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輩子的那個人

豆苗趕回現場的時候，事發地停了一口大棺材，李超正滿手血跡的和公安說些什麼。遠遠地看到豆苗過來，李超急跑幾步迎上去，擋住她的視線，發白的臉色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和悲慟，「豆苗，叔跟嬸他們……出事了……」「我知道。」豆苗眼睛紅紅，「你咋在這？」原本打著進貨的借口來縣城、想等她忙完裝作偶遇接她回家的李超眼睛微紅。「有事路過這，看到叔跟嬸出事了……」他心疼她，又唯恐她害怕，「別怕！有我呢。」豆苗望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一瞬間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眼眶發熱，氤氳一片。明明在一個小時以前兩人還是親密的夫妻，就因為鬧了點小矛盾，被他不小心拽了一下，腦袋撞到桌角，醒來后她就變成了18歲的她！那麼不科學的回到九九年的高考之後，再一次面對父母慘烈的死狀。「別哭……」李超抬手想安慰她，無意中看到她懷裡的孩子，詫異了一下，卻知道現在不是該問的時候。擔心她害怕，他把帶血的手縮在背後，笨嘴笨舌的安慰，「我買了棺材，已經……把叔和嬸收拾……」覺得用什麼詞都不合適，乾脆直接跳過這段。「等下我會陪你一起帶叔和嬸回家，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你不要害怕。」豆苗不怕。她是真的不害怕了。前世她驚恐過、絕望過，她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她一連做了幾年的噩夢，每一個夢中都是血淋淋的直播現場。她的心，早就怕到麻木了。「叔跟嬸疼你，不會嚇唬你的。」說完，才想起這句話並不能安慰到她。因為，她的父母重男輕女，對她，根本沒有一絲的疼愛。有的，只是冷漠和厭煩。李超急忙轉移話題：「我已經跟公安說好了，天太熱，我們要先把……叔跟嬸帶回家安葬，不然……」不然屍身會很快發臭、腐爛。案件十分明了，是肇事者違反交通規則造成的傷亡，肇事者全責，不需要留下屍體查案。「等下公安會問你幾個問題，你照實回答，再簽個字我們就能走了。」豆苗點頭。公安無非是確認她和死者的關係、家庭住址、以及對現場事故的了解，還有是否認識同樣當場死亡的肇事者等等。當然，小傢伙也以她弟弟的身份被記錄在案了。「好了，等找到肇事者家人我們會再聯繫你。」在等待棺材裝車的空檔，豆苗用身上僅有的10塊錢給弟弟買了一包400克的奶粉和一個奶瓶，又從門衛大爺那裡要了熱水，給弟弟沖奶。可能因為驚嚇，弟弟蔫蔫的，只吃了一半再不肯吃，哼哼唧唧的鬧人。豆苗只能一邊哄一邊坐上李超找的卡車載著棺材回家。她沒有時間悲傷，逝者已逝，還有活人要照顧。棺材進院，聞訊而來的親朋好友不多時就聚滿了院子。哭聲、喊聲嘈雜一片。擔心嚇著弟弟，豆苗趁人不注意把李超帶到她房間，請他幫忙帶娃。她沒有其它的兄弟姐妹，按規矩，她父母的喪事，是需要近親的長輩幫忙操辦的。她不指望，但也不推脫。意料之內的心寒是，他的親爺爺，在聽說肇事者已死，沒給予一分錢賠償時，罵罵咧咧的走了，根本不管他的親兒子、兒媳婦正等著下葬！幸虧豆苗壓根沒指望過他，從李超那借了五百塊錢，讓人幫忙扯了孝布、買了肉菜、請了村裡做紅白喜事的廚師、借了桌椅，把喪事簡單但有序的辦了起來。家裡沒有成年男丁，沒有長輩指點，一些基本風俗她根本不懂。李超多次想出來幫忙都被她攔了回去。因為，只要李超今天出現在大家面前幫忙操辦喪事，明天風言風語和唾沫星子就能把她噴死！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的是，風言風語沒來，惡毒的算計先到。在她父母還躺在棺材里的時候，就有人膽大妄為、喪心病狂、喪盡良心的那樣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