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意或是人意

第八章 天意或是人意

盛京城繁華,卻也藏著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

大到帝王所在的皇宮,小到平常人家裡的一碗水,都有。

遲紜本不是這西盛的人,亦或是說,她本不是這四國的人,十幾年前遇害陡然轉醒,便發覺自己被困在了一小小姑娘的身體,其周,亦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這是天意,也是人意。

她被困五年,那五年間她透過那個小小姑娘的眼,看見了太多人。

她看見「她」的娘親滿目慈愛,看見「她」的父親滿眼寵溺,看見「她」的哥哥笑著刮「她」小巧的鼻樑,也看見了遠處那位同父異母的姐姐眼中濃濃的妒忌,和那個所謂的嫡母手中攥緊的錦帕。

但她有心無力,自己尚且被困無法,又何來警示一說?

那幾年的時光,是美好的,但這美好,在「她」五歲那年,終是破碎。

小兒貪玩,甩掉了自己身邊尋常都緊跟不放的奶娘和幾個侍女,獨自一人去摘那池塘中剛剛盛開的嬌艷荷花,卻也就是那麼恰好,明明在岸邊就能完好無損將其帶走,小姑娘卻腳下一軟滑進了池中,她身上的小巧荷包掉落在了岸邊,旁邊還有一顆看似很不起眼的小石子。

她依舊有心無力,甚至在想,自己或許能出去,或者結束這莫名其妙的困牢了。

另一邊得了自己女兒獨自往池邊去了的消息的那個母親,亦是腳步匆匆行於最前,身後跟著臉上同樣焦急的侍從們卻一個個消失不見,她以為只是自己腳步太快侍從才跟丟,卻也沒想過身為侍從為何能跟丟她一個從小在閨中長大的大家小姐……

四下無人,但為母則剛,哪怕她不善水,哪怕她還帶著尚未好全的病體,也依然縱身池中相救,奮力將自己已然嗆水暈厥的女兒托舉上岸,待到有人來時,母女二人皆是只有一息尚存。

遲紜醒時,她便已經是她了。

但之前她所經歷的種種,亦是忘卻得差不多了,她所看到的,也只有原先的小姑娘所看見的。

她從那時便認為,這才是她的開始。

自己「親」兄長的決然,「父親」的滿眼失望甚至冷落,「嫡母」假心假意的關心,「嫡姐」眼中險些要藏不住的幸災樂禍,自那一刻起,遲紜便決定要在這府中當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那樣才能活的長久,甚至過的比誰都好。

卻也沒想到如今還是躲不過,箐余山她著實不怎麼想去,但如今,怕是不得不去了……

只因為那個怪老頭曾對她說過一句——異世而來,必有機緣,種種疑惑,緣至即解。

她也想知道自己為何在此,也想知道這天意讓她來此到底有何用意,但去箐余山之前,她必須得將這府中藏著的那個人抓出來,否則怕是日後麻煩更大了。

天開始漸漸暗了下來,遲紜自說出那句話后便將自己關進了二層書房內再為出來過,筆墨之下,盡數是這些年腦中莫名浮現的場景。

第一張寫完被擱置在了一旁,其上筆墨還未全乾,也只有一句話。

明曜三十三年,帝主明熒星,京城之中,玉,開刃,局啟。

而如今的盛朝,正是明曜三十三年。

第二張再寫完擱置——明曜三十三年冬,局中,敵犯,三請……

遲紜寫的依舊不停,想也沒想如若這紙張被流了出去,尚書府,怕是要被滿門抄斬了……

月兒悄然掛上了黑夜,夕雲閣二層的書房燭火通明,偶有進出的芷琴幾人也是盡量放輕自己的步子,就怕打擾到在書案前奮筆疾書的女子。

與此同時京中的悅仙樓,似是全然沒受到白日里那些流言的驚擾,依然如同往日一般熱鬧非凡,今日,又是悅仙樓選新花魁的日子了。

那高台底下坐著的一個個老爺公子哥,皆是錦衣華服,正大聲的對酒交談,無非就是討論今日又會有別樣的美人當選花魁,但坐於前排的,卻又有另一番討論。

「你說那位這幾日接連留宿綺雲姑娘那兒,會不會今日就不與我們爭這新花魁了?」一個瞧著弔兒郎當身著湖碧錦袍的年輕公子向身邊的人好奇問道,還瞥了一眼二樓被蜜橙軟紗簾掩著的那處雅間。

「誰人不知這悅仙樓的新花魁就是為那位備著的,我們飽飽眼福就知足吧!」旁邊那人有些喟嘆之色,像是有氣無處撒。

年輕公子又道,「可之前從未聽說過那位一連幾日留宿在此,還都是同一個,這次那綺雲姑娘會不會真是有那個福分了?」

「誰知道呢!」回答的人依舊是一臉無奈,反正這幾年來樓上那位的名聲愈發的盛,雖都是不好的,但那些小姐姑娘家的依舊一個個想往上湊,不過是靠著那張得天獨厚的好皮囊和好家世罷了!

年輕公子聞言又往那處雅間瞧了一眼,隨後也無奈的搖頭。

而在他看的那處雅間的對面,同樣有一人透過軟紗簾不時的看向那處,眼中似是有些敵意,隨後便見他對身旁唯諾的侍從吩咐了句什麼,那侍從便出了雅間,徑直向那人所看的雅間走去,卻在門口被一個冷麵侍衛橫刀攔住,不是別人,正是戚容珩身邊的雲炎。

「作何?」

「我家王爺有話要小的傳與小國公」,那侍從恭敬的回了。

「是哪位王爺?」雲炎依然沒將手中的刀放下。

「是裕王爺,煩請通傳一聲」。

雲炎聞言心中悄然一松,隨後將手中的刀放下轉身敲了兩聲門,道,「主子,裕王派人來傳話」。

門不過一會兒就開了,雲朗站在門裡與雲炎一個對視,便看向他身後的那個侍從道,「進來吧」。

那個侍從聞言對兩人道了聲多謝,便隨雲朗入了雅間直朝正坐在紗簾之後的男子走去,方站定便是一禮,「小國公爺安好」。

座上的男子將目光從樓下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女轉向了對面的雅間。

「你家王爺可是又讓本公子將今日美人讓與他?」聲音似是帶了些撩人的醉意,慵慵懶懶不過。

「小國公爺說笑」,侍從陪著笑臉,將自己要傳的話一字不落,「我家王爺說今日便不與小國公爺爭那新花魁了,不過卻是想要買下小國公爺手裡那張綺雲姑娘的賣身契」。

是了,眾人皆知戚容珩還有個習慣,便是在這悅仙樓但凡看上一個美人,就必是要買下她的賣身契的,無論真心與否,日後那姑娘也都是能得自由之身的,這綺雲的賣身契,在她成為新花魁的那日便到了戚容珩手中去了,不過如今有人來要才正常。

「本公子竟是不知你家王爺還是個痴情種,本公子玩膩了的也要撿回去當個寶」,戚容珩笑得輕蔑,「左右今日本公子又能得新美人,告訴你家王爺,讓他明日去本公子府上取便是」。

「是,小的告退」。

那侍從忽然蒙上了一層細汗,說完便麻溜的走出了雅間回稟那頭的裕王去了,侍從走後雲朗再次將門關上,雲炎則繼續守在門口。

「主子那賣身契不是已經燒了嗎?」雲朗好奇問道,明明之前他親眼見著自家主子把綺雲那張賣身契給燒的一點兒不剩,如今又讓別人去府里取,難不成再造一個出來不成?

「他想要的賣身契和想要的人一起給他,你說他驚不驚喜?」戚容珩指尖輕敲著一旁的小几,語氣著實有些惡趣味。

雲朗瞬時瞭然,晴朗的面容上漫上了一層有些邪氣的笑,心中不禁讚歎,他家主子氣人的本事,可真不是蓋的……

對面雅間內的裕王聽完侍從的回稟,心中暗舒了一口氣,隨後便起身帶著侍從走出了悅仙樓。

他已然與別人說了不爭新花魁,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那在這呆著自然沒什麼意思,早些回去準備準備明日來悅仙樓迎綺雲回府才是正事。

一想到從明日開始便能將美人攏入自己府中,還有自己昨日在宮裡討要的那個賞賜,裕王心情愉悅非常,回府路上都不禁哼著小曲,連帶著給身邊跟著的幾個侍從都賞了好些金瓜子,卻是不知明日里他又是何方光景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卻恐雲霞未似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卻恐雲霞未似君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天意或是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