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囡囡甜甜
小樓東風,珠簾如翠,飛葉如蝶不知歸,胭脂麝粉,玉人淚。
廣榻熏香,美人如桂,冰肌雪藕裹芳菲,楚楚可憐,少年醉。
東風漸勁,捲入樓中珠簾里幾片翠葉,一番起舞之後如蝴蝶般翩然落下。
少年拂去大腿上的落葉,撓了撓癢,收回手時碰到一團綿軟,微微皺眉,睜開了眼睛。
風去又風來,小樓內清涼舒爽,床頭紗帳在眼角餘光里搖曳。
「弟弟真壞。」成熟女人獨有的嫵媚聲音在耳旁響起。
溫香撲鼻,佳人側卧。少年相對而卧,側躺在床,抬眼時,杜瓊凝嬌媚的面容映入眸子。
紅唇如血,杜瓊凝輕咬著半邊嘴唇,皓齒微露,媚眼如絲地看著眼前少年,而後又欲語還羞地低下眉眼,如一朵過分嬌艷的花兒。
少年忽地身體一顫,只覺腰上落下一片沉重,柔滑、溫熱、得寸進尺地緩緩用力勾緊著他的腰腹。女子嘴角笑意盈盈,迷濛痴醉的眸子有氣無力地將合未合,好似神魂顛倒,如那爛醉如泥的人兒。
杜瓊凝又旋即翻身坐起,騎在少年腹上。
「我來為弟弟寬衣……」杜瓊凝嫵媚一笑,眸子里仍是如痴如醉,俯身趴下,湊在了少年眼前,雙手已然向少年早已鬆散的領口伸去。
……
東海湖的天空之上,一隻身長百丈的異獸長著六對遮天蔽日的翅膀,並未如何扇動,卻是一去數十里。
異獸的脊背如大地般廣闊,一群人肅然靜立,約有百人,皆倨傲冷漠,睥睨天野四垂。
人群盡頭,一黑衣女子盤腿靜坐在前方,黑髮飛舞,大袖飄展。
「咦呵呵……杜姐姐真香!」絕美的女子身側,一個神態痴傻的少年緊緊抱住她的臂膀,醉眼朦朧,臉頰貼在女子的衣袖之上蹭來蹭去,時不時張嘴舔上一番,口水橫流,黑衣女子竟也無動於衷。
身後的一群人好似視若無睹,各自遠遠相隔,立於異獸廣闊的脊背之上,卻都離坐在前方的黑衣女子極遠,生怕打擾到她。
「桑海城已到,請教主示下。」
一個裝束古怪的少年走近,頭束高馬尾,身披黑披風,披風肩部銜縫著裹肩的圓筒狀黑色皮毛,垂至胸前,又齊齊裁斷,身後披風的扇狀擺尾下,墜著一枚枚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鈴鐺。少年語調低沉而平靜,平靜之中卻又透露著黑雲壓城的氣勢,彷彿眼前被他尊稱為教主的女子一聲令下,他便要毀天滅地去。
黑衣女子被身邊痴傻少年抱著臂膀左右來回地微微搖晃著身子,她微微側臉,以安撫孩童的口吻對身後那裝束古怪的少年說道:「知道你閑了許久了,這次不是把你帶出來了嘛,不急啊,今天你有的是機會大展身手。」
裝束古怪的少年眸子冰冷,如一汪死水,年紀似在十七八歲左右,身軀細長高挺。他沉吟一瞬,面色里有著一絲微微的幽怨,卻十分恭敬道:「這次教主不能罰我了。」
風姿絕世的女子本該穿花戴玉,才顯女子風情,只是這位黑衣教主縱使身著純黑的衣裳,仍是眉目秀麗,素麵驚鴻。
「不罰不罰,今日你便放開了殺,殺的少了我才要罰你!」黑衣教主笑道。
「咦呵呵……杜姐姐……」黑衣教主身邊,那痴傻少年又舔了舔教主的玉手。
裝束古怪的少年皺眉,瞥了眼抱著教主大人胳膊的痴傻少年,心中嘀咕:「教主從哪撿來個傻子?」
雲氣飄渺,雲下的桑海城依稀間映入眼帘,異獸飛的極快,眨眼即到。
城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兒蹲在街角,神情專註地看著地上成群的螞蟻,良久,猛然站起身來。
「哈!」小女孩一腳踩死地上成群的螞蟻,而後便又蹲下身來,看著那些還未死透的小螞蟻瘸著腿蹣跚前行。
忽然,天色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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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來,女童眸中狂喜,心中念道:「要下雨啦?」
「切!」仰頭之時,卻只見一頭異獸遮天蔽日而來,小女孩失望至極,收回了目光。
若在其他地方,一個小女娃兒見了如此情形,免不得嚇得哇哇大哭,只不過在這桑海城中,小女孩已然習以為常。
「囡囡!」一聲稚嫩的呼喚從街頭傳來。
「甜甜!」小女孩轉身,面露欣喜,邁步離開之時,踩過腳下的螞蟻。
兩個小女孩年齡相仿,相向而奔,一時沒止住腳步,砰的一聲彼此撞進對方懷裡。
囡囡揉了揉胸脯,摟住甜甜的脖子,期待道:「你們那邊放水了嘛?」
甜甜搖搖頭,憂愁道:「還沒有開閘哩!」
「呀,快跑快跑!」甜甜忽然掙脫囡囡的摟抱,拉住囡囡的小臂,快步往巷子外跑去。
囡囡被小夥伴拉著,在後面頓頓地跑動,不解地問道:「跑什麼呀?」
「你看天上那隻怪獸那麼大,萬一拉屎咋辦,咱們躲一躲!」
跑了不多時,兩個小女孩來到一處巨樓前,樓下是六條大路交叉之地,此刻圍滿了人,多是些衣著簡樸的人過路人,人群之中議論紛紛。
小女孩心生好奇,在人群里鑽來鑽去,終於到了裡面。
「阿爸!」
甜甜才探出個頭來,見到人群中央空地里一片血泊,頓時面色大變,一聲小孩子獨有的尖銳刺耳的嘶喊后,小女孩快步向血泊中衝去。
地上,躺著一對慘死的男女。
甜甜步子跑的太急,還未到了爹娘身前,便摔在地上,撐著身子還未站起,小腿已然發力,往前蹬著,撲在了血泊之中。
血水濺在甜甜的臉上,徒添了幾分凄艷。
囡囡慢步走來,呆立在甜甜身後,看著地上死去的阿叔阿嬸。
「小妹妹真精緻啊。」巨樓之中,走出一個身著華貴紫衣的年輕人,直勾勾盯著血泊中的女孩,帶著冷漠的笑意。
甜甜抬眼,只見那紫衣人排眾而出,陰冷無情,身後跟著一個衣衫不整、滿面唇印的小廝,正整理著衣領。
「是你殺了我阿爸阿媽?」小女孩抬眼,明亮的眸子里充斥著純粹的憤恨。
紫衣人緩步而來,搖搖頭:「不不不,兩個連水都買不起的賤民,殺他們臟我的手。」
紫衣人蹲下,邪笑著把臉湊到甜甜面前,直直盯著她,抬手指了指身後的隨從,說道:「是他殺的!」
「啊~嗯~」巨樓高大巍峨,正門懸匾題字:雲香樓。
樓內傳出無數女子好似猝不及防的一聲聲嬌呼,時斷時續,此起起伏,不敢高聲,勝似高聲。街上人聲嘈雜,亦不能掩蓋之。
而此刻街頭,嘈雜聲正漸漸消弭,這一聲聲嬌呼卻顯得清晰起來。
紫衣人嘴角冷笑,慫恿著說道:「去啊,把他殺了!」
甜甜瞪大了雙眼,滿是血絲,憤然起身,弱小的拳頭砸向蹲在面前的紫衣人。
紫衣人云淡風輕地攥住小女孩的手腕,再握住小女孩白嫩的脖子,霍然起身,將小女孩提在空中,睥睨四方:「聽著,桑海城的水賣多少銀兩,我說了算!再有聚眾鬧事者,這便是下場!」
小女孩囡囡急忙上前,扯住紫衣人的衣角,仰著小腦袋眼淚汪汪祈求道:「大人,我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了甜甜。」
紫衣人低眼向囡囡看去,嘴角勾起陰狠笑容,握著甜甜脖子的手中猛一用力,正在拚命掙扎的甜甜當即腦袋一歪,沒了性命,兩條手臂輕輕搖晃,如初春時節微風裡的嫩柳。
一個素衣小娘膽怯卻又快步地走近,攬住正看著死去的甜甜而陷入獃滯的囡囡,隨後女子連忙跪下,乞饒道:「賤婦沒看好孩子,我家小女若有冒犯,請大人寬恕。」
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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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小婦人五體投地。
紫衣人將手中已然沒了氣兒的小女孩丟在地上,俯身抓住少婦人的頭髮,將她的頭顱抬起,待看到少婦人那一副萬里挑一的花容月貌,嘴角挑起,說道:「行啊,拿你的命,換你姑娘的命,以後跟在我身邊做奴,我便饒了你女兒性命。」
少婦人眼角淚珠倏然滑落,強顏歡笑,語調里竟帶著絲感激,說道:「應當的,應當的,謝謝大人。」
「阿媽……」囡囡尚不知母親要去哪裡,卻也知道母親定然不會去什麼好地方,眼眶裡淚光瑩瑩。
阿爸阿媽常說,城裡那些高貴的大人,沒有一個好人。
少婦人用力推走女兒,更咽道:「走,快走,回家去。」
囡囡踉蹌兩步,獃獃地站著,不舍地看向母親。
「滾!阿媽不要你了!」少婦人見女兒不走,大聲吼道。
小姑娘當即放聲大哭,這一哭,嚇壞了已經被紫衣人摟在懷裡胡亂揉捏的母親,她生怕紫衣人心煩之下要了自家孩子的命。
少婦人掙脫紫衣人的手臂,衝到女兒面前,抬起雙臂奮力一推,用盡了全身力氣將女兒推倒在人群里,怒吼道:「滾!滾回家去!」
「走吧,快走吧孩子。」人群中,一個粗獷的漢子小心地將小女孩扶起,聲音粗重渾厚如鐘鼓一般,吐字之時卻儘是溫柔。
囡囡哭得睜不開眼睛,腳步一走一頓地往家裡走著,頭頂兩條羊角小辮隨著茫然無措的步子晃動不止。
人們齊齊扭頭看向小女孩離去的背影,人山寂靜,人海無聲。
「啊~」
人群漸漸散去,獨留樓前一家三口靜躺在血泊之中,紫衣人將身邊的年輕美婦人狠狠攬入懷中,嚇得她一聲驚呼。
聽見這一聲驚呼,紫衣人眸子里頓時充滿炙熱,眯眼冷笑之時,恰見懷中女人羞怯的眼神,惹人垂憐,紫衣人更加心血翻湧。
「老子就喜歡你這樣的,我知道你想尋死,別想了,我不想讓你死,你就死不了。」
……
「阿爸!阿爸!」
一個小女孩在巨城的街道中央急奔,淚雨紛紛。
前方,一個乾瘦的男人默默狂奔,把女兒遠遠甩在後面,眸子里充斥著幾近癲狂的憤怒。
正狂奔之時,一輛車輦攔住去路,車中坐著五個穿著一樣的男子,巨城之中的貧苦百姓皆私下稱其為狗腿子。
車輦停下,五個人下了車,領頭的伍長眯著眼走近,問道:「行牌!」
乾瘦的男人心急如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猛磕幾個響頭,抬起鮮血直流的腦袋仰頭乞求:「大人,我老婆要被人害了,出門的急,未帶行牌,求大人放我過去吧!」
伍長一聽,當即不屑地哼了一聲:「沒有行牌,不能出門走路!城裡的大人們修了路,可不是給咱們走的,咱們要走,就得給錢。你買了當月的行牌才能出門走路,你沒有行牌,我哪知道你有沒有給過錢?」
男人心中焦急,眸子急轉,悍然起身從五人當間沖了過去,那五個狗腿子也不曾想這男人如此大膽,連忙追趕,奈何平日里極少鍛煉筋骨,好吃懶做,體態笨重,只能看著乾瘦的男子絕塵而去。
「阿爸!阿爸!」
不多時,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嘶啞地呼喊著,從幾個正扶著腰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狗腿子身邊跑過。
伍長伸手抓住小女孩,惡狠狠問道:「前面跑過去的那個男人,是你阿爸?」
小女孩知道這些人就是阿爸阿媽阿叔阿嬸常說的狗腿子,不是好人,吭哧一下咬在了伍長的手腕上。
伍長吃痛鬆手,小女孩狂奔而去,本就累壞了的幾個人也懶得去追趕。
乾瘦的男人一路急奔不知疲倦,嘴裡念叨著:「蘭妹,蘭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