蘇胭這邊的修士,他極少和他們交談。以免引起她的警惕和不必要的誤會。
現在離開慕容前輩居所,謝和璧再聽她這般有感觸,凝望她的面孔,忽然道:「你更認同吵吵鬧鬧的夫妻相處模式?」
「也是,若是安靜些的,會過於煩悶無趣。」謝和璧青袖捲動,別開臉去,高空的風忽然變大,捲動青袖揚上臉頰,隔開二人。
蘇胭擰眉,她覺得謝和璧有些莫名其妙,同樣漠然別開臉,看旁邊的雲朵。
尷尬的氣氛蔓延在二人中間,謝和璧忽而道:「有人的道種被奪了。」
如今她已知的能奪取道種的人有蘇一諾、萬道府尊、明流真君、靈襄真君、鍾語溪、赤雪。
赤雪已死得不能再死,也就是說,剩下的幾個人中間,有人來了南寧州?
兩人同時飛往目的地,如今南寧州全是世家、宗門大能,哪怕是萬道府尊親至,也不會大張旗鼓。
山林中,一男一女兩名修士死狀凄慘。他們都是元嬰巔峰修為,從殘留的法寶來看,一個是水靈根法修,另一個則是符修。
他們的眉心都有一點紅點,湊近了看,原來是被貫穿的孔洞,可以看到腦後的光亮。
謝和璧抓住那名男修的手,似乎在用他的神通窺探男子生前的道。
過了會兒后,謝和璧放下手,蘇胭道:「是什麼道?」
蘇胭詢問謝和璧:「之前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蘇胭回首,她沒了魔刀傍身,以機關傘擋住這具屍體的發難,這具屍體卻猛然發出奇力,把蘇胭抵得節節敗退,撞在身後的大樹上。
修士從修道開始,就已經在環境、自身的影響下潛移默化地有了自己的道,只是有的人聰穎,能很快覺察,有的人稍顯愚笨,要慢慢反應,但是,他們在道的上,都是公平的。
謝和璧、蘇胭將兩人的屍體收至儲物袋中,想回苕月門。
碎裂的屍塊湮滅成粉,蘇胭看到他身後的謝和璧,男屍、女屍盡被謝和璧誅殺。
「何須言謝。」謝和璧說,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未曾。」謝和璧說,「譬如明流真君,他曾拿的道種都是別人修好的道種,越成熟的道種,越為他所喜。因為他無法跨越到其餘道、催生其他道種。」
「這是兩粒未萌芽的道種,卻已經打好了基石,也就是說,如果有大能拿到這兩粒道種,大能可以催化出與之相似、威力更大、更能為他所用的道。」
「是,明流真君之前吞噬過馭屍一道,剛才屍體的招式和出招習慣都是他,是他在操縱這些屍體,也足以說明,你的推斷正確。」
蘇胭哪兒有一點差點魂斷的驚嚇,揉了揉脖子:「確定了嗎?是否是明流真君?」
如果來的人不是蘇胭、謝和璧,那也至少是知曉他們吞噬道種的人,殺了不虧。
他手指生出利爪,朝蘇胭的喉嚨這麼一劃……砰!男屍灰飛煙滅。
鍾語溪是幽泗弱水體,水,本就包容萬物、孕育萬物,靈襄真君、赤雪都是水靈根修士。
恰在此時,儲物袋中的屍體忽然睜開眼,直挺挺站起來,朝蘇胭背刺,發動襲擊!
無論是蘇一諾還是明流真君,又或者說被脅迫的鐘語溪,都是老江湖,怎可能會犯把吞噬過的屍體放在地上被人發現的蠢事?只能說明是釣魚而已。
謝和璧望向她,眉頭漸漸舒展開,如同蘇胭復生的事情一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蘇胭道:「明流真君多次脅迫鍾語溪和別人交心、討好別人,聞人侯為此為鍾語溪幾次鳴不平。就連鍾語溪自身,也悶悶不樂。她的劍術在下降,沒有一個劍客是靠討好別人立足,明流真君讓她動搖道心、失去自己的道都要討好別人,只能佐證,明流真君能靠鍾語溪拿到更大的好處。」
蘇胭撐開機關傘:「多謝那位真君的慷慨相贈了,是否說明,在他們殺人的優先順序中,我高於通曉萬道的你?因為我掌管萬魔淵,也就是說,萬魔淵的秘密,和我息息相關,缺我不可。」
如果明流真君、萬道府尊等人早用這個方法,他們就不用捕獵高階修士,直接選用低階修士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和這位蘇門主,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和合拍,謝和璧背過身去:「蘇門主曾經很信任我?」
謝和璧頷首:「極有可能,若是萬道府尊、蘇一諾動手,不會選擇元嬰修士。」
謝和璧對吞噬道種了解頗深,他之前監測過明流真君、萬道府尊……經驗豐富。
「普通元嬰巔峰的修士,對道種的定義不會太明晰。」謝和璧蹙眉,蘇胭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這麼沉重的神色,好奇詢問:「怎麼了?」
蘇胭道:「有沒有可能,明流真君通過脅迫鍾語溪和別人交心,就能用特殊手段拿到未萌芽的道種。鍾語溪在之前來過南寧州,她對人和善,頗受喜愛。」
謝和璧擦乾淨劍身,走過來把蘇胭掉落在地的機關傘撿起來,擦乾粉塵遞給她:「可有被傷到?」
蘇胭靈光一閃:「鍾語溪!」
「沒有,我不至於弱到那種地步。」蘇胭根本不怕。
「對了,剛才多謝你出手。」蘇胭口頭謝過謝和璧,若非身旁的是謝和璧,她並不是很敢以自身做誘餌。
為什麼?謝和璧總覺得自己漏了一點東西。
大樹攔腰斷裂,男屍也全然不顧謝和璧虎視眈眈,一門心思殺了蘇胭。
蘇胭也懂了這意味著什麼,也就是說,天下每個修士,都可能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