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幼靈
第二天一早,關飛虎便被一陣香味惹醒,看到關一川在桌前大快朵頤,「咋不叫我起床勒?」
「睡得和豬一樣,怎麼喚都喚不醒,」關一川看到關飛虎醒了,不由開始抓緊進食的速度,使勁把包子往嘴裡塞。
關飛虎沒好好氣地看了一眼,「又不要銀子的,還那麼小氣。」
關一川之前在雲城和關飛虎搶烤鴨都成習慣了,忙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滿嘴都是菜,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兒子來吃!隨便吃!」一邊用紙包了幾個塞到自己的行囊里。
兩人用完早飯,店小二將兩人送出酒樓,並吩咐道出東門走一里路有個驛站,李家已經安排好了驛票,可以借馬代步,關一川向西邊仍清晰可見的雲城行了個大禮,一邊謝過店小二,領著關飛虎就往東邊出發。
渝州是神州大陸最西邊的一塊土地,接壤著梁州、秦州、豫州與靖州,雖靠西海,但山巒起伏,雲霧撩生。百姓以茶為營生,渝州雲茶天下聞名,當今朝廷還尊為貢茶。因為地處偏僻,又宛如仙境,故很多修仙門派都樂於居於此處,為首的便是雲城與崑崙,雖說同處一州,但距離甚遠,尤其是崑崙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年居於秦州與渝州交接處的昆崙山,人們自然而然把視野可見里的雲城,用來作為江湖行走的談資。經常有人會吹噓我與雲城仙姑有過一面之緣,甚至還碰到過李家五兄妹等等,當然聽者也沒往心裡去,無非就是多走兩圈酒罷了。
關飛虎把腰帶往下褪了下,吃得有點太飽,勒得實在受不了,跟著關一川慢悠悠地走出城,老遠就看到了那個店小二說的驛站。
神州大陸的驛站是朝廷統一管轄的,只要辦理一張驛票,整個神州大陸都可以使用。驛票上面有畫好的格子,每次使用都由驛站的馬夫在一個格子上畫上一撇,到了下一處驛站交還馬匹的時候,由那處的馬夫再畫上一捺,這樣就視為用過一次租賃,十次用完之後,若需再次使用,便要重新辦理一張驛票。
驛票價格不菲,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誰都能辦得起的,畢竟老百姓也不怎麼經常出遠門,偶爾買下散票即可,就是出多出數倍的價格購買一格,朝廷也不管不問,這種油水也就讓驛站的馬夫撈得不亦樂乎。
馬夫打量著關一川父子,渾身上下樸素地連一滴油水都榨不出來,估計也是有貴人相助,才用的起這驛票,馬夫撇了撇嘴,牽過一批不怎麼健壯的灰馬,將毛筆在舌頭上潤了下,唰地一下在第一格上畫了一撇,「喏拿去,草料我們是不照料的。」
然後回頭取了一副中規中矩的馬鞍,給馬繫上,把繩往關一川手上一遞,又回到草席上小憩去了。
關一川雖然是一介書生,但好歹之前大飛他們教過他騎馬,雖不說很精湛,但帶一個小娃娃那是完全沒有問題,往馬上努了努嘴,關飛虎搖著頭,「我跟著跑就行,四師叔的功課不能落下。」說完把關一川扶到馬鞍上,這時候也快到了正中午,雖然快到冬季,但是這太陽還是毒辣,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又身處官道,驛站周遭沒什麼樹蔭可以躲,所以關一川父子兩人也就在驛站裡面開始往馬鞍上堆放行囊,一個往上遞,一個在馬上接。
此時驛站又走進兩個人,為首的看上去和關飛虎一般年歲,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全身透著一股少年英氣,身著一襲白衣,但感覺是換洗了很久,白衣上微微泛黃,腰中系著一塊玉,黯淡無光,看上去並不是什麼值錢的貨色。
後面跟著個老奴,駝著背,一身粗衣打扮卻也乾淨,慢慢悠悠地從懷中掏著銀兩。
「馬倌,」少年開口,聲音有些怯弱,「這散格怎麼賣?」
馬夫看到有人進來,忙從草席上跳將起來,他們最喜歡散客,這樣油水撈的足,但一看來者只是個樸實的少年和一個老僕,興緻索然,隨手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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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比了個五。
「喏拿好了,這是五百文錢。」少年接過老奴遞過來的半貫錢,雙手遞給馬夫,剛準備去牽馬,馬夫一把拉住。
「小兄弟,你是不是搞錯了。」馬夫把錢往懷裡一揣,滿嘴黃牙吊著嗓子說道,「五兩白銀。」
「什麼?要五兩?」少年驚呼,「一張驛票也就五兩!」
「你這是劫...劫財!光天化日之下...劫財!」少年緊張地開始結巴,聲音卻越來越輕。
「愛要不要,買不起就滾,別耽擱老子做生意。」馬夫罵罵咧咧地把兩人往外轟。
關飛虎愣頭愣腦地看著,一邊關一川拍了一下關飛虎的腦袋,「別管閑事,我們走罷。」
「可是老爹,這馬夫這明顯就是獅子大開口呀?」關飛虎拍了拍馬鞍,行囊都系地緊緊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走自己的路就成。」關一川牽著馬繩,慢慢地開始往驛站門口踱去。
老奴拉住了白衣少年搖了搖頭,白衣少年漲紅了臉,半晌才從嘴裡說出一句,「混賬!」估計這也是他絞盡腦汁想到最厲害的罵人辭彙了。
馬夫根本沒有理睬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老一少,拍了拍手,一邊往地上啐了口痰,一邊嘴裡叨咕著,「切,報了太高了,還想撈一筆大的晚上去找個姑娘開心開心。」突然眼前一黑,一道小小的身影攔在自己跟前。
關飛虎張開雙手,抬起頭,「大哥這就是你不對了。」
關一川頭開始疼了,這小子千叮囑萬叮囑,結果下山第二天就開始惹禍了。
「小子滾開,干你何事!」馬夫抓住關飛虎的肩膀想往外一推,沒想到這小子紋絲不動,馬夫驚訝沒想到這小娃子還是個練家子,於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使勁去推,還是白費力氣。
關飛虎朗聲道,「師傅說過,黑心錢不能賺。」說罷仍由馬夫使勁,反正自己寸步不移。
外面的白衣少年看呆了,忙跑了進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是覺得馬夫在一味欺負那個少年,突然心跳加快,直接用身體撞了過去。沒想到那馬夫一身結實,少年自己被撞得暈頭轉向。
「別以為你們是小孩就不敢打你們!」馬夫莫名其妙看著白衣少年撞完自己疼得蹲在地上,一邊真的想一拳揍在這個一臉生氣的娃娃臉上。
關一川忙翻身下馬,拐杖也不要了,差點跌倒在地,「馬倌要不算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錢您也收了,要不再在我驛票上劃去一格罷。」
畢竟是自己黑心在先,這小子的爹倒是識相,馬夫馬上順著關一川的話說,「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樣也行。」
關一川馬上笑嘻嘻地把驛票遞了過去,馬夫直接在一格上寫了一撇一捺,又撕開一張油膩膩的單子,潦草寫了數筆權當散票憑證后,一併扔給關一川,然後罵罵咧咧地找了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馬,隨便找了個破爛不堪的馬鞍隨手一掛,沒好氣地將繩子甩給了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冷哼一聲接過,起身拍了拍土,牽著馬拉著關飛虎就往外面走,老奴緊跟著走了出去,關一川對著馬夫的背影撇了一下嘴,撿起拐杖,費力地爬上馬,也追著三人去了。
「謝謝少俠出手相助。」白衣少年拉著關飛虎走了數十步,被氣得通紅的臉稍稍平復了些,雙手向關飛虎行禮。
「叫我飛虎就成!我不是什麼少俠。」關飛虎嘿嘿一笑,然後回頭瞪了一眼在後面偷瞄這裡的關一川。
白衣少年也跟著回頭,對著關一川也行了一個禮,「多謝大俠解圍。」
關一川剛想文縐縐地說兩句,就被關飛虎瞪了回去。
「小生江幼靈,」白衣少年招呼老奴過來安放行囊,「永州人士,前往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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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考。」
「我陪老爹去季州尋一個故人。」關飛虎大大咧咧地說著,發現江幼靈的行囊里都是些書卷竹簡,不愧是讀書人,不像自己爹,說是讀書人,包里卻全是乾糧和吃食。
四人正好順路,於是結伴而行,關飛虎看江幼靈身子瘦弱,坐在馬後低下頭說話有點搖搖欲墜,於是也騎上馬,坐在關一川身後,一路和江幼靈談笑風生。
江幼靈說了好多秦渝趣聞,都是關飛虎在山上沒有聽過的,關飛虎聽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將春秋奇觀分享給江幼靈,江幼靈聽得嘖嘖稱奇,說之後肯定去看看這個關飛虎口中桃花楓葉一齊盛開的地方,隨後問起關飛虎住在何方,關一川在前面接過話頭,住在渝梁交界的山村裡,這是第一次出來見見世面,便把話頭又拋回給了兩個小孩。
關一川看得出來,江幼靈也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雖然有點木楞膽小,但談吐間並不落俗,關飛虎在山上幾乎沒什麼朋友,那個姓柳的小姑娘也是突然最近才跑得比較勤快,這樣也好,讓關飛虎多認識幾個朋友,多增加下見聞,之後江湖上好有人照應。
一路行來,關飛虎已經和江幼靈打得火熱,江幼靈也被感染的沒之前那麼內向,兩人經常搶著雞腿,然後打鬧著直接在床上睡去,關一川和老奴將江幼靈抱回他自己的客房后,老奴低著頭對關一川說,「謝謝先生,我家小少爺從來都沒那麼開心過。」
「不打緊,二虎也很開心,畢竟同路有個同歲的,小孩子不會覺得那麼無聊。」
「明天少爺和老奴就要在龍華山下拐往豫州了,多謝先生這幾日的照料,之後有緣再見了。」
關一川這才想起來,這一路已經連騎帶走約莫行了二十多日,也快穿出渝州進入靖州了,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關飛虎,似乎又長高了不少,褲子已經遮不住腳脖子了。
第二日醒來,四人走到龍華山下,龍華山地處四州交界,雖沒有其餘名山般巍峨高聳,但由於龍華山尤其蜿蜒曲長,也被記為五大名山之列。龍華山下十里亭旁,關飛虎拍了拍江幼靈的肩膀,小大人一樣地說著,「之後考上功名後記得來季州找我玩!」
江幼靈滿臉失落難過,畢竟關飛虎也是自己第一個能真正說上話的好朋友,自己家裡的哥哥姐姐對自己都很冷淡,畢竟自己是庶出。當然,這些話江幼靈都沒有說給關飛虎知道。
分開的時候,江幼靈一步三回頭,看著關飛虎倒騎在馬上一個勁地對著自己揮手,終於笑開了,「飛虎,回見!」
「考試加油!」
看著江幼靈和老奴消失在山腳處,關一川父子也準備繼續啟程,但老遠就聽到江幼靈一聲稚嫩的呼喊,關一川駐馬回頭,看著江幼靈一路狂奔,氣喘吁吁地跑到跳下馬的關飛虎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送給東西給你。」
瘦弱的江幼靈連措辭都跑得忘記了,從腰上扯下那塊小小的玉。一把遞給關飛虎,然後握拳往關飛虎胸上一錘,「這次真走了!」
「老爹我們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幼靈?」關飛虎握著玉,莫名地熱血澎湃。
「沒有,」關一川無奈地一笑,「你知道我們包里只有吃的。」
老奴騎著馬回頭來接江幼靈,這次江幼靈沒有回頭,一陣塵埃馳過,兩位少年的再見之日,整個江湖屆時已經天翻地覆。
「原來他姓姜。」關飛虎玩弄著手上的那塊小玉,用衣服擦了擦,玉上的污跡被堪堪拭去,露出了通體晶瑩。
「收好,我們也走了。」
關飛虎把玉鄭重地放在懷裡,對著江幼靈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和幼靈肯定能再見的吧!」
「那是當然。」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