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尹默平時不戴眼鏡，眼神總是格外犀利的，綳著的側臉線條弧度凌厲，顯得他冷傲矜驕，高不可攀。今晚在銀絲眼鏡的陪襯下，少了些戾氣，多了些斯文與清雅。這還是慕柚第一次看到他戴眼鏡。教室內肅然安靜。片刻后，底下全場同學歡呼。慕柚不由自主把腦袋垂了下去。講台上尹默抬了抬手，教室內重新回歸安靜。「大家好，我是尹默，你們今晚的經濟學老師。」他的聲音性感而充滿磁性，飄飄然落在教室的各個角落。他言簡意賅，沒有過多的贅述，直接打開了PPT。開講前，尹默在教室內一掃，視線忽地定格在最後一排。他瞳孔收了收，翻開這節課的學生名單：「正式上課之前，先點個名。」「李雲繪。」「到！」「傅青鳶。」「到！」「孟祥武。」「到！」……上面的人還在持續點名中，慕柚的心跟著提了起來，臉埋在底下絲毫不敢抬起。直到「郝夢成」這個名字被喊出。慕柚心一橫，硬著頭皮舉起手：「到！」她沒有抬眼，卻分明感覺台上的男人在瞪她。那道銳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直直的，讓她如芒刺在背，一顆心涼了半截。點名卻到此時戛然而止：「今晚先點到這裡，現在開始上課。」慕柚：「……」剛剛突然點名，果然就是為了揪她。尹默知道她是替郝夢成上課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利用這事威脅她什麼。這節課慕柚全程無心聽講，不停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期盼著趕緊下課。尹默講了什麼她不知道，不過周圍同學似乎聽得格外認真，還不時跟他有互動。八點四十，清脆的鈴聲敲響。這節課終於結束。其他同學似乎都不著急走，慕柚第一個收拾東西從後門往外沖。教室門口圍了不少同學，估計都是聽說今晚尹默授課，跑來湊熱鬧的。慕柚也不理會，一股腦順著樓梯衝下一樓。教學樓里出來，她正喘著氣，感覺手機震了聲。她點開，收到尹默的微信：【車裡等我，敢跑後果自負】慕柚：「！」-夜晚的校園格外靜謐，墨色天穹上鑲著幾點星，暖橘色的路燈籠在四周。尹默的車就停在教學樓不遠的樹下，司機站在車旁，手裡夾著香煙在抽。那裡光線黯淡，也沒什麼人經過。慕柚走過去，趁人不注意開門上了車。司機愣了下，旋即把手裡的煙熄滅，丟在一旁垃圾桶。很快，司機也開門進來，在駕駛位坐下。他回頭問慕柚：「慕小姐，尹總呢？」慕柚心裡還帶著怨氣：「你家尹總可能正被我們學校女生纏著要聯繫方式呢。」司機一聽，當即打算去解救老闆。慕柚瞧出他的意圖，接腔：「你去也沒用。」她懶洋洋倚在靠背上，「那麼多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哪是你能攔得住的？還是你家老闆太招搖，一個公司總裁，每天工作還不夠忙的嗎，晚上過來我們學校上什麼課。」慕柚問司機：「他為什麼今晚會突然冒出來？又不是我們學校老師。」司機道：「尹總不是學校聘請的客座教授嗎，之前一直也沒開過講座。前幾天校領導因為實驗樓捐款的事請尹總吃飯，玩笑之間又提起這事。」「金融系的霍院長是尹總當年讀A大時的專業課教授，說他周五晚上有節經濟學選修課，是大教室，一百八十來號人呢，不然就讓尹總過去開個場，授第一節課。本來是酒喝多了說著玩的，沒想到尹總答應下來了。」司機沉吟著，「今天尹總在集團忙了一天，晚上還願意跑過來上課，我猜尹總是想著今天周五，上了課可以順便接你回公寓。」慕柚耷拉著臉，輕嗤一聲，小聲嘀咕：「誰樂意讓他接。」他倆又不是真情侶，難不成還真每個周末黏在一塊？尹默還沒下來，她摸出手機隨便划著。郝夢成發微信給她，是一張論壇帖子的截圖，有人把尹默來學校講課的事發布在論壇，還拍了照，引發熱議。郝夢成：【我才看到，這節課居然是尹默的！】【聽說他只今晚帶一節課，後面就沒有了，媽媽呀，孩子錯過了什麼嗚嗚嗚】【柚子，你有沒有拍下尹默的超清大圖，我想要！】慕柚：【沒有，現在已經下課了】郝夢成：【痛哭流涕.jpg】慕柚正想告訴她，與其悲傷沒有尹默的超清大圖，她最好還是擔心一下這節課曠課的問題，因為替課的事暴露了。

郝夢成又發消息過來：【對了，他點名沒有？上次吃飯之後他還能不能分清咱們幾個的名字啊，你替我喊到有沒有露餡？】這時，一旁車門被人打開，緊跟著尹默坐進來，隨手脫掉身上的毛呢風衣。他扭頭正欲和慕柚說話，外面有人輕輕敲了敲車窗玻璃。兩人齊齊朝那邊看過去。站在窗外的，是佟絡瑤。她怎麼跟過來了？慕柚人還在車裡坐著呢，當即嚇了一跳。也來不及多想，她迅速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撲過來躲在尹默腿邊，然後扯過他的大衣裹住自己，製造出車內只有尹默一人的假象。她一系列動作太快。尹默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像只肉球似的自己跑到他腳邊，抱住他的腿。她儘可能地把頭往下壓，用大衣蒙住頭。尹默垂著眼瞼，周身的肌肉繃緊。佟絡瑤又敲了敲車窗，尹默淡著一張臉，緩緩把車窗降下三分之一。外面不僅站著佟絡瑤，還跟著幾個女生。尹默清冷開口，聲音不帶半分情感：「有事？」這幾個女生就是最近和佟絡瑤關係很近的那些，聽說尹默今晚來學校，她們非拽著佟絡瑤過來，希望能近距離跟尹默搭上話，就像上次她帶慕柚、郝夢成她們過去說話那樣。佟絡瑤其實心裡沒譜，今天晚上表哥好像沒來。隨著車窗打開，車內的男人只露出一半的臉，那雙眼冷冽，拒人於千里之外，望著佟絡瑤時像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幾個同學都看著呢，佟絡瑤咬咬牙，嬌聲對尹默開口：「尹總，我是佟絡瑤。」尹默一語不發，神情中透著淡漠，一雙漆黑眼瞳冷寂寒涼，讓人膽顫。佟絡瑤指尖冰涼，手心卻出了一層汗：「那個，我朋友說想認識你，您還沒吃晚飯吧，不然一起去吃個宵夜？」終於說出口，佟絡瑤心跟著提了起來，等待著車內男人的反應。周遭靜了兩秒，男人緩緩掀起眼皮，在她身上審視片刻，說出的話絲毫不見溫度：「我不和不熟的人吃飯。」不顧佟絡瑤臉上的錯愕，他將車窗關上。司機發動引擎，驅車離開。慕柚蜷縮著快憋壞了，終於把腦袋從他大衣里探出來，仰臉喘著氣，陰陽怪氣道：「真不憐香惜玉，那麼多同學看著呢，一點面子也不給，好歹是鄭秘書的表妹呢。」「鄭霖的表妹，跟我沒關係。」尹默平靜說著，垂眸看到還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在他膝間蹲著的女孩。她身上裹著他的呢絨大衣，只探出一顆腦袋，下巴堪堪到他腰腹。逼仄的車廂內，這畫面有些說不出的微妙。他眼底浮現一抹幽色，性感突起的喉結緩慢滾動，聲音低沉：「還不起來。」慕柚手按著他的大腿起身，結果蹲太久腿有些麻，剛站起便趔趄著往他懷裡跌。身上裹著的呢絨大衣滑落在車內的地毯上，慕柚的腰身被他強勁有力的手臂圈起。他今晚手上的力道似乎格外大，慕柚被箍得腰部酸疼。她試圖掙扎，男人卻摟著她沒有半分要鬆開的跡象。慕柚惱了：「幹嘛？」尹默：「郝夢成是吧？她的學號我記下了。今晚替課的事，你想怎麼解決？」他扯到正題上，慕柚頓時沒了氣焰：「我就替這一次，她今天真有事來不了。就少上了一節課，你揪著不放也不至於，對吧？」「少上一節課是一回事，找人頂替那是另外一回事。讓你同學自己選的課好好上課，經濟學的霍教授可不是好糊弄的。」他不打算揪著不放，慕柚松上一口氣：「知道了，她以後肯定好好去上課，下不為例。」尹默鬆開她，慕柚迅速坐到旁邊的座位，如釋重負。尹默想起今晚在課堂上，慕柚的身邊坐著個男生。那男生一整節課下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偷偷看她。男人臉色沉下來：「你平時上課同桌都是男的？」慕柚啊了聲，不知道他怎麼這麼問，不過看在他不計較郝夢成的事，還是答了：「我平時上課都跟室友坐一起。」那便是今晚替課，沒有室友才會這樣。「以後不許給人替課，被學校逮到屬於嚴重違紀，畢業證還想不想要了？」「堅決不替，我發誓！」尹默臉色緩和下來。他摘下鼻樑上的眼鏡，裝進眼鏡盒裡。慕柚驚奇地打量他：「你怎麼突然戴眼鏡了？」尹默有輕度近視，沒到需要配眼鏡的地步。尹默白皙指節把玩著眼鏡盒：「霍教授說我面相太冷，學生們見了容易怵，戴個眼鏡更文雅，氣場也相對弱一些。」說起來，他對霍教授的話半信半疑。尹默把眼鏡重新戴上，給她看：「你覺得呢？」他似乎挺有興緻，一副快看看我哪個樣子更好看的臭美勁。慕柚摸著下巴認真打量他。半天後，她評價：「戴眼鏡的時候，像斯文敗類。」尹默摘下來，充滿求知慾：「那不戴的時候呢？」慕柚：「不戴就不斯文了唄，只剩下——」她挑釁地揚眉，緩慢吐出兩個字，「敗、類！」「敗、類？」尹默也一字一頓，仔細品酌著她的話。他修長的手輕微扯了下衣領，深沉的眸底藏著幾分暗涌，低啞問她，「你指喝醉那晚？」慕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