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從第一朵雪花飄起,世界就變得大不同起來。火焰仍然在燃燒,但暴虐的氣息彷彿被撫平。瑩潤的雪花在黑夜飄落,落在奮戰的戰士的傷口上,化成破碎的光點消失了,而雪花拂過的地方,血液止住傷口癒合。房頂上不知道何時出現一個身影,潔白的髮絲純白的裝束使得她看上去像傳說中的雪女。而她蒼白的嘴唇微啟,一段悠揚的旋律響起。她帶來的雪,撫平了傷痛,她唱的歌,安撫了心靈。但此刻留意到她的人此時只有五條悟和夏油傑,而捲入這場戰鬥的其他人全部對此無知無覺。「她是?」夏油傑喃喃出聲,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微涼,他俯身查看,發現自己方才為了搬開重物磨傷的手此時也癒合了。五條悟直直地看向屋頂的那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麼很是熟悉。雖然還沒有定論,但兩人心中都有了相似的猜想,他們從一開始就清楚這裡是在夢域中,也有想過要喚醒夢境的主人來打破夢境,但從和鬼殺隊匯合后,找到夢境主人的任務逐漸變成了和鬼殺隊一起消滅食人鬼。他們作為外人被限制了力量更被限制了行動,而鬼殺隊也沒在夢境里得到增強。如果說有人在夢境里有特殊的地位,那絕對就是夢境的主人了。所以那個女人,是夢境的主人?此時兩人需要一個證明,而唯一能證明這件事的,只有東京!「東京,我們需要一個解釋。」此時他們已經大概清楚了,這就是東京所遮掩的,不願意讓他們看見的東西。就像一支筆劃分的界限一樣,飄著雪花的那邊戰火朝天,而貓又坐在另一端街道的屋檐上這裡沒有惡鬼,沒有鬼殺隊劍士,連花街常見的嘈雜聲也沒有,寂靜的像另一個世界。「你們需要什麼解釋?我有需要給你們什麼解釋?」男孩平日的聲線就是有幾分沮喪的,但此時氣壓更低上幾分。五條悟走向前:「我不明白你的憤怒東京。」在五條悟眼中,眼前的東京很是陌生。他是最早見到城市意識的那一批人,即使是後面和東京直接交易的王權者,也比不上他與東京的相處。他費了很長時間來處理和一個城市的關係,小心翼翼地打破城市對人類的偏見,所以他以為他和東京是朋友?然而他眼中的朋友此時卻冰涼的可怕,在五條悟靠近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控制住了他,身後的影子化作細長卻韌性極佳的繩索將五條悟懸空舉起,貓又尖尖的指甲離五條悟的眼睛只差分毫。「你的眼睛不是早就告訴了你嗎?這裡是夢域,而且是一場噩夢。你們闖入這裡,能做的只是成為夢境的旁觀者,而不是成為喚醒噩夢的英雄,她的英雄早就有人當了!」或許是巨大的情感衝擊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五條悟第一次感覺到眼睛傳來的感覺,那是酸脹的撕裂般的痛處,然而與之對應的,他的視野變得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曾經看不清的男孩,在六眼的觀察下也逐漸顯現出最原始的樣子。「這下你看清了吧?」東京掐著五條悟的下巴,迫使他轉向另一個方向,那是那個女人所在的位置。和五條悟所看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樣,東京的力量是瑩白色的散發層層光圈的聖潔的力量,突兀地在心臟的位置少了一塊。缺少的那一塊是什麼?不需要五條悟思考,他馬上就知道東京缺少的那部分力量在哪了。同樣的顏色和光澤,完整拼圖缺失的那一塊,正安靜地嵌在雪女的心臟上。「她也是東京……」做完這一切的東京把五條悟鬆開,失去支撐的身體立馬就滑了下來,夏油傑見機把摯友帶走:「悟,你的眼睛出問題了嗎?你看到了什麼?」……雪還在下。一朵晶瑩的雪花落在了宇髄天元的眼睛僅剩下的那隻眼睛了,化成了透明的水然後盪開了。而他身邊,鬼殺隊的後輩三人也均數都倒下了。還活著嗎?真是太好了,只要還活著就好。胸腔里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感,反而又是一朵雪花飄落,微涼的觸感剛好止住了痛處。「喂喂,還好嗎?」白毛的咒術師輕輕拍打劍士完好的皮膚。雖然很想回答他,但是估計說不出話來了吧。音柱安詳地想著,顫動著嘴唇,卻意外地發出了完整的音節:「……我還沒死。」沒死的人不止他一個,另外三小隻也出聲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嗚嗚嗚,好痛啊。」
「小弟,你大哥也一點事都沒有!」「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也沒事真是太好了。」沒幫上忙的夏油傑一直咬著下嘴唇,不過在這種場合再綳著也不太合適了,他努力做出一個笑容來,構思了一下接下來的話語:「大家沒事了真是太好了,我有位朋友想要介紹給你們認識一下,說不定她能幫上一些忙。」純白的雪女從屋檐上跳下,未著鞋襪的足尖在地面一點立馬擴散出層層的冰霜並以此為中心向不遠處擴散,逐漸形成一個圓。「她是?」宇髄天元覺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明明他們應該從未見過的。沒人回答他的疑問,雪女結滿冰霜的睫毛微微顫動,冰雪一般的淺藍色眼睛微微睜開:「謝謝你們。」宇髄天元還在不解,然後就看見美貌的女子微微彎下腰,蒼白的唇吻在他那個金毛的小下屬嘴角。第一次被這麼對待的我妻善逸立馬變成了一隻滾燙的燒水壺,面頰變得紅熱,讓他一下子跳起來。「誒,我的腿怎麼不痛了?」他後知後覺才發現。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被雪女獻上冰雪之吻的少年身上的傷口全部恢復了,做完這一切后,雪女走向了唯一的傷員。宇髄天元突然變得慌亂起來,他一向自信自己可以受到所有女性的喜愛,但陌生的女子要過來親吻他還是會讓他方寸大亂,要知道他可是有三個老婆的人!而且他老婆都在周圍看著!「誒,等一下,我就……」話沒說完,他剩下的那隻手傳來了觸感,接下來是皮肉酥麻的感覺,他被砍斷的另一隻手,以及瞎了的那隻眼,好像已經恢復如初了。「我的手,還有眼睛。」宇髄天元有點懵,但在突如而來的喜悅后,馬上提高了聲量,大聲感謝著對方,「十分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斷肢再生的能力很難不讓他多想,畢竟從鬼殺隊退休的隊員,沒有幾個還能剩下完整的身軀:「不知道您願意隨我回鬼殺隊一趟嗎?」他的請求讓雪女愣在了原地,她眨眨眼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的樣子。夏油傑適時地擋在了她身前:「不好意思,我們要回自己的地方去了。」宇髄天元盯著他們看了一會,突然恍然大悟了起來:「原來如此,你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在你們世界也知道鬼殺隊嗎?」夏油傑愣了一下,想到從五條悟那裡聽說過的鬼殺隊,在斬盡惡鬼之後便解散了隊伍,在後世還會知道鬼殺隊的,估計也只能從那些大家族裡的傳書瞥見一二了。「嗯,鬼殺隊很出名的,是斬殺惡鬼的英雄。」五條悟面不改色地替夏油傑回答了。這下連三個少年都興奮了:「那,那鬼王是多久消滅的?」「具體的時間我不清楚,但應該就在這些年,換句話說,鬼王是你們這代的鬼殺隊消滅的,你們是人類的英雄。」「太好了。」欣喜的少年笑著笑著,便抱在一起哭泣了。沒有人去指責他們,就連宇髄天元都感覺到眼角的濕潤了。鬼殺隊的人從不在一個地方逗留,在他們未趕到的地方,永遠都有惡鬼在傷人,所以他們片刻都不能停留。看著幾人奔赴向清晨的曙光里去,夏油傑突然問道:「江戶,只需要這樣就可以了嗎?」已經失去大部分力量的雪女已經沒有辦法回答他了,她只是點點頭,然後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就在剛才,夏油傑和五條悟從東京那裡聽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江戶,在改名為東京之前,這片土地用這個名字渡過了四百多年。江戶城自江戶時期開始,吉原成為江戶城的城中城,裡面糜爛的光景,幾百年來成為江戶驅之不散的噩夢。男孩倨傲地抬著下巴,眼中有說不盡的悲傷,他是在悲哀另一個自己:「江戶的噩夢從來不是有食人鬼潛伏其中,吉原的存在才是她的噩夢。」偏偏城市意識只是城市意識,主宰城市命運的永遠是人類。所以她只能悲哀地看著兩個孩子走投無路最後變成鬼,然後又在百年之後,看著那對兄妹去傷害別的人。再然後,城市變成新的城市,屬於江戶的噩夢卻留了下來。新的城市的誕生伴隨著舊的城市死去,如果舊日的城市仍有執念,就會化身妖魔,直至被新生的城市殺死。【殺死我吧,然後成為完整的東京。】夢境的最後,夢域轟然崩塌,純白的雪女擁著新生的自己,嘴唇發出無色的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