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事起

重光寺一別，遲紜和戚容珩二人竟是將近一月沒再見過，戚容珩不來相逼，遲紜也樂得自在，可算是感覺到了一些以前的安穩。

那日去見遲懷夢，遲紜已經是解決了這個後患，重活一世的人固然值得提防，但若是只關注著自己兒女情長，眼界只在那狹小偏隘的宅院之內，就不值得去付出多少心思對付，只注意著些便是。

她終究還是饒過了這個害她差點丟了性命的小姑娘，她也沒曾想自己竟會如此好心腸，也許是在悲憫她兩世不得如意吧，如果換作她自己，在那佛寺里桎梏一生已經算是最大的懲罰了……

這一月來也不全然平靜，例如遲懷萱被撤了禁閉之後私自出府去了莊子上看望趙念蓉，結果被遲惟運派府衛和幾個粗使婆子給強行帶了回來，又關入了映雨軒，這回竟是連期限都未曾說。

又例如遲昂熙最近突而奮發向上，不時的向自己父親和不愛理人的大哥請教功課，謙卑得絲毫不似從前那個只知玩樂的少年。

再例如玉姨娘再度有了身孕，府內好不容易添了一樁喜，老夫人總算是從病榻上起來重開了興德堂的門恢復了請好。

而遲紜這兒，卻滿是堆積著外頭的消息。

刑部尚書被御史參了一把，說是寵妾滅妻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夫妻和離鬧得滿城皆知，帝王隱晦的訓了幾句便不再說話。

京中最流行的那家香粉鋪子掌柜的不知得罪了什麼人，一夜之間關了張，連牌匾都給撤了下去，不過兩日便新開了一家酒樓，生意竟是比之前的香粉鋪子還要好。

東宮裡的太子側妃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傳過太醫后喜訊傳遍了皇宮，卻不過兩日就滑了胎，太子側妃病榻之上泣淚不止，昏厥過去幾回，好不容易得了后的太子更是氣的橫眉冷目，將東宮查了個底朝天，查來查去查到了太子妃的頭上，一時間東宮裡頭雞飛狗跳。

還有那草包邕王，不知怎麼的突然被查出來殺了工部員外郎家的庶子，那員外郎在朝堂上涕泗橫流告御狀，求帝王給一個公道，帝王當即下令嚴查，查的也盡數跟那員外郎所說差不多，只能按著國之律法革了邕王的爵位，將其流放到了偏遠封地。

還有那個因為美人不舉的裕王，在出了禁閉沒多久后又傳出其虐待無辜女子，裕王府中不知埋了多少無辜骸骨，帝王給出一個交代，裕王被革爵貶為了庶民，與皇室再無瓜葛。

世人都贊一句帝王明聖不徇私情，可遲紜卻知道那邕王在去封地的路上就沒了小命，這一輩子就此潦草收場。

而裕王，一個被皇室拋棄的禽獸，百姓自然是群起而攻之，別說活得跟尋常百姓一樣，苟且偷生都難，不過幾日便被那些「正義之士」堵在無人小巷亂棍打死，屍首扔去了亂葬崗被野狗分食，也算是為那些無辜慘死的女子報了仇解了恨。

這樁樁件件看著毫無相關啊，可遲紜卻知曉，每一樁每一件都與戚容珩有關。

刑部尚書的家事不用想也是他看準時機透露給了御史台那位大人，那家香粉鋪子背後的人是三皇子，專門用來過那些來路不明的錢財，太子側妃是太傅的次女，而太傅對只當了他兩年學生的戚容珩很是滿意，邕王和裕王早就與他有「爭」美人的過往……

他的箭矢精準的射中每一處靶心，最後那支箭，必然是指向那人，現在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估計再過那麼兩日，戚容珩就該來了，畢竟那老頭的信，已經到了。

天已經暖和了不少，遲紜坐在屋前的雕花搖椅上看著院中忙活著給那些花草澆水的小侍女，日光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三小姐」。門外一聲略顯肅然的呼喊和兩聲敲門聲喚醒了院中有些憊懶的眾人。

芷書放下手中的綉活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老夫人身邊的夏錦。

今早才去請過好，按理說這個時候老夫人不會有什麼事要吩咐，有那就是大事了，遲紜不由坐直了身。

夏錦入了門走到了遲紜的面前行了禮，「老夫人請三小姐去一趟興德堂」。

「可是出了什麼事？」遲紜一邊起身一邊疑惑著問。

夏錦面色莫名，有些難以啟齒一般，「鍾姨娘去了」。

此話一出芷琴幾人皆是一怔，遲紜也愣了一瞬，隨即便吩咐更衣出門。

雖說鍾姨娘有錯，但逝者已逝，將身上這茜霞緞子換下換件素些的，也算給她的最後一份體面了。

換完衣裙遲紜便去了興德堂，路上的下人皆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興德堂的一眾也俱是大氣不敢出，老夫人和遲惟運也是渾身冒著寒氣。

遲紜穩步進了堂中福了福身，「祖母安好，父親安好」。

「三丫頭來了，先坐吧」，老夫人和緩了些面色。

遲惟運這些日子對上遲紜目光好不容易能自然些，今日卻又被打回了一月前的愧意滿盈，敷衍的點點頭便轉過了頭。

遲紜方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紫嫣就得了老夫人眼色將手中的信函遞呈了過來，遲紜適當的展現出一些好奇的接了過來。

信函還簇新，一看便是剛寫完封上不久，信封上寫著「請罪書」，字體娟秀沉穩，不難看出是個耐於蟄伏的人。

封口已經開啟，該是已經有人看過，遲紜拿出了裡頭的薄薄的一張紙，展開來滿滿一頁，打頭一句便是「妾身鍾氏自問有罪，寢食難安十載，今終得解脫，憐盼大公子與三小姐寬恕……」

後頭的就是遲紜早已知曉的往事，當年許夫人和真正的三小姐身亡之事雖說是趙念蓉主使，在許夫人養身的湯藥中加了些料，也是她調走了原先三小姐身邊的侍女，可許夫人身邊的侍從她卻是動不了手，便只想著先讓許夫人著會兒急激一下那個藥性。

而許夫人入了府之後與府中的鐘姨娘相處甚好，兩人時常走動，那日鍾姨娘無意間聽到了趙念蓉的計劃，便從中做了些手腳，在外頭花大價錢雇了幾個殺手，就為了解決那幾個許夫人身邊寸步不離的侍從……

平日里看著好的跟親姐妹一般，下手的時候卻是毫不心軟，這就是人性。

遲紜心下疑惑的是，為何鍾姨娘不在趙念蓉之後便解脫，而非得等現在？這一個多月她究竟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