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安的勝利曲(節五)

第三章 不安的勝利曲(節五)

回到西琉斯時,天『色』剛過午,席恩解開『精』神紋章的控制,恢復神智的兩人各採取了不同的反應。

雪『露』特跳開一步,擺出戒備的姿態。而洛黎塔眨眨眼,打量周圍的環境,最後視線定在他臉上:「你是哪位?」

「很久不見,洛黎塔。」奇異而暗啞的聲音從青年的雙『唇』之間流瀉而出,頻率低得人類的耳朵幾乎聽不見。這是[潛音],最標準的水族語,美人魚們在水裡就是這樣『交』流,陸上語已經是一種變化后的語言。

水族長老深藍『色』的瞳仁因驚訝而收縮,愣了一會兒,道:「你……是我族嗎?」

「不是。」魔王在心裡翻白眼——他哪裡像人魚了?「我這張臉你不認識,原來的長相不知你還記不記得。」語畢,列文的形象被另一個身影取代:洗得灰白的旅行者斗篷,帽檐下的臉傷痕『交』錯,唯獨那雙眼,依然如故,深沉而明亮,閃耀著鑽石般硬質冷冽的光輝。

「席恩!」洛黎塔深深吸氣。雪『露』特被一連串變故攪暈了,決定先靜觀其變。

「真想不到,你還活著。」定了定神,水族長老『露』出懷念而傷感的笑靨,「大姐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為什麼?」魔王解除幻術,拿起茶杯淺啜一口。洛黎塔瞪他:「你你…你還敢問!你害大姐變成了老處『女』!」席恩莫名其妙:「什麼啊,我只不過免費聽了她一首曲子而已。」

「我們只會和第一個愛上的男子生育後代。你就那麼走了,大姐當然不會再找別人!」

謝過構裝生物遞來地香草茶,雪『露』特已完全進入看戲狀態,還是出『精』彩的泡沫戀愛劇。

冰『色』瞳眸浮起困『惑』的薄霧,席恩凝神回想,又思索了良久,一字一字道:「洛黎塔。你幫我分析一下。那時侯我帶著哈瑪蓋斯去海底探究遺迹,撞上一艘沉船。她吹著笛子勾魂,那些水手一個接一個往水裡跳。我是不想管,可是她的笛聲有共鳴魔法的效果,我就聽了。然後她看著我,笑笑,遞給我一顆有兩瓣葉的藍『色』果子……」

「這就是她的求愛!」洛黎塔『激』動地打斷。

「……你聽我說下去,我知道水族地『生』殖方式。你們全是雌體,必須和異族的男『性』結合才能生小孩。但是這樣很難懷孕,生出來也是死嬰或怪胎。所以你們『陰』*男人吃下[海生果],配合滿月地魔力,會短暫地改變體質,生下來的就是純種的健康寶寶了。」席恩加重語氣,「但我沒吃!我又想拿回去研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生果。我就給了她一枚戒指——非常公平的『交』易,我最好的收藏。」

聽到這裡,洛黎塔無力地撫額:老兄,大姐知道送戒指是人類求婚的習俗!

「我問她,可不可以『交』換,她答應了;我也明確告訴她。我身體不好,消受不起,她更沒有意見——你說,哪裡有愛情了?還是你們和男人說兩句話,就要為他守身一輩子?」席恩一臉無辜地反問。洛黎塔不屑理他。

「算了,大姐碰上你也是她倒霉,我會跟她說清楚。不過,你怎麼會突然出現?這裡又是哪裡?」

聞言,雪『露』特『挺』直背,專註傾聽。之間兩人『交』談是用古代語。她在聖域學過。所以聽得懂。席恩將一本厚重的古籍輕放到面前,撫『摸』扉頁上地銀『色』鑲邊和充溢著力量的魔法字元。漫不經心地道:「這裡是夏爾瑪大陸,我現在是西琉斯王國的二皇子列文.嘉蘭諾德.奧斯卡。本來我沒打算綁你來,是想順便試試法器對不同種族的作用。」

「什…什麼。」洛黎塔啼笑皆非:這根本是無妄之災嘛!但轉念一想,總比待在西城的地牢好,說不定還能套箇舊情回家去。雪『露』特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驚駭地瞪目:「你是魔王!?」

「啊——」水族長老也猛然想起,倒退數步,「『席恩』!真是你?」

「確切的說是惡魔之首亞美尼斯。」席恩不喜歡和魔族的稱謂重疊,淡冷地目光掃視兩人,「洛黎塔,一會兒我送你回去,代我向多米尼克道謝,她的果子治好了我的咳嗽。至於你,我親愛的弟弟和爬牆王妃的後代,你留下,做我的實驗品。因為心甘情願有助於我們地合作,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雪『露』特凄厲一笑。帕西斯的死也意味著神官記憶和感情的消失,對眼前的人,她有一股『混』合了遷怒的恨意。

「這不行。」席恩毫不猶豫地拒絕,「不損傷我利益的範圍。」不等雪『露』特開口,他補充:「你冷靜想想,不同意我還是會強迫的,或者爭取條件——你自己選擇。」

「席恩……」洛黎塔想出言求情,畢竟雪『露』特救過她,又是羅蘭的部下。法師一記冷睨讓她不由自主地閉嘴。

前密探咬著下『唇』,她曾親眼目睹光復王如何被海『精』靈王子釘在地上,明白他不是說大話,又逃跑無『門』。事實上,她早已無處容身,即使逃回艾斯嘉大陸也只有天涯飄零。

想到自己力量的微薄,她握緊雙拳,下定決心。

「我要你推翻德修普家族。」

席恩微微一愕,端詳她片刻,沉『吟』道:「名存實亡可以嗎?」

「可以!」雪『露』特斷然抬首,眼中『射』出森寒地光。

******

「主人,你還欠希絲蒂亞公主四個晚上。欠艾拉拉公主五個晚上。」

「誰准你代我許諾地?」

「她們真地很纏人啊!」器靈哀聲訴苦。魔王不為所動地踢回皮球:「你自己想辦法解決,狠一點無所謂,該讓她們懂得安分了。」路過地『精』靈皺起眉頭:「你不能對她們好些嗎?那兩個『女』人是很嬌縱任『性』,但你和魅魔做…做不雅的事,也不對。」

「哪裡不對?」席恩完全沒有對婚姻忠實的概念。在朝不保夕的大黑暗時代,人人高唱及時行樂,看對眼就譜一段可歌可泣的火熱戀曲。誰也不想死了再後悔。東方學舍就是把這種『精』神發揮得最徹底的地方,明令不得結婚。鼓勵流動式同居,多產報國。肖恩懵懵懂懂,天天夢到他地席恩可不傻。而他的老師們更不會教他何謂一心一意,倒是以身作則,使他養成了差勁地『性』癖。

所以,也難怪這夫妻三人都給對方戴綠帽。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蒜?」麗芙氣得漲紅臉,『精』靈是非常保守潔癖的種族。「難道你和法娜小姐在一起時,也在外面『亂』搞嗎?」席恩側過頭,從肩膀滑下的黑髮帶起一陣流光:「我喜歡她,當然對別人沒興趣。」

麗芙緩和神『色』:「那你現在也應該收斂了,不然對哈瑪蓋斯的教育不好。」

這倒是,提前進入發*期會不利於龍的生理。做父親的理解到另一個層面。正巧來打牙祭的饜魔之王嬌嗔:「討厭,人家和主子你情我願,你『插』什麼嘴。」

「下次躲到沒人地地方去!」

「嗯嗯。這建議好,但是我更希望你看住那隻不識相的小龍。」

席恩突然覺得吵,他難得想來『花』廳放鬆一下,移植幾株稀有草『葯』,閑雜人等卻接連冒出。忍耐著種完,回書房辦公。不料才拿起筆。就響起敲『門』聲。

「攝政殿下,陛下和依路珂少爺找您。」格蘭妮帶著兩個男孩走進。頭戴王冠的年幼國君看見桌后的兄長,體貼地道:「王兄,你別太『操』勞了,偶爾也要和嫂子們多聯絡感情。」

這是九歲小鬼說的話嗎?席恩心下納悶:還是他家庭不和的傳言已經人盡皆知了?

「我會管好那兩個母老虎,不讓她們出去撒野。」

我不是這個意思……亞尼額角冒汗,童言無忌的他也覺得對方說話太直了。

「有什麼事?」席恩瞄了次子一眼,猜出他們的來意。果然亞尼滿臉期盼地道:「我功課完成了,可不可以和依路珂去抓魚?」

「去吧,小心點。」

「耶——」兩人興高采烈地跑遠。

批閱了幾份奏摺。又一個怯生生地腦袋探進室內:「列文哥哥。打擾了。」

「什麼事,約瑟芬娜?」席恩沒有停筆。這個乖巧的『女』孩從來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

「我想畫你……」

魔王比了個無聲的手勢。機關『女』仆輕輕將高腳椅、支架和畫板擺好。之後,就只有沙沙的聲響。

透過薄紗窗帘的光蘊涵著一股寧靜的氣息,淡淡地紙香和油墨味在空氣中瀰漫,細嫩的小手翻過一頁,寂靜里傳來乾燥的脆響。

銀眸微抬,席恩執起茶杯,看著那隻手流暢地勾勒,忽而起了奇妙的聯想。

魔法是運用魔力的工具,不拘泥於手段,有無窮無盡的變化,亞利安族的魔曲就是個最好的例子。音樂如此,那……繪畫呢?

以空間為畫布,實現二維和三維的轉化。有別於音樂的[發散],畫畫是[框架],能夠營造出不同地效果。

越想越興奮,法師徹底忘了公事,專心投入新地研究課題。和他餓死鬼投胎的弟弟相同,席恩也有一種名為魔法地狂想症。

「……列文哥哥、列文哥哥!」不知過了多久,屬於少『女』的呼喚滲入聽覺的水位,席恩茫然抬頭,只見友人站在面前,作勢用扇子敲他。「你在寫什麼?這麼專心,約瑟芬娜叫你好幾聲了。」

席恩哦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奮筆疾書,隨手拋飛的紙還砸到對方地腦殼上。伊莎貝拉握緊扇骨,從牙齒縫裡迸出聲音:「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答案是沒有。隨『侍』在側的格蘭妮用特殊感應,席恩才真正清醒過來。

「啊,伊莎貝拉。」草草招呼。轉向重點對象,「約瑟芬娜。把你的畫給我瞧瞧。」

小『女』孩高興地遞上畫作,一張接著一張,有喝茶的樣子;辦公的樣子;澆水的樣子;閉目小憩的樣子,甚至還有剛才眼神狂熱大撒紙張地樣子。法師『混』沒留意自己的模樣,邊看邊問:「很像,怎麼把握地?有哪些技巧?」少『女』獃獃瞪視一大一小熱烈探討:什麼時候,她毫無品位的表哥對藝術感興趣了?

身為宮廷畫師的弟子。約瑟芬娜的基礎知識自然紮實,她本身又刻苦,說來頭頭是道。席恩一字不落地消化吸收,他畫魔法陣的功夫堪稱世界第一,但終究沒專『門』學過,什麼線條、『陰』影、濃淡、『色』彩統統不懂。

伊莎貝拉認識這個男人畢竟不是一天兩天,認命地嘆了口氣,耐心等到他想起她。

「你又想幹什麼了?」她才不信他真的想改行當一個畫家。

「嗯…研究一種新型的構物術。」在腦中計算魔素比例。席恩『抽』出法杖,以虛空為布幕,畫他最擅長地圖形——兩個圓,大圓套小圓。

奇妙的事發生了,圓心拉長成軸線,外圈的圓周抖動著。慢慢分離,構築出實物的質感。再一眨眼,一頂白『色』的遮陽帽飄然落下。

「哇——」伊莎貝拉和約瑟芬娜齊聲驚嘆,爭相撿起來,難以置信地翻轉擠壓,「帽子!是帽子!」

沒錯,不折不扣的『女』式太陽帽,儘管造型樸素了些,沒有任何『花』樣,但確確實實是可以戴的帽子。『摸』上去的手感像布帛。又泛著絲綢般地光澤。伊莎貝拉愛不釋手:「列文哥哥,送我好不好?」

「好啊。」席恩也滿意自己的成果。見約瑟芬娜神情失望,試驗『性』質地又畫了件小禮物:一個顏料盤。

快吃晚飯時,兩個渾身濕透的小鬼興沖沖地跑回來,依路珂抱著一條大魚,亞尼拎著一隻木桶。

「父神,看我抓的魚,多大!」

「王兄,先看看我的,好多!」

「我的大!」

「我地多!」

「全部閉嘴。」魔王把畫好的胡蘿蔔給兔子吃,指著一扇『門』,「去洗澡,我來煮。」

他唯一拿得動的武器,也只有菜刀了。

餐桌上,席恩習慣『性』地環顧四周,養子不在。他不認為哈瑪蓋斯會打不過知識之神,何況還有卡雅幫忙,卻怎麼也放心不下。其他人——坎菲斯躲在『花』盆里,格蘭妮擺放餐具,依路珂站在椅子上叉魚吃,亞尼逗『波』*玩,修蒂瑪教兩隻元素貓頂盤子,伊莎貝拉幫約瑟芬娜系餐巾,雪『露』特不自在地坐著,麗芙在洗飯後水果——數來數去少了一個。

「那個小丫頭呢?」魔王問起自己的小白後代。

******

「拉菲,這裡好美哦!」

「你喜歡嗎?」

走出傳送之間,邱玲頓時被眼前極致的美景奪去心神:由漢白『玉』鋪成的寬闊長廊潔白瑩潤,內部還流轉著霧氣,像踏在雲端上;『精』美的貝殼型『花』壇錯落點綴,是『浪』漫的粉紅『色』;釉彩窗扇將陽光染成瑰麗的七彩,為觸目所見鋪上一層神秘莫測的輝光。

拉菲格目不轉睛地凝視身旁地少『女』,語調隱含『激』動地顫抖:「這座水之宮,是我特意為你建造的。」

邱玲紅了臉,既感動這樣地深情,又不禁惶恐。

艾蜜莉的轉世,真是我?

「來,我帶你參觀。」拉菲格輕環她纖弱的雙肩,溫柔自心底漫溢而出:這小小的『女』孩,是他失而復得的至寶。然而瞥眼間,他柔和的神『色』轉為冷歷,透出狂怒。

有人來過了!

『花』壇里的珍珠『花』全被拔光,串成窗帘的『玉』髓貝不見蹤影,裝飾用的藍珊瑚坑坑窪窪。再用遠觀術一掃:紫水晶牆壁撬塌了幾面,『精』金大『門』不翼而飛,屋頂照明用的光晶石換成一座寫著「到此一游」的牌子……深淵領主怒不可抑,在心裡千萬遍發誓,要把那個玷污愛人聖地的犯人剁成『肉』渣!

「怎麼了,拉菲?臉『色』好難看。」邱玲壓根沒看出異常,關懷地問。拉菲格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又深吸一口氣,才得以順利發聲:「我沒事,小玲,你看起來很累,先休息一下好了。」語畢,不由分說地將她送進一間擺設簡潔素雅,卻說不出的清幽脫俗的卧室,遞給她一隻『精』巧的匣子。

「戴上裡面的戒指,你就能看見這裡的魔仆,命令他們『侍』侯你。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一會兒來看你。」輕『吻』戀人的臉頰,急著搞清楚來龍去脈的嗜血之王匆匆離去。邱玲還沒回過神就被他扔在房間里,呆了半晌,慢吞吞地走到中央的大『床』坐下,沒有急於打開盒蓋,而是帶著幾分不真實感四下環視。

好像做夢一樣……

一如她過去的憧憬,談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被呵護、被疼寵,住在城堡式的大房子里,被僕人簇擁照料……做個最快樂的小公主,最幸福的小妻子。

不可否認,她喜歡拉菲。這種感情不同於對賽雷爾,在那個溫良慈和的賢者身邊,她的心情平穩安適,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全心依賴他。但是拉菲格不同,他的凝眸令她心慌,微笑讓她陶醉,體貼的言行使她一天天無法自拔。所以也患得患失,生怕他認錯人,生怕自己在他眼中過於幼稚,生怕他因為她和艾蜜莉太不像而漸漸疏遠。

這就是愛情的滋味?

沮喪地長嘆,邱玲仰頭看著『床』頂,感到寂寞湧上。自從被擄到魔王的地盤,她一個聊天的伴也沒有,雖然她最想念的朋友也沒耐心聽她嘮叨。

「不知道冰宿怎麼樣了。」

……第三章不安的勝利曲(節五)--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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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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