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第172章 第 172 章

何疏見黎北沒點反應,恨鐵不成鋼。

「你就這麼渾渾噩噩,難怪會連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黎北還挺委屈:「那不然再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剛才你說你是閻王,我還以為你在逗我玩呢!」

何疏冷笑:「你生前但凡有現在百分之一的警惕,也就不至於死得那麼憋屈了,現在全世界都以為你是自殺死的,包括你的父母,他們餘生都會沉浸在是否虧欠你的自我責問中,你甚至沒有來得及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黎北杠精習慣發作,下意識回嘴:「我爸去世了,只有我媽,你這說法不夠嚴謹!」

何疏、廣寒:……

黎北自己說完,抱住腦袋又蹲下去,痛苦道:「你說得對,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不容易,是我對不起她,現在她連唯一的指望也沒有了!」

「現在起,痛改前非,將功折罪還不晚,如果你表現良好,我可以允許你給你媽託夢一次。」

何疏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現在業務嫻熟,已經是信手拈來,毫無痕迹了。

黎北眉毛糾結,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何疏。

何疏也不廢話,直接拽住他的胳膊。

「站好了。」

黎北聽見這三個字,只覺眼前一黑,白光與紅光交替閃過,整個人,不,整個鬼天旋地轉,視野里從滿目的黑,慢慢過渡到一點點亮起的青色。

以及青色延綿過來,在昏暗中波光粼粼的長河。

長河兩邊,不知名的白色魂體一個接一個地往前走,排隊渡河。

其中大部分神情麻木,動作緩慢,也有的東張西望,視線落到何疏他們這裡來。

黎北差點叫出聲!

因為這些魂體,分明與他一模一樣,都是新死不久的鬼。

「這是哪裡?!」

「你不是說你不相信我是閻王嗎,那就帶你來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陰間。」

何疏指著遠處眾鬼排隊要照的石頭。

「看見那面鏡子沒有,它叫法鏡,會照出你生平軌跡,讓你回味點點滴滴,要去照一照嗎?」

黎北下意識想搖頭,但何疏根本不容他拒絕,健步如飛單手將他拎起,黎北就不由自主跟著往前飄。

負責看守法鏡的鬼差見他過來,躬身行禮。

何疏揮手:「你忙你的,我帶他來排個隊伍。」

其餘眾鬼雖然不識何疏身份,但在陰間混得久一點的,無比能從各人氣息上辨別細節,像何疏這樣的活人下陰,本來是大忌,但他大搖大擺還帶著一個鬼出現,一點也不避陰魂鬼差,身上還有若隱似現令人畏懼的強大氣息,只能說明他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鬼差都要向他行禮。原本那些蠢蠢欲動心懷不軌的惡鬼,自然而然也就熄了某種心思。

何疏催動閻王令,的鬼差收到自家老闆的召喚,還在陰間駐守的甜十二趕緊應召過來。

「老闆您可算是下來視察了,我們老想您了,沒得到允許,我們又不敢私自跑過去……」

何疏打斷他:「我讓你拿的生死簿拿來了嗎?」

甜十二道:「拿來了,您想查誰?」

何疏指指黎北:「就他,黎北,銅城人士,二十歲,京城大二在讀,你那邊能查到死因嗎?」

甜十二看了黎北一眼,拿出只有薄薄兩頁,卻怎麼也翻不完的生死簿,嘩啦啦地翻半天,神色逐漸變得古怪。

「奇了,他的死因後面一片模糊。」

生死簿與民間想象的不同,它無法預知未來的命運,只能為某個已經死亡的人作記錄,相當於蓋棺定論,所以一般來說,每個死者都會在生死簿上顯示死因。

何疏不信,從他手上要來生死簿一看,記錄黎北生平的短短一行里,最後死因後邊卻是一片模糊,像被人用塗改液抹去。

甜十二在旁邊小聲道:「這種情況,一般就是他身上可能發生過一些事情,不是表面令人熟知的死因。」

也就是說,黎北果然不是真的自殺,是有人刻意操縱的!

黎北聽不見何疏跟甜十二的對話,但他能看見鬼差對何疏的恭敬有禮,聯想到對方之前說自己是閻王,覺得這一切像在做夢。

活人怎麼可能做閻王呢?還是說,何疏也死了?

可閻王怎麼會做直播呢?

他生前就挺喜歡看何疏靈異直播,但喜歡歸喜歡,抬杠還是要抬的,黎北就用「小小小盤子」那個id,發過好幾條彈幕。

這麼說來,他跟閻王抬過杠?!

黎北恍恍惚惚排著隊,直到被何疏從身後往前一推。

「該你照了,去吧!」

黎北愣愣看著石鏡波紋變幻,逐漸浮現從前的場景。

那些他不太想去回憶的過去。

黎北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當時父親家裡爭財產,把本來應該屬於他們母子倆的東西都奪走了,黎北母親很有骨氣,不想跟夫家人糾纏下去,就帶著黎北去外地生活,靠著自己勤儉節約和熱情待人,慢慢把流動攤子做到買下一家店面,到現在,他們家兩個店鋪在當地小城市也算小有名氣的餐飲店。

但黎北跟母親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因為他小時候母親忙於做生意養活家裡,疏於跟兒子的相處,直到黎北臨死前,他也保持跟母親一個月只打一通電話的習慣。

法鏡里浮現出來的,是黎北八歲時,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蜷縮在沙發角落,卻始終等不到母親回來,最終因為太過疲憊,沉沉睡去。半夢半醒之間,母親回來,將他抱起,低聲在他耳邊說話。

記憶太過久遠,他甚至已經記不清這件事了,但法鏡中的母親低聲跟他說,對不起北北,媽媽也是為了這個家,才會拚命掙錢,以後一定好好陪你補回來。

黎北忽而神色怔怔,紅了眼圈。

這就是一個杠精短暫一生的某個片段,於他人而言不過旁觀的戲劇,於黎北自己而言,卻是鑄就以後性格行為的某個轉折點。

可就算他回到小時候,不懂事的黎北當時也無法完全體諒母親的心境。

「我想讓我媽能看見我,跟她說幾句話,要怎麼樣才能做到?」

黎北懇求何疏。

饒是他再杠精,現在也已經明白眼前的年輕人不是池中之物,自己已經變成孤魂野鬼,連怎麼死的都沒弄清楚,如果那個佔據他身體的惡鬼再找上來,黎北根本就鬥不過他。

何疏道:「要先找出害你的人,你也才能安心去找你母親,不然對方要是盯上你的親人,你又有什麼力量去保護他們?」

見黎北溫順點頭,最後那一點猶豫也完全消失,擺出完全合作的姿態,何疏就把他帶回陽間,否則要是黎北繼續頭鐵杠下去,何疏還準備帶他去過奈河,嚇嚇他的。

經過這一趟,黎北也徹底老實了,開始絞盡腦汁回想自己死後的記憶。

「我記得當時我一直大喊大叫,但是身體依舊被那個人控制著,把脖子套進麻繩,踢掉凳子,後來我就感覺自己變輕了,在到處飄來飄去,好像在水裡游泳的感覺,比那還要輕盈,我覺得自己好像死了,又不想承認,這時有個聲音忽然冒出來,告訴我,只要我能找到替身,就可以霸佔他的身體,重新活過來,而那個人會成為我的替死鬼。」

就因為這樣,所以生死簿上黎北的死因才是一片模糊的嗎?!

何疏有點意外,還在理清思路,就聽廣寒問道:「你聽到的那個聲音,以前聽過嗎?是不是霸佔你身體的那個聲音?」

黎北搖頭:「我從來沒聽那人說過話,無法確定,但我覺得,我就是他的替死鬼,就連死了都沒法脫離他的掌控。」

變成鬼的黎北,一方面很恨那個害死自己的人,一方面又身不由己,迷迷糊糊按照他說的話去做,冥冥中似乎受了牽引,上了一個男孩的身。

那男孩比黎北還年輕,剛上高二,跟家裡關係很不好,每天流連網吧不願意回去,肝火旺盛加上熬夜久虛,陽氣衰弱,正是黎北這種鬼魂最容易上身的倒霉蛋。

黎北原本按照本能想要奪走對方身體的控制權,但在得知他的處境之後,莫名想起自己,存了點憐憫之心,就不太願意再作倀鬼,但他發現自己的魂魄無法完全做主,總會下意識去擠占男孩的靈魂,在這種左右為難的痛苦下,他才會用男孩的身體在網吧給何疏發求救信息。

「我當時就有種感覺,如果你們再晚來一步,我很可能就會徹底把那具身體的靈魂擠走,鳩佔鵲巢。」

一方面黎北僅存的人性讓他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做,另一方面他又抗拒不了重新為人的誘惑,天人交戰,連靈魂也被惡念控制,差點就變成徹頭徹尾的惡鬼。

到時候別說往生,他可能會被何疏廣寒直接出手消滅。

何疏:「也就是說,到現在你也不知道控制你身體去自殺的究竟是誰,但你懷疑跟你加的那個群有關。」

黎北點頭:「我想來想去,平時我要麼去上課,要麼宅在宿舍,哪裡都很少去,更別說跟人結仇了,網上那些吵架的,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誰,只有那個群主,到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很怪,但是現在也找不到他了吧。」

說到最後,黎北有點沮喪。

「誰說找不到?找人很容易,但主動去搭訕會引起對方警覺,不如讓他自己送上門。」何疏撓撓下巴,「只要是杠精,就總會發光。」

黎北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何疏跟廣寒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個杠精了,咱們先演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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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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