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十二月的天氣，冷到空氣中的水霧都要凝固，從海邊吹來的咸濕的風把這種刺骨的寒冷放大了不止一倍。令人更難受的是濕漉漉的空氣不能洗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反而把鐵鏽味傳播得更廣，這讓嗅覺還算靈敏的日輪真一不太好受。橫濱是個港口城市，與港口掛鉤的城市，可以繁榮可以先進，但橫濱由於歷史遺留問題，形容詞還可以多一個「混亂」。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找到氣味的來源——鐳缽街，這個還算髮達的城市的傷口，也是很多黑暗久久縈繞揮散不去的地方。與視覺信號一起傳來的還有身體的一陣戰慄，日輪真一伸手把最上面的兩顆襯衫扣子扣上了。於是乎在走出車站，還沒有呼吸幾口橫濱的空氣后，日輪真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好，一張去東京的車票。」骨節分明的手將幾張鈔票放在台上，一向工作認真的售票員小姐卻晃了晃神。那是一張對任何人來說都十分悅目的臉，黑髮黑眸是亞洲人的標配，但他膚色卻過於白皙，像應該束之高閣的珍貴瓷器，瑩潤脆弱。鴉羽一般的髮絲與瓷白的皮膚對比鮮明，卻略微遮住了一點同樣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深邃眉眼。一直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售票員小姐趕忙移開視線把票遞上，但又忍不住地多瞄了幾眼。還好還好，他好像沒發現自己失禮的行徑。日輪真一拿了票就自顧自地往車站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路人的注視。唔，與其說沒有注意到，應該說是無暇理會才是——在日輪真一的腦袋裡，一個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正在喋喋不休地勸他放棄回東京這個想法。單就聲音而已，是十分悅耳的少年音，聲音所屬主人也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單純活躍，有著揮霍不盡的活力，以至於太過活力，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能說個十六小時。【你怎麼能直接回去啊！好歹也去看森醫生一眼啊，說不定還能碰到黑時宰呢！】任憑那個聲音如何聲嘶力竭地挽留，日輪真一還是毫不猶豫地坐上了回東京的電車。這一切要從幾天前開始說起——他當時正在和遊戲里的好友交流如何在上班時間摸魚且不被下屬抓回去加班的問題，期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題，話題突然就轉變到觀察喜歡的小蜘蛛要不要寫個成長日記。雖然不能理解好友的愛好，但支持的態度還是要有的，於是他動了動滑鼠打算髮點建議過去的時候，電腦突然彈出一個窗口，而他的滑鼠剛好點在了同意的選項卡上。再回過神來他就換了個身體順便還換了個世界，腦子裡還多了個比較「活潑」的系統。隨著回憶，日輪真一眼前展開大片透明的面板，和系統一樣，這也屬於其他人察覺不到的範疇。就像是許久沒上線的網游，面板里堆滿了用紅色字體標註的內容。或許是為了提高吸引力，每個版塊還配上了插圖。最前端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長發高馬尾帶著花札耳飾的青年，他單手執刀，眼神平靜無波，背景卻是璀璨炫目的火焰。右側配著一行短短的人物介紹——神之子，繼國緣一。與此相似的還有下面一排排的人物模板，配上同樣簡短的人物介紹，但就是能看出這些人物並不平淡的人生。剛剛還在喋喋不休的系統好像留意到了宿主的動作，短暫的停頓后突然爆發出及其激動的聲音。【宿主，你終於決定要選馬甲了嗎！你剛剛看的那個，是鬼滅馬甲啊！嗚嗚嗚鬼殺隊的大家都是超級好的人，你要是選他們絕對不會吃虧的。】日輪真一沒有理會系統新一輪的碎碎念，他視線向下划，在一眾模塊里看見了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他是不認識這個人的，但禁不住在他前往橫濱的路上系統一路念叨著或許可以見到「黑時宰」，再加上幾個比較明顯的特點——黑大衣、鳶色眼睛、白色繃帶，以及最下面的人名「太宰治」，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宿主，你要選Mafia馬甲嗎？可是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原主，你選這個的話扮演難度恐怕不低。】或許意思到了日輪真一不會理會聒噪的它，系統特意把聲音放小。還在電車上，日輪真一不能做出過大的動作，眼睛眨了眨，把系統剛剛的回答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在腦子裡問系統：「這個世界難道是由很多個不同的世界融合的？」【當然！這是個融合世界！原本單一個獨立的世界就已經亂得不得了，現在幾個世界融合，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對於日輪真一的問題，系統幾乎算得上受寵若驚，來到這個世界的幾天，無論他怎麼彰顯自己的存在，試圖對宿主發布任務，他的宿主都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

要不是宿主還能看見馬甲系統的面板，系統都要以為自己綁定錯了人。聽到系統的回答，日輪真一垂下眼眸，思考著穿越過來三天他遇到的問題。原身是東大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畢業這麼久后沒工作的原因，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有病，而且病得很嚴重！不少人都有一種共情反應，即在看見同類受傷之後，會有相似的痛感和恐懼。原身則不一樣，他沒有對人類產生共情，反而在看到城市被破壞的時候會渾身不痛快。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原主一度不能在一個城市長住，這次來橫濱也是因為無可奈何的原因。關閉了面板，日輪真一靠在電車的座椅上闔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氣。這比他想象的好像還要麻煩。日輪真一想要靜靜，系統卻不會放過難得的宿主攻略機會。【宿主，你決定接受任務了嗎？你都在看馬甲了，應該不會再猶豫了吧？】語氣中帶了點小心翼翼。的確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面板再一次打開，和之前滿是馬甲模塊的頁面不同，系統做了改動后，一塊不小的面積被騰出了，用十分顯目的顏色表明了它的重要性——最終任務：世界和平！這樣的最終任務，總是讓人無端聯想到一些熱血少年漫里的反派角色。不過系統顯然不那麼覺得，如果有實體，此刻可能都叉腰了。【怎麼樣怎麼樣？這可是成為救世主的任務！所以宿主你決定好了要選哪個馬甲了嗎？需要我給你介紹一下不同馬甲的優——】「一定要從裡面選馬甲嗎？」系統的聲音被打斷，日輪真一語氣輕飄飄的：「只要達成目標，馬甲是什麼都無所謂吧？要不然也不會給出這麼多的選擇。」【可是，不用這些馬甲，宿主會難以完成任務的。】畢竟在系統看來，儘管自己的宿主各方面還算出色，但也僅限於普通人類中的出色，比起這個世界的超能者，根本不夠打的。「那麼用這些系統的能量構建新的馬甲，比起異世界的角色，和扮演其他人的□□，以這個世界為背景設定出來的角色，更能取信這個世界的人吧？」【可是，打散原有的馬甲再構建新馬甲的話，需要更多的能量，系統能量不夠，只能通過多做一些任務來彌補。】系統語氣裡帶了點微不可查的緊張，原本系統是沒有資格給宿主派發任務的，只要達成最終目的，宿主的一切行為都是不受管控的。但是，如果宿主願意接受任務補充能量，那他作為系統是有資格分享其中的部分能量。日輪真一睜開眼，透明的車窗外飛逝的風景突兀地出現一片漆黑的焦土。那是發生在整個神奈川縣的悲劇，橫濱也屬於神奈川縣，也有一部分被那場災難波及。坐在身邊的旅客驚呼：「是伽具都隕坑！七十萬人啊！」整個車廂的人都騷動起來，有小聲的討論和悲戚的哭聲。原主的共情病又犯了，周遭的聲音依舊吵鬧，空氣似乎變成了滑膩的黑泥，像堆積死物的沼澤，活物滯於其中，被拖拽入更深的泥潭，黑泥掩住口鼻，令人窒息。好在途經災區的旅途不長，很快車窗外又是熟悉的風景。彷彿溺水的人被救起，日輪真一止住了大口呼吸空氣的衝動，在腦海里回答了有些焦急的系統。「無所謂，只要能夠實現最終目的就可以了。」【接受到宿主請求，能量解析開始，開始構建新型馬甲，請提出意向馬甲。】「城市，這個世界的城市。」接管過腦海中的系統，在意識之地無數金光併發，然後凝聚成型，在日輪真一的接管下，每一個細節都無可挑剔。片刻過後，新的面板成型，和之前滿滿當當的馬甲不一樣，新的面板上只剩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狹長的緋色眼眸與日輪真一對視，而後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