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皮相 （一）

待到那中年男子也將身上皮肉撕扯殆盡，又一個紅眼鬼物暴露出來，只不過比起從李岩皮相里藏著的邪鬼，這一個身材略大一些，約莫有十歲孩童的身材。

柳夢生見這個邪鬼褪去血肉后的身形明顯有別於先前，不由心中奇怪，這些邪祟用以遮掩鬼相的血肉皮囊究竟是從何而來，總不能是從其他村人身上剝下的吧？柳夢生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推測，李家人數量眾多，若是這血肉皮囊真的取自村人，且不說難以掩蓋大量村人失蹤的事實，只怕是單單為滿足這般數量皮肉的供給，村裡人也早就被屠戮殆盡了。

「都動作快點！」李六哥冷冷地看向柳夢生和青崖，隨即對族人喝令道。

一聲令下，部分李家男丁紛紛用手中長劍破開皮肉，露出鬼相。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容紛紛扯下皮囊化作惡鬼，阿壯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喉中嗚咽一聲，就兩眼翻白，身子一仰躺倒在地。

自恢復對氣質的感知之後，柳夢生早有察覺到李家一眾身上的氣息以陰炁盤踞為主，體表僅有微弱陽炁，當時還以為是村中生活困苦，以至於眾人身體羸弱，卻沒料到李家人本身就是紅眼鬼物。

而今想來，若是身子真的那般羸弱，又如何能將沉重的供桌抬上山去？柳夢生不由自嘲當時的天真，只是此時心中尚有一事不明。李家一眾顯然自知是紅眼鬼物，既然如此，那李六哥之前又是被何種存在嚇成了那個樣子？

「我說你們兩個，倒真有幾分膽色，尋常人見了這場景，早就跟他一樣了，」李六哥看了看地上昏死過去的阿壯，又望向柳夢生二人，終是忍不住揚聲道。

「此身既為修士，世間陰邪早已司空見慣，」青崖遂緩緩抬眼看向李六哥，語氣平淡地說道，「倒是你，為何不急於化作邪鬼？」

「哼！之前早就想會會你們這些所謂的修士了，」李六哥冷哼一聲，隨即開步橫劍，看樣子是想來討教一番劍法。

「此身尚且有一事要問，」柳青崖聞言上前施禮道。

「師兄，都這時候了，還跟他客氣什麼？」柳夢生萬分訝異看向自家師兄。

「門中有規，凡邪祟尚有靈智者，須有三問，」柳青崖正色道。

「規矩真多，」李六哥不屑地冷笑，但瞥了一眼身後的族人後，卻又改口道，「也罷，你問吧。」

「師兄，拖得時間長了，可對咱們不利，」柳夢生看出李六哥是想拖延時間，好讓更多的族人褪去皮相，化作紅眼鬼物。

「師弟莫慌，」青崖淡淡回道，似有十足把握，遂轉向李六哥發問，「緣何為祟？」

「哈？」李六哥聞言一愣，隨後冷笑道，「你以為我們願意變成這副鬼樣子啊，當年被那些臭道士追殺，總得有個保命法子吧。」

「可傷無辜？」柳青崖又問。

「無辜？哪還有什麼無辜？」李六哥陰鷙一笑，「我是沒什麼印象，可是做鬼的，誰還沒吃過幾個人啊。」

此言一出，柳夢生當即想起自己抵達此地時那林中慘死於惡鬼之口的村人。

「可有悔悟？」柳青崖再問，神色已是冷峻異常。

「哈哈哈哈，悔悟？要悔悟也得是那些臭道士，我要是後悔，也只後悔沒有早點化作惡鬼，啖其血肉！」李六哥放肆笑道。

「就是！就是！」諸多李家男丁揚聲附和。

「既然如此，多言無益，」柳青崖聲音冰冷地說道，眼中寒光凜凜。

「呸！浪費口舌，」李六哥啐了一口，再度擺好架勢。

只是還未等李六哥擇定對手，李家族中那兩個最先掙脫皮相的惡鬼早已按捺不住，見到李六哥橫劍剛擺好架勢后，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過來。

一大一小兩隻惡鬼並未有什麼分工商量，全都徑直衝向了距離最近的柳夢生。

「咯咯咯……」兩隻惡鬼陰笑著錯動血口尖牙，彷彿是急不可耐地要飽嘗活人脊髓了。

既然敵手真身已明，柳夢生自然不懼，當即上前旋劍欲戰。只是正當柳夢生催動自身氣息打算先以符籙上的道法試探時，只覺身後氣息驟變，一道疾風便從身側掠過。

疾風馳騁而過，隨即凝結成兩道銳利的風刃，斬向邪鬼。那兩個紅眼惡鬼怕是還想著如何啃食二人血肉，根本未料到會迎面遭遇如此迅疾的道法，根本沒有閃躲的餘地。

風刃斜斬惡鬼，兩個紅眼鬼物慘叫著翻倒在地，身上已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不斷有黑氣從傷口中瀰漫而出，邪鬼體內陰炁流散，而道法的威力還不僅於此。

蘊藏在風中的陽炁與鬼物身上陰炁迅速交融，轉眼間邪鬼身形消弭無蹤。

「什麼！」李六哥看到族人這般輕易地就被擊敗，不由大吃一驚，顯然是之前低估了對手修為，遂大聲喝令道，「這些傢伙來頭不小，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而李家男丁見到兩個族人消亡后，或是驚愕或是怒火中燒，但無一不是收斂起輕慢閑散的神態，警惕地瞪向柳夢生和青崖兩人，更有數位將身上皮相撕去將半的李家男丁乾脆直接揮劍砍向族中女眷。

相比之下，李家女眷面對如此變故卻是表現出了慌亂，甚至有不少年輕的女眷轉身逃離而去，僅有少數老練的婦人才會鎮定地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乃至與族中男子一同滿目仇視地看向柳夢生兩人。

「把她們抓回來！再不願意也得參與，現在不容有疏忽！」李六哥立刻下令道。

其實李六哥還未下令之前，數名李家男丁就已經提劍追了出去。李家女眷到底是身體素質不比男丁，很快就被族中男子追上。而李家男丁絲毫沒有憐惜族中女子的意思，只要追上就是抬手一劍。

被劍刃砍傷的李家女眷倒也無性命之憂，同樣也從傷口處露出了藏在裡面紫黑色的皮膚，只是這些年輕的女眷似乎不願意扯開身上的血肉。然而族中男丁卻是不給她們絲毫喘息猶豫的機會，直接伸手扒開她們身上的傷口，強行扯去皮肉。

而那些試圖逃跑的女眷此時也僅僅是哭泣著，任由族人扒開她們的皮肉，再也沒做出絲毫反抗。

「你們幾個別磨蹭了，趕緊過來看著這兩人，都把皮扒了，誰還聽指揮？」與此同時，李六哥對著幾名尚且壯實的族中男丁揚聲道。

「是，是，」那幾人聽到后連忙點著頭圍了過來，而李六哥看到族人將柳夢生和青崖徹底包圍，就將長劍扛在肩上緩緩向兩人走來。

「小子，先讓你領教領教我們李家的劍法，」李六哥說罷便在兩人面前耍了幾式，想是用來熱身了。

「師弟，這位交給你了，記住此人已是邪鬼，不必手下留情，」柳青崖見了淡然一笑，遂對柳夢生悠悠說道。

「好！」柳夢生點頭應道，遂立劍身前，準備迎戰。

「師弟？居然讓後輩應戰，小子，到時候輸了可別後悔！」李六哥似乎認為柳青崖如此安排是對他的劍法頗為不屑，當即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既已生死之決，又何來勝負之分？」柳青崖聞言則是頗為自信地說道，「何況汝等若能在劍法上贏過我師弟，此身也便算是對爾等刮目相看了。」

聽到兩人對話，柳夢生哭笑不得，雖然能感覺自家師兄言語間對於自己的劍術十分認可，可這話聽來總感覺自己是被押注了一般。

「哼！少廢話，看招！」李六哥冷哼一聲，眉宇間已是怒意盡顯，隨即大吼一聲提劍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