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叛

幽牢深邃，不見天日。

浸泡在水牢之中的蘇錦落已經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她那被打斷的雙腿在水中已經泡到白漲腐爛。

耳畔鼠蟻鬼祟之聲不決，毫不客氣的趴在她腐爛的傷口大快朵頤。

她卻不管不動，猶如行屍般喪去了生氣。

幽幽燭火緩步靠前，她聽到來人腳步，緩緩抬起頭，露出了空洞的眼眶。

那曾經被人讚譽為北海黑珍珠般剔透的雙眸，則也被人早早挖去。

來人緩緩放下手中物品，略帶笑意的問道：

「且看朕給你帶了什麼？」

蘇錦落吃力的摸索過去，觸到滿手血污。

這兩尊斷徹的頭顱，曾是她最敬愛之人。

「父親！兄長！」

她的聲音滿是顫抖，內心之中滿是絕望，曾經認為再也不會落淚的她。

如今卻有兩行血漬順著面頰滴落。

「軒轅朗！你這個畜生，難道已經忘了。當初要不是我們蘇家傾力輔佐，你早就死在了三王之亂中！」

蘇錦落咬牙切齒，面若惡鬼。

軒轅朗卻笑了。

「你蘇家果然愚笨如豬，只是告訴他們你已經病入膏肓。這二人就毫無戒備的進宮求見。」

念至於此，蘇錦落更是悲痛萬分。

當初家人極不贊同她和軒轅朗的婚約，卻抵不過她以死相逼。

好不容易將心上人推至皇位，得來的卻是他日漸疏遠。

往日種種，悔恨心頭。

她癲狂若鬼，就連那趴在傷口中蠶食血肉的鼠蟻都被她嚇走。

「你為何如此，當初口口聲聲說愛我一生一世的人不是你嗎！」

還未等她說完，軒轅朗那重重的一巴掌卻閃了過來。

她只覺得嘴角刺痛，一口鮮血便嘔了出來。

「普天之下，朕獨愛你的妹妹錦煙。但她唯恐惹惱了你，所以步步退讓。」

想到這，軒轅朗更是氣憤，又是一巴掌打了過來。

「錦煙才該是朕的皇后，而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居然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居然下藥斷絕了她育子的能力。」

聽聞此言，蘇錦落如撥雲見霧，心中茅塞屯開。拖著病痛的身軀竭力問道：

「是不是我那好妹妹告訴你，蘇家企圖謀反。」

「哼！」

軒轅朗冷笑起來。

「看來你也知道蘇家企圖謀反，卻對朕閉口不言。」

蘇錦落大罵自己愚蠢，她早該想到，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就是自己心善，要求父母收下的養女蘇錦煙。

如今蘇家滿門被人抄斬，皆因她當初一念之差。

她憤怒地想要爬起身來，想要撕碎面前的負心漢，恨得啖其肉，飲其血。

但斷裂的白骨卻刺破血肉，再次帶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沉重的鐵鏈壓不垮她堅韌的靈魂，卻束縛住了她所有的反抗。

「軒轅朗，我死後定會化作厲鬼！率領我蘇家男女老少，糾纏你們這隊狗男女一生一世！」

面對她杜鵑泣血般的詛咒，軒轅朗卻毫無畏懼，淡淡的補充道：

「你不會死的，朕會找最好的太醫替你續命。朕要你親眼看見，錦煙母儀天下，看著我相家繁榮昌盛。」

憶不清在這水牢中昏死幾回，那軒轅朗總算變著法子折磨蘇錦落。

直至她骨肉分崩離析，鼠蟻將殘軀做家。

蘇錦落總算在絕望和不甘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她再次醒來，卻感覺身旁輕柔軟綿，耳畔又有女子軟糯的呼喊：

「小姐，不可以再睡了。今天要去武帝廟上香。」

這熟悉的聲音不由讓蘇錦落心情激蕩，她猛然驚醒。

武帝廟？她不就是在哪裡結識的軒轅朗，隨後帶領蘇家踏入萬劫不復的下場嗎。

張開雙眼，發現這裡不是那幽暗寒冷的水牢，而是曾經溫馨熟悉的閨房。

而床前這個眉眼玲瓏嬌俏，嬌軀若岸邊扶柳的女子。

「秋春！」

蘇錦落不由驚呼出聲，潸然淚下。

這個自小陪她長大，忠貞無二的傻丫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自從和軒轅朗大婚後，她便隱隱感覺到些許異樣。

本想托秋春前往蘇家告知父母小心，她卻莫名失蹤。

等到再次相見，已經是陰陽兩隔。

她被人發現裸死在乞丐窩，生前不知道殘受多少毫無人道的凌辱。

手心中，卻牢牢攥著自己的秘信，不敢怠慢。

「秋春，你是來接我走的嗎？」

蘇錦落不住哀嘆，自己終究是沒熬過軒轅朗的折磨。

如今也該輪到秋春帶著自己和全家團聚了。

但秋春卻忍俊不禁，伸出手來捏了捏她柔軟的面頰。

「小姐您在說什麼呀，莫非睡糊塗了？」

蘇錦落驟然一愣，秋春身上那股溫暖的氣息，絕對不是死人擁有。

莫非先前的痛苦經歷都是南柯一夢嗎？

她理清思緒，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那鑽心的疼痛告誡她，這絕非夢境。

秋春見她起身，正想殷勤地上前服侍更衣。

見到蘇錦落這樣對待自己，連忙心疼的製造，口中嚷道：

「小姐，您要是懷疑自己還在夢中。可以來掐秋兒啊，秋兒不怕痛，肯定會如實稟報小姐是不是在夢中。」

聽見這嬌憨的回答，蘇錦落總算確定，自己絕非在夢中。

莫非老頭重新給了自己一次機會，來挽救過去的錯誤。

想到這裡，蘇錦落心中的感慨，難以言喻。

她挪動著雙腿準備下床，卻猛然一個踉蹌，嚇得秋春連忙攙扶。

「無妨。」

輕聲的安撫秋春后，蘇錦落卻喜極而泣。

她被關押在水牢中不知道多少日月，殘破的雙腿硬生生地被鼠蟻啃至只剩白骨，都快忘了如何行走。

她緊緊抱住身旁的秋春，唯恐這一切都是夢境。

秋春只當她是被噩夢驚擾，扶著小姐輕聲安慰道：

「秋兒在呢，小姐。」

緩緩平復心中雜情，蘇錦落踉踉蹌蹌地走到那銅鏡面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

豆蔻年華勝過貂蟬半點，明細皓齒壓過西施三分。

未見玉環盡得君王寵愛，試問昭君輕嘆家懷難安。

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彷彿觸及到了真實一般，斬盡了心中雜亂。

既然老天有眼給她挽救過去的機會，她定要將前世的血海深仇盡數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