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顏霖並不是為了逃跑才下播的，而是真的約了朋友。亓班和顏霖是發小，兩個人都在這片老城區長大。當時他們這一片沒幾個和他們同年的，他們又是上下樓的鄰居，自然就玩到了一起。「霖霖，這裡！」亓班在人頭混雜的小店裡努力伸著胳膊揮著手。顏霖擠過人群，坐到一張雙人桌前。桌子看起來油膩膩的，但其實擦得很乾凈，只是用得年頭實在太久，難免有這樣的效果。這是一家老街區的麻辣燙店，從兩個人記事起，這家店就在了。他們小時候通常家長懶得做飯了，就帶他們到這裡解決一頓。後來大一些，兩個人手裡的零用錢多了，每周末都會到這兒來犒勞一下自己。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店還是那個店，老闆也還是那個老闆，連價格都沒怎麼漲過，只是顏霖和亓班都長大了。「已經給你點好了，還加了炸串。」亓班笑嘻嘻地說，顏霖習慣點什麼他最清楚了。亓家父母一直在做些小生意，在他們剛上初中的時候賺到了些錢，於是一家人就搬離了老城區。不過亓班和顏霖的聯繫一直沒斷。「學習不緊嗎？」和亓班不一樣，顏霖高一就輟學了。「還行，我走美術生路線，相對還好一些。反正就算課業再忙，我說和你出來吃飯，我爸媽也肯定不會反對的。」亓班說話聲音不高，聽著就是那種非常溫柔的男生。個子也只有165cm，和他整體的氣質還挺搭。顏霖點頭：「學校生活還好嗎？」這時老闆娘端了兩個人的麻辣燙和炸串過來，看到顏霖，笑了起來：「霖霖也來啦？一會兒阿姨送你們豆奶哈，你們慢慢吃。」老闆娘可以說是看著他們兩個人長大的，即便亓班搬走了，沒事的時候也會常來，亓家父母也是，所以每次過來，老闆娘都會贈送東西。兩個人也不和老闆娘客氣，接了隨後送來的豆奶，跟她道了謝。亓班將麻辣燙拌勻，熱氣湧上來，模糊了他五官柔和的臉：「挺好的。到了高中，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學習上，就少有時間關注周圍的人了。」「那就好。若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說。」顏霖把混在一起的炸串分好，方便亓班拿取。「嗯！」亓班用力點頭，開始低頭乾飯。現在新式麻辣燙越開越多，像這種保持著童年味道的老店反而變得難得和受歡迎起來。老舊的小店儼然成了網紅店，客人絡繹不絕，不過過了飯點，人群就像潮水一般散去了，兩個人吃得差不多了，便抱著裝豆奶的玻璃瓶子閑聊天。亓班把最近畫的畫拿給顏霖看，一副求表揚的樣子。畢竟只有顏霖肯捧他的場，和班裡真正有天分的同學比，他這畫還真拿不出手。「不錯啊，很有進步。」若說懂畫，顏霖是完全不懂的，他甚至都沒去看過畫展。但他表揚亓班總是最真誠的，也是因為不懂，評判標準就沒有那麼複雜，他覺得好看就是好看，有進步就是有進步。亓班表情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哈哈哈，我也覺得我超有進步的！」手機同步跳出一個消息提示，亓班打開一看，眼睛都瞪圓了。看了看消息，又看了看顏霖，來回數次，最後用手指著顏霖，表情驚恐：「你你你你你……」顏霖莫名其妙抬頭看他：「好好說話。」亓班抱著手機，震驚絲毫未變：「你拒絕了顧隊的好友申請？！！」「你怎麼知道的？」「我們班的遊戲群里說的，《峽谷》官方論壇都炸鍋了！」亓班把手機拿給顏霖看。官方論壇是玩家們最喜歡去的地方，上面什麼樣的貼子都有。大到技術貼，小到各種八卦，應有盡有。而此刻，《Gu加Timely好友被拒》這個貼子赫然排在前列，後面還跟著一個飄紅的「hot」。點進去一看，前面還都是噴子嘲笑Gu自以為是，以為是職業選手別人就得讓著、供著他，結果人家一個主播都沒把他放在眼裡。後面就全變成了Timely的粉絲在替正主解釋道歉了。【對不起，顧隊！是我們家Timely太不識抬舉了！】【這孩子恐怕是沒睡醒，顧隊不要和他計較。】【Timely這會兒肯定已經後悔得以頭磕地了。】【他可能突然社恐了……（艹，真的太難給這小子找理由了！）】【我只想知道當時顧隊在不在直播間，如果不在，我可以編個十萬字的理由解釋說明；如果在，當我沒說……】顏霖：「……」亓班拿幽怨的眼神看著他，亓班可是《峽谷》的忠實玩家，而且顧辭還是他的偶像！「顏霖霖，我給你三分鐘解釋一下，不然我可不給你當水軍了！」亓班說。顏霖：「……」「你說話呀，別以為你抱著豆奶不說話，我就不問了！」亓班氣鼓鼓的樣子像個小學雞，不過語氣軟軟的，實在沒有半點威懾力。

顏霖咬著吸管，問：「加了好友然後呢？」亓班眨著眼睛，這話他竟不知道要怎麼接。「一起玩？他是職業選手，我只是個主播，還不是傳統意義上喜歡配合別人的輔助，一起玩沒有任何意義。弄不好還要被說蹭熱度，何必呢？」亓班冷靜下來：「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不過你不想打職業嗎？」顏霖微微笑道：「我已經十八了，這個年紀在青訓生里不佔優勢。與其在職業戰隊里拿著基本工資混日子，還不如直播賺得多。我現在一個人生活，經濟來源對我很重要。」亓班理解地點點頭：「我剛才只是那麼一說，你別往心裡去啊。你要是手頭緊就跟我說，我賣畫養你啊！」顏霖哈哈大笑，一聽就是發自內心的：「你可算了吧，就你那畫賣的錢，恐怕還不夠你在遊戲上買皮膚的。」見時間差不多了，兩個人離開了小店。顏霖將亓班送到地鐵站。「明天帶我玩遊戲唄。」亓班拉著書包帶，一臉不舍的樣子，和好友的聚會時間總覺得那麼短暫。「行，你上線了就叫我。有事給我打電話。」「好嘞，你快回去吧。我到家給你發消息。」說完，亓班朝他揮揮手，就跑進了地鐵站。回到家，才八點多。顏霖沒打算上遊戲，不然這個時間直播，可能真會讓人覺得他是不想加好友才下播的。那樣誤會就更大了，真是當主播難，當被Gu加好友的主播更難。洗了澡，看到亓班發來的安全到家的消息，顏霖放心地鑽進被窩，拿著平板漫無目的地刷論壇和視頻。因為顧辭加他好友的，已經開始有人猜測CAB這個賽季結束后，可能是要買新輔助了。同一時間，CAB的基地里，Read也看到了論壇上的猜測，整張臉白得像紙一樣，弱小又無助。他沒有那個膽子去問顧辭，隊里除了大大咧咧，神經短路的老大哥陳趣，沒人不怕顧辭。他也不好意思去問師父，為了培養他成為輔助，師父已經費心費力了。最後，他只能悄悄抹了把眼睛，打開遊戲，繼續排位練習。homi瞥了Read一眼，無聲地冷笑一下，就沒再理他了。*對於被拒絕加好友這事，顧辭並沒放在心上，即便他現在是全《峽谷》最有價值的選手，也不代表所有人都願意與他接觸，這點他早知道。之所以加Timely好友，完全是因為Timely的打法讓他覺得有趣，想試試這種打破常規的配合。告別春季賽后，CAB進入了假期，沒人離隊回家，教練組也沒有安排訓練，這段時間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動。謝文妮給顧辭打了電話，問了他關於網上傳要買輔助的事。顧辭懶洋洋地坐在自己宿舍的沙發上。由於是在自己的房間，他只穿了件睡衣，衣扣沒再扣到最上面，卻也只解開了一顆。「加他好友只是我的個人行為，與戰隊安排無關。」顧辭說。謝文妮笑道：「我還以為是你和老黃商量完決定了，還沒通知我呢。」「怎麼會？買隊員的事黃哥肯定會找你開會。」對謝文妮，顧辭向來是很尊重的。「我想也是，老黃要是敢背著我決定了，我回頭非得把他宿舍的床掀了。」謝文妮風風火火地道，「行了，我繼續工作了。等其他俱樂部有轉會消息了，我再告訴你們。」由於昨天沒直播，顏霖今天開播時間格外早。等顧辭開著小號進入直播間，就見Timely已經開打了。顏霖之所以提前開播，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亓班的呼喚。亓班今天上完補習班回來，見父母都不在家，就一個電話打給了顏霖，讓他帶他打幾局排位。「你這野打得什麼玩意？自己家的野沒清乾淨就往對面家跑，誰給你的勇氣？」顏霖踩在亓班的屍體上吐槽他。「你啊！」亓班雖然聲音還是溫柔的，但語氣那是相當地不要臉了，「你不是輔助嘛，你都不保護我的嗎？」「大哥，等我趕到，你都涼透了！」「那我哪知道對面打野這麼強呢？」「不知道你別上啊。你這一掛，比對方落後一級，我就是個肉輔也保不了你。」「我看人家職業選手都這麼做的。」亓班依舊理直氣壯。不用他說，顏霖也知道他說的職業選手是誰，只是直播間不好提。「算了，你和職業選手差了十萬個峽谷那麼長的距離呢。你就待野區，別考驗我們的友情，我謝謝你了。」顏霖語氣全是無奈，他不討厭和亓班玩遊戲，即便亓班是個菜雞，又愛咋呼，但至少活潑，這就足夠了。而水友對亓班早就不感到陌生了，眾所周知，能讓顏霖不站在草叢裡破口大罵的菜雞打野，也就只有亓班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