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緣起②

再見到王皓的那一刻，蘇孑孑腦子裡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竟然，再次遇見了？

「哦……」是驚訝，是局促，是沉默，王皓嘴巴微張，不自覺地右手拇指、食指來回搓捻，「是你。」

「居然在這兒遇到了，真是巧。」蘇孑孑輕聲感嘆。

「爸爸你認識這個阿姨？」王唯依大聲問，搖了下王皓的胳膊。

還沒等王皓回答，蘇孑孑說：「呃，我朋友在等我，我就先過去了，有機會的話我們再聊，那……拜拜。」說罷向王唯依擺擺手便離開了。

王唯依也禮貌回應：「阿姨再見！」

王皓看向蘇孑孑走去的方向，不遠處有位女士正望向這邊。

「走，吃飯去。」王皓和王唯依進了包間。

「王唯依你怎麼去那麼久！趕緊吃飯了！」謝愛知責備道。

王皓將外套搭在椅背上。

「遇到誰了？」康曉好奇。

「一個以前的同事，在外地上班那時候的一家公司。」蘇孑孑嘟了嘟嘴，嘴角微縮。

「小冰！我有酒，你有故事嗎？酒管夠！」康曉眼睛眯起來，想要聽點兒有趣的。

「主管，你別跟我這兒八卦了，我的故事都被你掏乾淨了！」蘇孑孑鄭重其事地說，「別好奇了啊！」

「哎呀，就指著你的故事下酒呢！想說就說出來，千萬別憋著！」

「康大娘！」蘇孑孑故作大聲叫道。

「行行行，這綽號別再叫了……」

坐在蘇孑孑對面的，是她在西安大學畢業后實習時進的第一家公司的部門主管，叫康曉。

由於兩人都是水瓶座，並且性格中的某一部分有著極大程度的相似性，故二人關係格外親昵，雖然距離蘇孑孑離職已有很多年時間，但是她們倆一直保持著聯繫，康曉比蘇孑孑大5歲，在蘇孑孑的心裡，是亦師亦友的角色。

用餐后，蘇孑孑與康曉相約晚上一起看電影，由於是午夜場，又因康曉下午還要接小孩兒放學，二人便先各回各家。

蘇孑孑剛到地下停車場，就接到了蘇媽打來的電話：「哎，你現在在哪個城市啊？」

「在西安啊。」蘇孑孑說，「幹嘛？」

「又去西安啦？我還說我跟你爸爸去看看你呢！西安那個地方，人擠人的，不去了不去了！」蘇媽說。

「找我幹嘛，我哪有時間帶你們玩啊，我很忙的！千萬別來！」蘇孑孑連忙拒絕。

「知道了，西安那個地方我們也不想再去了！再見！」說罷蘇媽掛了電話。

「真是，越來越小孩兒了。」蘇孑孑默念。

她開車走到二環，前面一直在堵車，等待的空隙中，蘇孑孑的腦海中浮現出王皓的眼神。

「驚訝……還有什麼嗎？」蘇孑孑心想，卻也琢磨不出其他的情緒了。

時隔十年，恍若隔世。

還記得十年前，她離開的那天晚上，朋友聚餐歡送，他也在，那時候是初秋，王皓身穿白色的夾克外套，深藍色休閑褲，身板筆挺……記不起來更多了，當時蘇孑孑想：大概這是最後一面了吧。

那天，夜晚的風很冷，落葉簌簌落在地上，被風揚起又丟下。她送走同事們和他，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深夜的街頭。

車開進小區時，蘇孑孑收到一條微信消息。她乘坐電梯點開聊天界面——消息來自王皓。

這些年，蘇孑孑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再見到王皓。而今再見面，她雖然會好奇王皓如今的生活，卻不盼望能跟他發生任何交集。

蘇孑孑記憶中的王皓，有兩個樣子，第一個他熱情陽光，第二個他沉穩老練。

蘇孑孑想，第二個他應該一如現在的他吧，全身都透露著久經職場的氣息。而這樣的他，怎麼會主動發來消息呢？

王皓：你在西安做什麼？

久違的頭像重新出現在消息列表裡，沒變過，剛添加好友時，就是這張圖片——一片海和一隻海鷗。

蘇孑孑回復：準備在這個城市定居了。

王皓：定居？

蘇孑孑盯著屏幕，心想：該怎麼回復呢？說來話長啊……

王皓：你怎麼會來西安定居？

蘇孑孑回復：就……機緣巧合，各種因素，買了套小公寓，以後打算長住這裡啊。

王皓：哦，你自己還是你家都搬過來了？

蘇孑孑直犯嘀咕：「難道他又忘了？問來問去問東問西，到底還要問多少問題……」

現在的蘇孑孑不喜歡這樣的聊天方式，又不是小情侶你儂我儂，一問一答間情愫暗涌，腦熱心動，要麼就當面聊，要麼就電話，這樣多有效率，一句兩句又說不清楚。

於是蘇孑孑回復：可能吃太飽了，有點兒困，先休息了哈！下次聊吧。

她將手機壓到枕頭下面，順勢躺下，拉起枕巾蒙在臉上。

王皓看到蘇孑孑的那瞬間，時間迅速在腦中倒退，恍若回到十年前的某一天，那天也是夏日中最為平常的一天，蘇孑孑站在樹下望著他輕笑的畫面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一如今日，她輕笑起來，似柔風拂面。

王皓將未發送出去的字刪掉了，他想：應該睡著了吧。

謝愛知敲了敲書房的門，說：「王皓，你下午給你姐把鑰匙送過去吧，她既然準備把房子賣了，這個備用鑰匙還是應該給她拿過去。」

王皓打開門接過鑰匙，說：「行，知道了。」

謝愛知看王皓面無表情，心中不悅，說：「咱們家也正是要用錢的時候，唯依馬上初二了，那套房子不買的話她怎麼轉學過去呢？這學位房直接影響的是你女兒能不能上二中，現在這個初中的教育水平給不了她更多的支持……」

王皓看謝愛知這樣，他趕緊擠出一個笑臉來，說：「好，知道知道。我也沒說什麼了不是？這錢不借就不借了，我姐他們有他們的解決辦法，不說了好吧！我這兒還有一個文件要做，幫我倒杯水啊，謝謝老婆大人！」

謝愛知說：「好，不提了。我給你倒水去。」

王皓寫完文件，準備出門去送鑰匙。王唯依探出腦袋問：「爸爸！我能跟你一起去嗎？我想我姑了。」

「行啊，走吧。」王皓說。

王唯依坐在副駕，她問道：「爸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王皓問：「什麼問題？」

王唯依眨眨眼，八卦地問道：「就我們吃飯的時候，你遇到的那個特別好看的阿姨是誰啊？」

王皓說：「哦，那個阿姨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王唯依說：「就這麼簡單？」

王皓歪頭看了一眼王唯依，說：「啊，還要怎麼複雜？怪不得你媽說你小說買了好幾本兒，初中生要以學習為主！」

王唯依冷笑一聲說：「切，就知道沒那麼簡單，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王皓突然笑了，說：「你敢開你爸的玩笑了？你再看那些小說，我都沒法兒跟你好好聊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