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打雷劈
映霞山,知問觀。「一個傻妞,死就死了,你還訛上俺家了?誰能證明,是你家傻妞救了俺家小富的?你們幾個坑蒙拐騙的臭道士,放在幾年前,就該把你們抓起來戴高帽子遊街。」知問觀門外,下山村最潑的女人安紅花正叉腰怒罵。「你這婆娘怎麼睜眼說瞎話,當時去救人的還有好幾個,人人都說是我家阿九為救小富才跳下了河,現在我家阿九都昏了三天了,你連個謝字都沒有,還跑來咒她,你喪不喪良心。」三個道士里最年輕的玄青流急了,跳著腳跟她對吼。「我呸!誰看見了?誰敢出來作證看見了。你們一幫子窮不死的臭道士,上回老天爺劈雷,把你們道觀都劈了,怎麼不把你們也捎帶上,就想賴著俺家給錢是不是?我告訴你,我還說是傻妞把小富給推下的水,俺家小富也在炕上躺著,你們才要賠錢。」安紅花繼續指點著他們大罵。下山村來看熱鬧的,誰不知道安紅花不好惹,惹毛了她,真能跑你家去撒潑打滾,鬧個沒完。所以,大夥只看著,不敢上前,只有在心裡默默同情這三個道士。聽著門外的爭吵聲,西殿里床上正躺著的玄素九緩緩起身,深深嘆了口氣。三日前,她還是知問觀二代首徒,為了鎮壓千年女魃,她捨棄一身靈骨,以身殉道。本應灰飛煙滅的,一睜眼卻來到了三百年後的師門。成了被道士收養的傻妞小孤女,為了救村中落水的孩子而昏迷不醒。這是1980年的花國,算是她那年代的後世,剛剛經歷了十年的跌宕起伏,她的大知問觀已經殘破不堪,修道也成了旁人不敢提起的罪過。道觀里只有三個道士,都是觀主撿回來養大的棄兒,別說修行了,連身上的道袍都沒穿對。她是修道之人,借體還魂的故事聽得多了,這回自己遇上,倒不至於嚇懵。然而,自己這一抹元魂,正好補上了傻妞缺得那一竅,這就讓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是說,這具身體還就是為她這一抹元魂預備的?也是怪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想這個時候,門外的吵鬧已經持續了三日。被救孩子的娘不只不肯承認原主的功勞,還來撒潑吵鬧,要佔領道德高地,甚至想要再從這好心沒好報的可憐姑娘身上再榨取點好處回去。玄素九裝昏忍了三天,再好的涵養也忍耐不住。她一掀被子,跳下了床。安紅花還在大放厥詞。結果就看到玄素九從院里走了出來。「你……你咋還沒死。」安紅花瞪大了眼睛。玄青松一回頭,看見寶貝閨女醒了,登時喜上眉梢。「閨女!」「阿九!」玄素九默默翻個白眼,眼前這三個本應是差她不知多少代的徒孫,然而此刻,她卻只能……「爹,二叔,三叔。」嗚……她一去不回的輩分。「閨女,你會叫爹了!」玄青松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傻妞會說話了?!」「傻妞不傻了!」圍觀群眾們熱議起來。安紅花直覺不妙,傻子要是會說話,那不就要說出那天救小富的事情了?那她鬧這麼多天,這不是白費工夫?結果還是要賠錢?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傻妞,你別以為會叫個爹,就能胡說八道,你說,是不是你把俺家小富推下河的?」安紅花心想臉面不重要,還是錢重要。「這位大嫂,你可知禍從口出?我雖平時少言寡語,但也不是任你污衊之人。」玄素九冷眼看著安紅花。這姑娘平時雖然傻了一點,但總笑得很甜。不像一些傻妞,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她很文靜,無論旁人說她好話賴話,她只衝人家笑笑,一張小臉張得也好看,因此,整個下山村對這個傻妞的印象都還算不錯。然而此刻看熱鬧的村裡人都發現這傻妞變了。她臉上沒了笑容,菱角樣的小嘴唇微微抿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泛著寒意,目光投到安紅花的身上時,讓得下意識覺得有些冷。而且傻妞說話居然文縐縐的,有條有理。安紅花壓下心中滿腹狐疑,指著她叫道:「什麼禍從口出,誰污衊你了,你少在這裡不承認。我就說,俺家小富就是被你推下河的,否則你怎麼會那麼假好心跳下去救人啊?你說救人就救人,誰能證明。」她這話一說,旁邊好幾個圍觀的村民也不高興了,當時傻妞救人的時候,他們還搭了把手,要按這個說法,大夥都是沒安好心?問題是誰願意惹上這麼一個不著四六,又不要臉的婆娘。「我能證明。」一個高個青年越眾而出。他跟一眾村裡漢子打扮都不相同,穿著一件乾淨整潔的襯衫,灰色長褲。男人身姿挺拔,劍眉星目,氣質硬朗,身上帶著一股正氣。「是謝知青。」圍觀村民有些驚訝。謝承燁剛剛從縣醫院裡回來,聽說山上的事情,又倉促上來,此時額頭滲出一點汗珠。「這位……女同志下去救人,體力不支,我恰好趕到,是我把她和孩子從水裡帶到岸上的。」謝承燁不能像村民一樣叫她傻妞,便用女同志相稱。安紅花眼珠又是一轉。「你也是後來趕到,你怎麼知道前頭的事。好啊,難怪你這臭丫頭這麼嘴硬,原來是勾搭上了謝知青,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樣,配不配得上人家京城來的知青。」謝承燁臉色鐵青,他沒想到這女人竟污衊自己和傻妞有私。「胡言亂語!將一盆髒水潑到好心人身上也掩蓋不了事實,蒼天在上,看得見你內心陰暗!」玄素九冷笑一聲,右手背到身後。「什麼蒼天在上,老娘說的話就是真理,就是你這小丫頭想掩蓋你害了我家小富的事實,要是我說了假話,你讓老天爺降一個雷來劈我呀!」安紅花話音未落,只聽半空中轟然一聲,一道響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