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隱村（二）

「又是山神廟？」柳夢生望著那寬大的匾額，不由一怔。

拜李家所賜，如今柳夢生對於山神廟這個存在多少有些心存芥蒂，但轉念一想，這處村落既然隱於神溝之內，信奉山神倒也符合情理。

這裡總不會又是哪家的祠堂吧？柳夢生一想到李家祠堂，就覺哭笑不得。但柳夢生馬上又否認了這個想法，且不說山神是否真的存在，那李家祠堂畢竟遠在高聳入雲的山峰之巔，或許還可以冒險掩人耳目，可誰人敢在神明居所做這種偷梁換柱的事？

那道白影為何將我引到這山神廟前？難不成是想讓我進去？柳夢生很不情願地得出了這個結論。

望著那敞開的廟門，就好像是在迎接來客一般，柳夢生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引誘而來的獵物，而這間山神廟就是精心布下的陷阱。

只不過，眼下柳夢生也別無線索。

「罷了，就闖一闖，看看究竟是什麼龍潭虎穴！」猶豫片刻后，柳夢生終是心下一橫。

雖說是決定一探究竟，可警惕還是需要警惕的。柳夢生決定在踏入廟門之前，先仔細觀察一番。

細看之下，這座山神廟與尋常廟宇並無不同，紅漆黛瓦，風格古樸，鋪在台階上的青石蝕痕斑斑，彷彿久經歲月洗禮，自然這一座比起李家在山峰上建的小廟要大氣很多。

廟門敞開，可以將院內一覽無餘，院中十分乾淨整潔，地面鋪以石磚，除卻兩口水缸之外別無他物，而大殿僅有一座，正對著廟門。

柳夢生定睛看去，僅能看到殿中有一高高的座台，想是神像正供奉其上，唯有走近才能一睹山神真容。

一番觀察下來，柳夢生並未發現有任何異樣，而細細感受一番，也未察覺到從廟門內傳來了何種異常的氣息變化，廟中的氣息與此地周圍相似，都顯得羸弱。

「這真的是間尋常的山神廟？」柳夢生不由喃喃自語，「那白影總不會是想讓我來參拜一下這裡的山神吧？」

站在外面已是看不出何種端倪來了，於是柳夢生決定進去一探。然而就在雙腳踏上廟前台階時，柳夢生卻忽然驚訝地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座山神廟顯得太過整潔了。

一念至此，柳夢生停住腳步，回頭掃視四周。相比於周圍滿是灰塵的廢棄房舍，這間山神廟檐下階前浮塵未積，寬敞的大門還有高聳的門柱被擦拭得十分明凈，就連瓦片上也未落下多少灰塵敗葉，這顯然是有人來打掃過。

「這地方真的有人住？」柳夢生不禁發問，但又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自從走出黑暗的森林之後，這神溝里生氣凋敝，可謂是寸草無生。莫若說田裡的莊稼了，柳夢生就見過村子周圍生有任何一株還活著的植被。就算是有人情願住在這樣的村子里，恐怕連日常生活都難以維持，誰還能有心思來打掃這山神廟？

莫非是李家？柳夢生腦中一念閃過，想來李婆婆當初十分嚴肅地告誡自己不要踏入這神溝，亦如當時在山頂上嚴禁外人進入偽裝成山神廟的李家祠堂一樣。嚴令外人不能進入，不代表李家人不能進入。

「不對，山頂上的那一間廟也不全然是李家祠堂，」柳夢生回憶起自己在山上所見，李家一眾費時費力抬上去的供桌並不是擺在祠堂之中的，是向著懸崖絕壁而設，甚至面向絕壁的那一側都沒有修建外牆，而那絕壁之下的天塹就是如今自己身處的神溝。

「李家人莫非是在向著這一座山神廟祭拜？」柳夢生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種強烈預感，或許李家人在山峰之上確實是要祭拜山神，只不過真正的山神廟是在神溝中的這一座。

李家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柳夢生不由疑惑，相比於攀上崎嶇陡峭的山道，明顯是來這裡更容易一些。縱使有那一片黑暗的森林阻隔，也只消舉著火把便可安然穿過。

柳夢生忖度一番，覺得李家之所以不直接來此地祭拜，要麼是想隱瞞此地曾經發生的玄門之爭，要麼是想隱瞞他們在此地暗暗供奉的神明。可若是李家真的常來此地祭拜神廟，為何到現在還沒有追上來？他們不應該比我更加熟悉來此地的路線嗎？

柳夢生終是沒能想出答案，事到如今唯有親眼去看一看了。

「我何時這般謹小慎微了？」一念至此，柳夢生不禁自嘲，若是換作以往，自己怕是早就踏進去了，哪裡會在門前百般思量？

於是柳夢生將氣息探查的範圍收束至最為精準的距離，而後便邁步踏入了那山神廟的大門。

剛一進入院落，望見廟宇大殿全貌的柳夢生便覺一種肅穆之感油然而生，這是在外面僅僅窺得大殿一角所感受不到。

柳夢生緩緩向大殿踱步，同時細細感受周圍氣息，雖然此時柳夢生收束了氣息探查的範圍，僅能察覺十步之內的氣息，但卻可以略微探查出物體內部的情形。

廟中牆體敦厚緊實，石磚之下也沒有隱藏什麼機關暗格，除卻廟裡窗明几淨，與村子里其他髒亂的屋舍顯得格格不入以外，一切似乎都表明這裡只是一間尋常的神廟。

走到大殿門前，僅能看見神像最下方的部分，柳夢生的注意力反而被座台之前設的一張供桌吸引了去。柳夢生望向那供桌之上不由驚訝一番，只見供桌上擺放著數盤鮮果，還有洗凈的穀物，中間是一尊青銅香爐，裡面積著厚厚的香灰，供桌兩側還分別放著一碟白花花的細鹽和幾根滴淚的紅燭。

柳夢生十分清楚這些供品明顯不是李婆婆等人能提供的村中產物了，必定是有人特意從山外帶來的。

這裡究竟供奉的是何方神明？居然能讓信徒不辭路遠來此山中供奉。柳夢生抱著這樣的疑問踏入大殿，然而眼前的一幕又讓他吃驚不小。但見座台之上彩繪的神像被攔腰橫斷，神像上身向一側傾倒，砸塌了那一邊的護欄，神像的頭部也因此從脖頸處斷裂開來。

只不過，倒塌的神像之上似是還有一物，與彩繪鮮明的神像不同，那物顏色黯淡隱於屋頂陰影中，若不細看，很難立刻就能發現。

柳夢生定晴望去，卻見那物形似三歲小兒，渾身皮膚紫黑透紅，一雙赤色的眼睛正怨毒地看來。

正是那紅眼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