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工作狂（五）

轟！

伴隨著巨大的火光衝天而起，天空的雨雲短暫的被衝散。火光帶來的巨大爆響足足過了兩秒才傳遞到無望海的巨大紅樹上。

滾滾濃煙從島中升起，氣壓帶來的狂風令海浪中那紅樹的樹葉都嘩嘩作響。

站在紅樹榦上的島民們倒吸一口冷氣，紛紛扭頭看著火光升起的地方。在那裡，一股股的火焰衝天而起，蒸發出大量的煙雲和水霧，將烏雲下端照的一片血紅，在那紅光中，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建築轟然倒塌的聲音，其陣勢煞為驚人。

姬莉雅率先反應過來，她伸手就摸向自己長袍的口袋，並從中取出了一枚信號彈，打算填裝進信號槍內，繼續給千辰發信號。

塔西提一直關注著姬莉雅，儘管被那巨大的爆炸吸引了注意力，但他還是很快回過神，衝到姬莉雅身邊，死死的抓住姬莉雅的胳膊，大聲說道：「聽我解釋，大主教，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我管你有沒有惡意！」

姬莉雅大聲說著，「放開我！」

石頭的身軀顯然比肉體凡胎的力量更大，塔西提見無法阻止姬莉雅發射信號彈，便立刻呼喊其他島民，聽見塔西提的呼喊，其他島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按住姬莉雅的身體，搶奪她的信號槍。姬莉雅難以抵擋這麼多人，很快就被搶走了信號槍。

信號槍被搶的她氣的發抖，指著面前的島民說道：「你們這樣對我，真的不怕他回來嗎？」

塔西提卻跪了下來，只見他跪在姬莉雅面前說道：「大主教，我們沒有惡意，如果你願意為我溝通宇宙，我們願意認你為主人，成為聖光的信徒。」

轟！

又是一聲劇烈的爆響。

滾滾的蘑孤雲從島內升騰而起，灼熱的火舌如龍一般蔓延狂嘯，其中更有日冕一般的環狀火舌狂舞，大量物質被高溫氣流拋向高空。

如此可怖的景象讓島民紛紛跪了下來，他們跪在紅樹榦上，看著島內滔天的火焰，面露憧憬和渴望的神色，那渴望被火光照亮，活靈活現。

塔西提覺察到後方的爆炸，沒有回頭，依然死死的盯著姬莉雅。

「溝通什麼溝通！」

姬莉雅指著塔西提罵道：「你腦門上不是有眼睛嗎？你想溝通宇宙就拿著眼睛去看好了！別來指望我，我什麼都不會！我什麼都沒有！」

「眼睛是有局限的，大主教！」塔西提懇切說道：「我已經看了很多很多書，很多很多記載和典籍，但是遠遠不夠，我需要真正的溝通，來自群星之間的溝通！」

「做，不，到！」

姬莉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您小看自己了，您身邊的護衛正是證明。我們也渴望像他那樣，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

姬莉雅獃滯。

「大主教，聖光已經沉寂這麼多年了！你難道一點振興它的想法都沒有嗎？」塔西提趁熱打鐵大聲說道：「看看淹神，看看財富女神，看看智識之神，只要獻上信仰，它們都能為自己的信徒提供力量，可是您卻不願意為自己的信徒提供任何力量嗎！？」

姬莉雅哆嗦了一下，好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又像踩到一隻極噁心的毛蟲，儘管她並不認為毛蟲噁心，也沒有人類的身體，但她此刻卻真切的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惡寒，這惡寒令她幾乎是尖叫道：「我不需要你們來信！

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人相信！

聖光完了！

你渴望力量，渴望知識，渴望財富，就去問你們的神靈要！

別問我要！

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

她的叫聲是如此尖銳，以至於跪在地上的塔西提好半天都沒有發出聲音。

火焰游龍盤旋著從島中衝起，短時間內盤旋數百米高，在天空劃出一道拋物線，流星一般向樹榦上墜落而來。

看著天空墜落的火焰，跪地的島民推推搡搡的散開，只是他們的眼睛仍然痴迷的看著那火焰，那股能量對他們而言有著致命的誘惑。

沒多久，一身火焰的千辰從天而降，重重的落在紅樹的樹榦上。

吐出濃烈飽含硫磺氣息的煙霧，千辰隨手扔掉手中一顆被燒的幾乎變形的黃銅傀儡腦袋，那顆巨大灼熱的腦袋滾落到跪地的塔西提身邊，灼熱的高溫讓塔西提蹬腿連連後退，他瞪大眼睛看著那顆殘破腦袋上數十個孔洞，那裡曾經是無數眼睛的眼窩，只是現在那眼窩內早已空無一物。

千辰目不斜視走向姬莉雅，行走中，他身上的火焰熄滅，來到姬莉雅和塔西提面前，他歪頭看著一旁的塔西提澹澹說道：「你在誑我是嗎，茲辛是無法殺死的。」

塔西提哆嗦了一下，他不敢看千辰，只是看著姬莉雅。

千辰對姬莉雅說道：「他在騙我們，不是嗎？」

姬莉雅點點頭。

「要殺掉他嗎？」

千辰又問。

姬莉雅搖搖頭，經過先前的發泄，她此刻眼神變得無比落寞，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一般呆立著。

千辰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姬莉雅這個狀態了，自從火鳥鎮建立，他就時常在姬莉雅眼中看見這份落寞，只是此刻這份落寞比先前任何時刻都要強烈。

大主教如此狀態讓千辰心底不悅，他走到塔希提面前，對驚懼的他說道：「我不在意你為什麼出現在達達島，但是下次你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你一定會死。」

塔西提看著少年冰冷的臉，沒有說話。

千辰說完，直接轉身轉身來到姬莉雅身邊，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大主教...」

「回去吧。」

姬莉雅低聲說道。

看著面前這尊名為「失落少女」的凋像，千辰無法再說什麼，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攙扶著姬莉雅向人群外圍走去。

在灼熱的高溫消散后，天空冰冷的雨水繼續嘩啦啦的落下，雨水打濕了姬莉雅，讓她變成完全的灰色。儘管姬莉雅並不能感到寒冷，但千辰還是擔憂的看著姬莉雅，她的狀態令千辰感到擔心。

沒走多遠，塔西提站起來，向離開的姬莉雅大聲喊道：「大主教，無望海里的生存已經足夠艱難了，淹神的勢力一天天膨脹，混亂就快要降臨了，如果沒有足夠力量，只怕以後想在無望海中航行也是奢望，我們需要力量，需要自保的力量。」

沿途的奈門島島民也紛紛說道：「是啊，大主教，我們不願侍奉淹神，也不願侍奉茲辛，如果聖光可以提供力量的話，我們願意侍奉你，侍奉聖光。」

姬莉雅聞言頓了頓，隨後微不可查的搖搖頭，在千辰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一直將姬莉雅扶上來時的小船，千辰還能聽見塔西提在紅樹榦上大聲叫喊：「大主教！你不是生活在虛空中，這裡是舊大陸！你過分高潔！最終只不過落得個人神同嫌，與世不容！」

......

啟動雙桅帆船，千辰沒有坐在船頭掌握方向，他只是坐在姬莉雅對面，擔憂的看著她。

姬莉雅無力癱在船舷上，看著船下漆黑的海水，面無表情。

千辰不善言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姬莉雅，就簡單的和她說起了在奈門島內見到的怪異景象，希望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可姬莉雅聽完之後只是擠出一個微笑，沒有回應。

她不笑還好，一笑更是落寞。

千辰只好停下帆船，在姬莉雅身邊蹲下，扶著她的膝蓋輕聲問道：「大主教，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沒有力量。」

姬莉雅聲音微不可查。

千辰微微一怔，隨後說道：「有我在就夠了，如果有人欺負你，我一定會揍回去。」

姬莉雅搖搖頭，她坐直身體，按住千辰的手背，說道：「和這些沒有關係，千辰。舊大陸的那些神靈，看起來五花八門，實則都沒什麼區別。只要信奉，就會賜予好處，有力量，有財富，有知識，有美色......可這些東西，我給不了，聖光同樣也給不了，我能給的東西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有時候，我覺得，這片大陸並不需要我，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千辰驚愕，他隨即反手抓住姬莉雅的手掌，脫口而出道：「不是這樣的！」

姬莉雅看著千辰，心裡有那麼一瞬間期望他能說點什麼，但很快，她就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千辰並不是一個口齒伶俐的人。

果然，千辰搜腸刮肚也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話來安慰姬莉雅，同樣，他也找不到什麼實際的證據來反駁姬莉雅的觀點。從愛菲都到梅迪歐根，姬莉雅口中所言都是事實。

半晌，他只能喃喃道：「大主教很好。」

姬莉雅聞言愣了一下，勉強笑了笑，鬆開了千辰的手，坐直身體說道：「是我太貪心了，有你陪著我我應該知足才是，好歹你也是人見人愛的帥哥呢。」

說罷，她伸手捏了捏千辰的臉頰。

千辰被捏立刻觸電一般的跳了回去，瞪圓眼睛看著她。

看見千辰這模樣，姬莉雅心頭的陰霾被衝散了一些，她掩唇笑道：「回去吧，回教堂去，我們還有修繕工作。」

千辰心臟跳的有些快，他站在船頭，控制著船頭。

帆船航行的快到達達島水域的時候，千辰轉頭，對姬莉雅分辨道：「我不是人見人愛的那什麼！」

「是嗎，我看多琳對你就挺有意思的。」

姬莉雅趴在船舷百無聊賴的說道，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劃過水面。

千辰瞪大眼睛，斬釘截鐵道：「不是這樣的！」

見他聲音有些大，姬莉雅抬起頭，驚訝道：「你激動什麼，有意思就有意思好了，年輕女孩對男孩有意思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誰料姬莉雅的話卻讓千辰勐地拉停了帆船，他有些生氣的說道：「不是這樣的！」

帆船的停下讓姬莉雅一頓，她皺眉道：「不是就不是好啦，咋咋唬唬的做什麼。」

千辰沒說話，只是瞪著姬莉雅。

姬莉雅見他瞪得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叉腰，歪頭，做出一個頗為妖嬈的姿勢對千辰說道：「怎麼，你難道喜歡上了石頭嗎？」

雖然身材比例驚人，但姬莉雅向來端莊，且很少有太女性化的舉止，陡然看見姬莉雅這樣。千辰眼睛瞪圓，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血沖頂門，手指發麻，即便是面對卯2-7時也沒有這樣麻過。

但姬莉雅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她搖搖頭，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晃了晃，坦然說道：「千辰，我是石頭，你應該知道石頭意味著什麼，雖然我會講話，但我並不是人，沒有溫度也沒有鮮血，沒有可能...」

話沒說完，千辰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轉過頭，拉著船帆勐的衝出去，帆船破浪全力前進，在海浪上跳躍不停，似乎只有這樣，千辰才能勉強忘掉剛才血沖頂門的瞬間。

在他身後，姬莉雅收起那副嫵媚的姿勢，看著千辰的背影，看著晦暗的天空，無聲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