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界⑩
她雖然喜歡漂亮的珠玉石頭,可對錢向來沒興趣,但喬心圓也知道,若沒錢,就算逃出生天,也很難活下去。
錢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過現在更大的問題是怎麼跑路。
走水路嗎?
喬心圓無法靜心籌謀,她太累了,本想休息,又想起那些受傷的女子,更是難以平靜下來。
雖然知道門外有護衛守著,她還是強打精神,推開窗戶,小心翼翼地打算翻出去。
可一開窗戶,就有個護衛扭頭看著她。
喬心圓:「……嗨。」
護衛皺眉。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跟你說聲……早點休息,哈哈。」
喬心圓瞥見院子里足有五六個高大護衛,默默地將窗戶關上了。
她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捂住了臉。
問題來了,現在自己手裡有一包毒粉,一張聽話符,一張禁言符。
除了服毒自-殺,還能怎麼擺脫這局面?
……
翌日。
晨光渡在光潔的窗欞。
喬心圓迷茫地睜眼,面朝那縷光線,有種還在家的錯覺。
她養的小貓咪會從被窩裡鑽出來,用帶著貓屎味的尾巴掃在她臉上提醒她:「鏟屎官,起來幹活了!」
她請的阿姨會做好熱騰騰的早飯,放在蒸箱里保溫,等她起床了就吃。
現實殘酷,她沒有小貓咪了。
她永遠的失去她的小貓咪和阿姨了。
喬心圓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支愣起來,今天一定可以的!
起床后,兩個侍女一起圍著替她穿衣,說姑娘今日心情怎麼這麼好。
喬心圓扭頭看她們:「有美女看我當然心情好了!」
這算是唯一的樂趣了,城主府的侍女樣貌都很不錯。
侍女哪裡見過這種主子,都有些不好意思,過分賣力地替她打扮起來,喬心圓沒說什麼,跟她們道謝。這些侍女,興許只是被蒙蔽了,稱不上是壞人。
她昨夜用靈石調息過,今日精神好了,便準備出去看看那些女子,再看看逃跑路線。
但今天府中來了一群穿著黑白太極道袍的道士。
這些人在城主府水道旁數不清的石祠中布陣,這裡放一塊靈石,那裡放一碗鮮血,還有奇奇怪怪的粉末,以及散發著異味、黑乎乎的珠子和骨頭。
這些道士一邊念叨咒語一邊舉著銅鈴,繞著府中水道石祠布置。
喬心圓看見地上有顆漂亮的藍色石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正要彎腰去撿,一道火紅術法倏地打來,把她的手打開。
喬心圓吃痛地縮回手,聽見兩聲咳嗽,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陣法未成,禁止碰觸。」
喬心圓抬頭。
說話之人一頭銀白長發,被墨玉冠束起,他身穿白色滾黑邊的廣袖道袍,織得細密的袍上刻畫著數不清的白色咒文。
好靚的發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道歉。
男人只瞧著二十來歲的模樣,五官凌厲而皮膚蒼白,單隻眼睛被白色布條遮擋,卻是羸弱地咳嗽兩聲。
年輕修士冷著臉提醒道:「此乃九轉伏魔陣。」
一聽「伏魔陣」,喬心圓馬上倒退幾步。
完了,自己好像是個蛇妖吧!
正當她無措時,侍女突然從身後抓住她的胳膊:「喬姑娘,您怎麼出來了,布陣是大事,咱們不能隨意出來的……」
喬心圓被侍女拐著胳膊帶走,那男人還停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鼻子動了一下。
「剛才沒找到您,可嚇死我了!」侍女低聲對喬心圓道,「喬姑娘,那可是大陣師!地位超然,非同小可!少城主都說了,不讓您亂跑,您怎麼不聽話啊……」
「對不起,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喬心圓下意識為自己的錯誤道歉,旋即一想,自己一個受害者,為什麼要道歉。
「我不回房間。」她硬氣起來說,「我要去找你們少城主,你別攔我了!」
侍女為難,勸她:「可是少城主說了……」
「我管他說什麼!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她不習慣這樣兇巴巴的,說完也氣弱,手指揪住裙子。
侍女猶豫了會兒,只好帶她在府中走了圈,見她要往昨日去過的方向去,侍女忙攔下她:「喬姑娘,那裡不能去。少城主不在那邊。」
遠遠地,喬心圓看見從那個養著噬骨魚的院落中,走出幾個護衛。
雖隔著一段距離,但依稀能聞見那種驚人的血腥味。
一個小護衛臉色慘白地從院中衝出,趴在水道旁就吐了。
喬心圓忍不住抓住了侍女的手。
侍女看向她:「喬姑娘……」
「你、你陪我過去,」喬心圓聲音都在抖,「我不做什麼,我就去看看,少城主問起來,我也會護著你,是我執意要去的,你別害怕。」
「可是……」
喬心圓打斷:「沒有可是。」
侍女為難地點頭,緊跟著她。喬心圓走過去,方才看見那小護衛的臉,原來是之前跟著虞衡之來抓她的其中一個。
那半大點的少年仰起頭來,眼睛細小,臉上還有血跡。
喬心圓心一顫,轉頭看向敞開的房門,濃郁的血腥氣涌到鼻間。
「少城主是不是……讓你們,把她們都殺了?」
小護衛聽見她的話,忽然表情一變,悲慟大哭:「我、我不想殺她們!我不想,可少城主讓人逼我,說我不殺,就把我拿去餵魚。」
這是在懲罰他之前心軟,沒有殺那對獵戶夫妻,而是放走了他們。
小護衛好似瘋了,他跪坐在地,瘦弱的雙肩戰慄,那灰黑衣袍下露出一截腿,腿肉上還有被那些小銀魚啃噬過的痕迹。
喬心圓忍不住用力握緊了侍女的手腕。
她閉了閉眼,呼吸不穩。
對待手下人尚且如此,那對待其他人呢?
喬心圓精神恍惚地被侍女帶回房中,侍女看她氣色差,給她泡了壺紅茶,喬心圓看見這個顏色,一陣反胃:「謝謝……你先出去吧。」
她被禁了足,心煩氣躁地用侍女給的紙筆畫了會兒東西,姐姐給她畫的符號是什麼意思?
那符號畫出來,是個類似蝴蝶的模樣。
喬心圓將紙揉成一團丟掉,又照著那聽話符用宣紙細細描畫符文,很快就熟悉了畫法。但這種墨汁和宣紙畫的符紙,應該是沒有用處的,喬心圓打算晚點試驗一下。
隨即,她只能平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夢境。
蒙濛霧氣散開,喬心圓聽見一道熟悉的、屬於溫柔姐姐的聲音。
「子衡,這是我妹妹瀧兒。」
記憶回溯。
喬心圓睜眼,仰頭看見了那個和自己有八分相似,但氣質更清冷的女子。
她注意到自己的小手,被女人牽著。
自己這隻手,瞧著好似不過四五歲的年紀。
再望向虞衡之,眼前少年和她今日所見的模樣,似乎差不太多,眉眼還要更稚氣幾分,眼底映滿了單純的愛慕之意,喚她:「白姐姐。」
喬心圓看見了一些過往,看見她的「姐姐」白若,被一個叫封凜的男人帶走,說要成婚。
虞衡之抓住白若的手,不讓她走,但白若很堅決。
他卑微地乞求:「阿若,你要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跟我成婚吧,我從來沒有當你是我姐姐過,你不要跟那個魔修走!我是未來四方城城主,我會給你無上的榮光和寵愛。我會好好修鍊,我定會配得上你的……」
白若只是摸摸他的頭說:「子衡,你還小,你會遇上自己真心喜歡的人的。」
「我不小了,我有十八了,很快我就可以金丹,我爹說,我的天賦絕佳,百年可以化神。你再等我幾十年,我一定會比那個狗魔修強的!」
可白若並非是嫌他小,弱,才不肯應他的。
只因白若當年遇見虞衡之時,他還是個小孩。白若救了他一命,虞衡之便死心塌地想要以後長大娶她。
這小孩根本不懂什麼叫愛。
所以,一切不過是個騙局,白若沒有跟任何人成婚,這只是騙虞衡之放手的伎倆。
結果後來,白若又跟其他男人好了,虞衡之就越來越恨,為什麼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圍觀了一些記憶里的恩怨情仇,喬心圓身臨其境,可還是不能理解虞衡之為什麼把無辜之人禁錮在水池邊。是為了讓她們沒有雙腳走路,永遠留在他身邊嗎?
這是因愛生恨嗎?
喬心圓不懂。
亂七八糟的記憶,一段一段的襲來,塞滿了喬心圓的大腦。她頭痛欲裂,夢中也不安穩。
喬心圓試圖從這些記憶中,搜尋中逃離的方式。
畫面一轉,一隻恐怖的巨眼出現在視野里,她驚懼後退,看見棕黑的隆起皮膚上,長著無數的眼睛。
怪物喘息著,身上滴答流著濃稠綠液。
——還不止一隻。
是獸潮。
喬心圓膽子小,在夢裡依舊抖成篩子,san值狂掉。
她試圖閉上眼睛,然而根本做不到。
「瀧兒,」她感覺到一雙手捂住了她的雙眼,是白若的聲音,「別看。」
白若將幼小的她抱起,她緊緊地摟住了姐姐的脖子,聞到姐姐身上的氣味,她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不知為何,雖然自己是半路穿越的,可看見白若,仍有一種近乎血脈相連的親近之意。
她第一眼就很喜歡這個和自己長相很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的女子。
只見白若咬破手指蹲身,冷靜地在河面上畫了一個陣法,她畫的動作很快,喬心圓還沒看清,那血陣就完成了,繼而沉入水中。
再然後,喬心圓看見一群模樣可怖,渾身冒著黑煙的魂兵,猙獰從水裡爬出,被白若驅使,為她兇狠廝殺。
這群魂兵戰鬥力驚人,沒一會兒就踏平獸潮。
屍骨綿延千里,隨即白若捻訣念咒,送魂兵離去。
……
一覺醒來,已是入夜。
喬心圓揉了揉因為大量記憶而疼痛的太陽穴,侍女送來了晚膳和珠寶,說這些珠寶都是少城主送來的。
喬心圓也沒打開看,她用力地吃飯,埋頭餵飽自己。她一邊吃,一邊回憶,夢中,白若畫的那個陣法,從水裡召喚出了一群很牛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