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田園寥落干戈后 骨肉流離道路中5

第一回 田園寥落干戈后 骨肉流離道路中5

單一飛奇道:「怎麼了?看到……」

王老漢道:「原來我們已到江邊,江風甚大,我迎面受風,精神為之一振,於面見皇上一事,也並不覺得怕了。正思索間,忽然見到遠處星星點點,好似無數螞蟻正在緩緩蠕動,我不知何物,心中大奇,不住眺望。又走過數里,一眼看去,才發覺原來那些螞蟻正是在岸上拉縴的縴夫,密密麻麻,漫延數里,成千上萬,我哪裡見過這等大場面,登時呆了。」

「這時身旁的王大人也掀開轎篷,向我說道『這才剛看到縴夫而已,還差得遠了呢。』」

「我心中將信將疑。又走了一會,忽見一堵白牆橫亘江中,原來是江上大大小小的船隻從江上逆風而下,遠遠望去,白帆連成一片,倒似一堵白牆緩緩盪來。走到近處,見到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隻五光十色,旌旗蔽空,不計其數,真是萬檣如林,眾帆似織。眾轎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壯漢子,路途雖然不近,但轎夫卻仍是步履穩健,緩緩靠近江邊。忽見江邊兩岸騎兵來回賓士,傳達旨意,進獻供物。船上上千隻旌旗隨風招搖,獵獵振耳,岸上萬名縴夫共同勞作,呼喊號子,聲浪如潮,其間又有百騎來回不停巡馳,蹄聲如暴雨擊沙,我一陣神眩。」

「身旁王大人見我這副模樣,輕輕一笑,神色不變,淡淡說道:『看到舟船,該快到了』。我見到這等場面,想到即將面對皇上,又緊張起來,將種種禮節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可仍是不見龍舟影子。抬眼望去,兩岸舳艫相接,連綿不斷,竟似沒有盡頭。正躊躇間,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岸上一片秀色,細眼一瞧,原來是岸上縴夫服色一變,竟是人人衣著錦彩。」

「王大人瞧我大惑不解的神情,微笑道『見到殿腳,就快見過龍舟了。』『殿腳?』那是什麼?王大人知道我不懂,乾脆說道:『就是專門為皇上拉舟的縴夫』。」

「果然,轎子緩緩前行,一座龍舟矗立在我們面前。龍舟遍體金黃,中間龍首以黃金鑄就,雕刻得栩栩如生,雙目圓睜,雄視天下。這時轎子停下,我跟王大人一起下了轎,走向江邊。一葉小舟向我們輕輕盪來,舟上一人服色鮮亮,問道『是新城縣王大人嗎?』王大人道『正是王……,』這縣令名子難記,我也記不得了。總之,兩人又對答了幾句話,王大人和我上了這葉小舟。那人說到王大人早上派人獻來的美食皇上吃了很好。王大人雙目放光,精神一振,連連致謝,又向他獻上禮物。」

張圭道:「這個王大人給皇上獻了什麼吃的?」王老漢道:「好像是叫什麼『親民羹』,是用綠豆、紅豆等等粗糧,費了十餘天的工夫做出來的。名子是裴大人起的,說是為了顯得皇上愛民如子。」單一飛道:「然後呢?」

王老漢道:「上了小舟,此處距離龍舟近了,一路得令方能前進,種種繁縟也不說了。按說,我剛見過江上排場,對龍舟奢華應早有準備,可一上龍舟,倒是嚇得傻了,只見龍舟巍然高聳,一時也分不出多少層,舟身極長,窮目所及,不能望盡。上了龍舟,小舟退下,另有宮女指帶我們,這名宮女麗如桃花,質比幽蘭,款款前引。我們踏過平整柔軟的地毯,尊貴感立時生起。龍舟金碧輝煌,珠玉環繞,商彝周鼎排放其中,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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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字畫列布走廊兩側,什麼正殿、內殿、東西朝堂,我也記不太清楚,總之上了三、四層樓,為其尊崇富貴所懾,我已是渾身顫抖,股慄難行。王大人連連扯我后衣,這時我這才想起王大人之前反覆囑咐我的,無論見到什麼場面,都得視而不見,貌恭如常,才不致失禮。我立刻平復心情,慢慢跟了上去。」

「歷經千辛,終於見到皇上,不敢仰視,只按照王大人早早教好的,先行了跪拜大禮。這時皇上道:『這道親民羹是你們獻上來的?』王大人抬起頭,道:『是的,皇上。』皇上道:『你們是哪個縣?』王大人道:『新城縣。』皇上道:『哦,這個羹的名字也是有心了。』這時,皇上身旁站立一名大官道:『皇上愛民如子,百姓豐足,這回親來江南巡視百姓,使百姓得以仰慕聖恩,這羹是王縣令代百姓的一點心意。』後來我才知道,這人就是掌管天下刑名之權的御史大夫裴蘊大人。王縣令聽了這些話,知道聖心大悅,內心狂喜,但面上卻仍是一臉虔敬。皇上道:『聽說你還帶了一個節目?就是它們了?』王大人道:『回稟皇上,下官特為皇上準備一個戲猢猻弄醉人的節目。』皇上輕輕伸手一揮,這時裴大人給王縣令使個眼色,王縣令看看我倆。我知道該我哥倆上場嘍。我倆一演起來,當真是渾然忘我,沉迷其中。當我們演完時,我和它都是汗流浹背,衣衫盡濕。我過去向皇上磕頭謝恩,斜眼偷覷王大人,他頭上滴出汗來,嘴唇也微微顫動,緊張到了極處,又不能去看皇上神情,不知道皇上心意如何。只聽得皇上對裴蘊道:『哈哈,你這個御史大夫都不管用。非得把我提出來,方能使他恭敬。』裴蘊道:『皇上仁澤被及四方,自是眾人款附,鳥獸畏服。這小小猢猻倒也有了向化之心。』我聽了這番話,還不覺得有什麼。王大人事後卻是佩服不已,說是裴大人奉承恰到好處。果然,龍心大悅,皇上微微一笑,對王大人說:『你也算有心了,退下等賞吧。』」

「最後等到什麼賞賜,我卻不得而知了。我們離開時,看見各舟上十幾宮女笑聲晏晏,下到岸上,每個宮女手挎食盒。我心中大奇,知會王大人一聲,便上前去看個究竟。王大人聽得皇上有賞,心中兀自大喜,正在思索是加官還是賞物,是輕賞還是重賞,囑咐我不要多事,速速回來。我走上前去,見宮女打開盒蓋,裡面香氣四溢,我不由得食指大動,涎水直流。宮女們將食物倒在地上,匆匆用土填埋。我急忙走上前去,問道:『這些食物這麼精美,為什麼要倒掉,是壞了嗎?』一個宮女見我們衣衫不俗,回道:『稟大人,這食物沒壞,只是我們主人吃膩了。』我大吃一驚,眼見食物樣式精美,食材也必極為名貴,竟是這樣分毫不動地埋棄了,便對她們說:『我來替你們埋,你們趕緊回去吧。』那宮女萬福為禮,道:『多謝大人。』說著就把十多個食盒裡的食物倒在一處,宛如一座小山,我看她們走遠了。從山尖上,取下一塊食物,放入口中,口齒嚼動,覺得滋味奇美,也嘗不出是什麼東西。它也吃了起來。最後聽得王大人遠遠叫喚我們,我們才用土將餘下食物掩埋。一路上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如此美食竟遭人遺棄。回來后,王大人又賞了我幾匹綢緞。我才戀戀不捨而回。有生之年,能去這龍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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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都值了。」

張圭道:「說起這個暴君下江南,還有一件趣事。他為修建下江南用的儀仗,恨不得把天下鳥雀都捉住,下令相關州縣去捕捉鳥獸,這一來天下鳥獸大大遭殃,可用羽毛作裝飾的鳥獸幾乎被殺絕殆盡。有棵樹上有一個鶴巢,村民捕鶴,收集毛羽,可樹高難上,正當眾人嘀咕犯難之際,那鶴為保幼子,只得自己拔下氅毛,投到地上。你說奇不奇?」

劉大殷恨恨道:「如此暴君,為了自己享受,不知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白骨暴野,窮奢極欲,實在可惡!」

張圭道:「不說他了,你有什麼打算?」劉大殷道:「既然決定退隱江湖,那我還是回我的漠北去,你呢?」張圭道:「浪跡天涯,找個好地方,靜靜住下,這麼多年的江湖奔波,我也有些疲憊了。」

王老漢分別指著兩人刀、劍道:「既然已經決定退隱江湖,那麼這些東西也就用不著了吧?」張圭道:「哈哈,古語有云『雖有甲兵無所用之』。我既已決意歸隱,這具不祥之器我留著也是無用。」微微一頓道:「只不過我這柄白鳥劍是上等名劍,跟隨我多年,倒斃在此劍下的兇惡之輩不知有多少,如今可惜這劍如今再無用武之地。」

劉大殷道:「我這柄黑狼刀殺的壞人不比你少。不過既然已經決定歸隱,我也不留著它了。江湖紛爭,血雨腥風的日子我也過夠了。這刀該如何處置呢?」抬頭正好看到單一飛,緩緩道:「我看不如我們就送給這位小朋友如何?」張圭道:「好啊,那也要看這位小朋友敢不敢收。」張圭道:「小朋友,我將這柄寶劍、寶刀送給你如何?」單一飛見這兩個兵刃是上好寶物,喜出望外道:「真的嗎?」張圭道:「接著,抱穩了。」

單一飛伸手抱過,劍身極重,抱有臂上沉甸甸的。劉大殷笑道:「還有我這把,就看你抱不抱得住。要是抱不住,那可就不給你了。」將刀壓在劍上。單一飛自小生在農家,身體健壯,勉強能抱得起來。

劉、張二人充滿疑惑地向王老漢看去,王老漢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倆在想什麼,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王若虛這個名子?」張圭道:「二十多年前,聽說前輩在恆山與華山掌門、劍宗高手葛悠離在洞庭湖比武論劍,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最後結局卻是無人知曉,想不到時至今日,又能得見前輩風采。只是不知道前輩何以幹上了這個戲猢猻的勾當?」

王若虛道:「往事如煙,不提也罷,我們走吧。」劉大殷道:「我想先去洛陽看看,順道去洛陽皇宮看看。」

張圭臉色一變,心想說好各自歸隱,怎地又去洛陽。劉大殷知他心思,道:「你不用擔心,這回我就去看一眼洛陽是什麼樣子。」張圭道:「好,不過一人無伴,我們還沒好好喝過,到了洛陽,不醉不歸。」劉大殷知他放心不下,雖說是一同喝酒,實乃不放心自己,暗暗好笑。王若虛趕忙道:「算我一個,喝酒可不能少了我。」三人哈哈朗聲大笑,邁著大步,向前走去,那猴子立即跟上。

單一飛將刀劍抱到後山之中,藏至一棵高樹上,用枝條捆在樹上,細觀刀劍上的紋路,輕輕摩挲,過了許久,這才意猶未盡,翻身下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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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蝴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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