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胤祚嘴巴張了張,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柳湘蓮是原來的軍醫學院,也就是現在的皇家科技學院的體育課先生,自然了,與女醫學院關係不大。女醫的體育課先生是胤祚特意從蒙古請來的女子,騎馬射箭布庫樣樣精通的那種。
但皇家科技學院和女醫學院緊挨著,素日進進出出難免碰面,柳湘蓮相貌氣質又格外出色,有人看上他一點也不奇怪,僅胤祚所知便有好幾個女學生對柳湘蓮心存好感。
至於他怎麼知道的?因為這些女孩膽大的很,看上了男子也不扭捏,有兩個找他打聽過柳湘蓮的情況,甚至請他幫忙做傳信筒。
傳信是不可能傳信的,但胤祚還真和柳湘蓮提過,不知後續怎麼處理的,好似都不了了之了。
胤祚不是沒想過柳湘蓮會和哪個女學生在一起,但沒想到這個人是探春。兩個人都是紅樓夢中出現過的人物,難道這就是原著的力量嗎?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女醫學院要多好幾個傷心人了吧?」
四公主哈哈一笑:「失意是有的,傷心卻說不上。咱們的學生都是心性堅毅之輩,哪會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胤祚:「......也是。」
他終於回過神,笑道:「這也算是一樁好婚事。」
二人都是出身公侯世家,又都家道中落,出身相似,更能理解彼此。相貌才華也是不相上下,更難得是兩情相悅,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姻緣了。
胤祚回去和黛玉說起此事,黛玉還特意請探春進宮,二人說了小半日的話,胤祚回來時便覺得黛玉心情十分不錯。
他笑道:「你問了賈三姑娘和柳湘蓮的事?」
黛玉點頭:「三妹妹胸有丘壑,她心裡有打算,此事應當不會出岔子。」
胤祚說:「你非要問,我就說柳湘蓮人品沒有問題,你偏不信我。」
他語氣十分委屈,黛玉掩唇笑著安撫:「不是不信你,只是我許久不曾見過三妹妹,不免心中思念,故而想要一見罷了。否則天天悶在宮裡有什麼趣兒?」
胤祚:「......」
胤祚更委屈了,他什麼時候天天叫黛玉悶在宮裡了,不是時不時帶她出宮玩嗎?明明是黛玉在承德住的幾個月把性子養野了,才整日覺得悶得慌,倒成他的錯了?
胤祚委屈巴巴:「你且再忍忍,咱們的王府快要修好了,等我忙完了女醫學院的事就盯著他們好好修,最多不過一年半載咱們就搬過去。府里地方大,出入也方便,到時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見什麼人就見什麼人。」
黛玉不由嚮往起來。
胤祚則忙著女醫學院之事,主要是了解每個學生的天賦和興趣,然後新設課程,皇家科技學院那邊有的課程,這邊幾乎都復刻了,除此之外,四公主手下工廠需要的紡織、手工類也特別開設了課程,且又重新招收學生,因為能賺錢,報名的人很不少,照樣經過選拔才能錄取。
他的動靜鬧得不小,到底驚動了御史,沒多久就聽到自己又被彈劾了。
說實話,胤祚沒少被彈劾,他就沒怕過。
但這回又有不同,這事上胤祚確實存了小心思,且他自己知道,若他的目的被發現,必將引起腥風血雨,故而一聽說被彈劾,他難得有些緊張。
德清笑道:「您放心吧,這事已經完了。」
胤祚更愣了:「啊?」
德清鄭重點頭:「太子已經替您駁回去了,聽說他在朝堂上舌戰群儒,很是威風呢。」
胤祚感動不已:「還是二哥靠譜!」
但這天傍晚胤祚去向太子道謝的時候,卻猶豫道:「二哥不必為了我與御史們起衝突,叫他們說幾句罷了,我不聽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他日後的確打算做些不規矩的事,太子這時候替他說話,日後因此被人抨擊可怎麼好?
胤祚有點愧疚。他的臉皮早就練出來了,被人說幾句壓根不在乎,但太子的聲譽卻十分要緊。
太子哪裡不知道胤祚怎麼想?笑道:「你不怕御史之言,孤也一樣。」
身為儲君,他可以說是御史眼裡的活靶子,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彈劾非議,早就習慣了。
「況且孤在朝堂上說那些話也不全是為了你,其中也有汗阿瑪的意思。既然汗阿瑪支持你,想來你做的事於家國有利,孤替你說話,便是替汗阿瑪和百姓說話,縱使大家一時不懂,以後也總會懂的。一時榮辱孤並不會介意,你不必擔心。」
胤祚也只能應了,只是心中對太子的崇敬又高了一層。
......
探春和柳湘蓮正式開始議親的時候,女醫學院擴招之事有驚無險地完成。
胤祚和四公主站在門口,看著牌匾上大大的「女子醫學專業學院」四個字,說:「終有一日,這裡會變成『皇家女子科技學院』。」
到時候女子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家門,學習各種技能,堂堂正正和男人競爭。而不必如現在這般,只能撿男人涉足不了領域發展。
「會有那天的!」四公主笑道,只要等這一批學生成才,他們就可以故技重施,讓天下人知道女子不僅可以治病,也可以觀測天文、研製炸藥,可以讀書知史、也可以談論朝政,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能做,誰也沒比誰差了什麼。
胤祚心說以後汗阿瑪應該不愁沒人可用了吧?大清會越來越自由,人才越來越多,合該越來越厲害,百年後的那場恥辱必定不會發生了。
兩人都盼著未來那一天,四公主卻不由有些憂慮:「好容易御史消停了這些日子,這回只怕又要鬧了。」
胤祚無所謂:「隨他們去,說一個『怕』字就算我輸!」
他挺胸抬頭,已經做好了和御史大戰一百個回合的準備,然而沒等御史發難,另一件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使西洋的船隊回來了!
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相比之下,胤祚那點子事就不夠看了。反正掰頭也掰頭不贏,御史心裡都有數,不過是閑著也是閑著,找個人彈劾彈劾玩,也算是一點子業績。
但出使船隊一回來,御史們登時沒了旁的心思,眼睛都盯到了納蘭性德等人身上,只待發現一丁點不對,就要彈劾個底朝天。
自然了,沒人在乎就是了。
納蘭性德此行收穫頗豐,因著有上次的經驗,他們這回走了更多的大陸和國家,帶回更多西洋特有的物產和文化,康熙大為高興,對納蘭性德和從屬官員賞了又賞。
納蘭性德可謂風光至極,然而胤祚卻瞧出他臉色不對,在宴會上借著喝酒的名義到納蘭性德身邊,低聲問:「你身子不爽?」
「王爺看出來了?」納蘭性德一笑,「就知道瞞不過您,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在外頭待得久了,不免有些勞累,休息一些時日想來便無礙了。」
胤祚卻皺眉:「手伸過來,我給你把把脈。」
為了不叫人發現,胤祚在桌子底下悄悄給納蘭性德把脈,然後眉毛皺得更緊了:「你年紀不輕,承受不住常年漂泊的辛苦,身體已經在抗議了。要是不想影響壽命,最好留在京城好好修養,出海是萬萬不能了。」
納蘭性德不願意。
胤祚壓低聲音勸道:「納蘭明珠任職地方,一年也未必能回一次京城,你不必有顧慮。趁著現在還年輕,趕緊找個媳婦,生兩個孩子,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正經!」
納蘭性德失笑:「方才王爺不是還說奴才不年輕了么?」
胤祚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文人都一個毛病,就是愛咬文嚼字,跟我三哥似的!」
自然了,他家黛玉不算。
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默片刻,說:「奴才這幾年帶著船隊遠渡西洋,還沒培養出能接手之人,故而暫時不能離開。」
胤祚心裡一嘆,納蘭性德無疑是極負責之人,也或許是他在最失望無助時踏上大海,這才重獲新生,所以他對大海和航行感情深刻,但無論什麼原因,他都不能再出海了,否則他怕是堅持不到返回大清,這條老命就得交代在海上。
納蘭性德在船隊做了好幾年的主官,地位固然舉足輕重,但這世界離了誰都能轉,不存在離了他就要停擺的說法。相比之下,納蘭性德這條命更為重要。
胤祚勸道:「你當年第一次出海不也是什麼都不懂么,如今你手下的人有經驗和見識,比當初的情況好多了,你也該叫他們歷練歷練,否則永遠也不能真正立起來。再說你價值這麼高,可不能白白浪費在海上了!如今大清和西洋來往越來越多,皇家科技學院還特意開了外語專業,就是教人說西洋話的,我覺得航海比外語更為重要,沒有航海,哪有和西洋接觸的機會呢?最近我正盤算著開一個航海專業,只是找不到合適的人任教,你要是願意紆尊降貴,那可就是學生們的福氣了!你多教幾個學生出來,到時候他們帶著你教的知識繼續航海,這才是薪火相傳呢。」
納蘭性德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認:「王爺說得有理。」
且這個薪火相傳的說法無疑很動人,若能替大清培養更多航海人才,好似他自己不再出海也沒那麼遺憾了。
納蘭性德到底沒說什麼,胤祚不知他怎麼想的,也不去催促,反正船隊要修整幾個月,足夠納蘭性德考慮的。
胤祚去側殿寫了方子給納蘭性德,交代他按方調養,然後就暫時不管了。
他如今忙著修整王府之事呢。
那麼大一個王府,修整起來不是容易的,一轉眼這一年就過去了。來年的春天,芳菲未盡的三月,探春和柳湘蓮正式結為夫婦。
胤祚和黛玉照樣沒出席婚禮,但送了厚厚的賀禮,給足了他們體面。
黛玉很是鬆了一口氣:「三妹妹也出閣了,只要四妹妹再有個好歸宿,我便徹底放心了。」
胤祚笑著點了點她:「你就操心吧。」
叫他說惜春會不會嫁人還不一定呢,恍惚記著惜春一心出家來著?
胤祚不想再說旁人,搓了搓手問:「咱家甜果兒呢,快給我抱抱,半天沒瞧見她,可想死我了。」
甜果兒就是佛爾果春的乳名,德妃給起的,聽著就甜甜軟軟喜氣洋洋,胤祚和黛玉都很喜歡。
不一會兒小姑娘被乳母抱過來,見著胤祚便張開胳膊要抱,胤祚抱著她熟練地一個飛飛,小姑娘便咯咯咯笑起來。
黛玉本來正在畫連環畫,見狀重新鋪了一張白紙,提筆把這一幕畫了下來。
......
又是半月,使團準備再次啟程出使西洋,意料之中的是,納蘭性德不再隨船出行,但出人意料的是,此次出使的主官換成了八阿哥,九阿哥為副官一同出使。
一下派出兩位皇子,朝堂上下登時震動。
胤祚跑去找八阿哥,卻得知他不在宮中,又找到九阿哥處,這才發現八阿哥和九阿哥兩人正在一起讀書,除了他們,小十一竟然也在。
小十一向來乖巧懂事,讀書上也十分刻苦,若非受身體牽累,他本也該是文武兼備的人才。
如今也不算差,胤祚給他調養了兩年,十一如今身子已經好了許多,雖然比不上一般人強壯,但也不是從前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的樣子。宜妃為此對胤祚感恩戴德,這些年一直對胤祚特別好。
給十一治病期間,胤祚沒少用化學、物理小實驗逗他,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十一對物理和化學十分感興趣,去年硬是軟磨硬泡地叫康熙同意他入學皇家科技學院,同時學習物理和化學,他在這方面果真極有天賦,如今也是學院有名的天才。
他在讀書,胤祚並不驚訝,八阿哥也是勤奮好學之人,但九阿哥卻不是能耐下性子看書的性子,再瞧他看的書——呵!外語!
胤祚幽幽道:「你們真真打定主意出使西洋了?」
「自然!」九阿哥抬頭挺胸,「我早就說過要把生意做到西洋去,我說話算話!」
「......」胤祚看八阿哥,「你呢,做翻譯可不用跑那麼遠,難道只是為了陪九弟?」
八阿哥苦笑道:「六哥就當是吧。」
胤祚皺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麼吞吞吐吐的是什麼意思?
他還想要追問,小十一輕輕拉了拉他袖子,提醒道:「八嫂。」
胤祚恍然大悟,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新聞。
聽說八福晉懷疑八阿哥和貼身宮女有什麼,鬧著要把那宮女打發了。
此事做得實在過火,阿哥身邊的宮女本就可以被收房,八福晉為著這個鬧並不佔理。況且八阿哥和那宮女清清白白,那宮女比八阿哥大三四歲,打小就和八阿哥在一起,小時候是玩伴,大一些了這宮女把八阿哥照顧得妥妥帖帖,說是下人,其實和姊妹也差不多,哪能隨便打發了?
其實但凡八福晉心腸好一些,想著給那女子一個好出路,八阿哥都不會太生氣,但她張口就是把人打發到辛者庫。
辛者庫是什麼地方?
那是被罰或者被貶的奴才去的地方!進了那地方,若此生有幸,或許還能分到主子身邊伺候,若是運氣不佳,便只能做些洒掃浣衣之類的辛苦差事,十分熬人。
那宮女又沒有錯,憑什麼要被貶去辛者庫?八阿哥不答應,八福晉便鬧了好大一場脾氣,宮裡就沒有不知道的。
胤祚咋舌,好傢夥,這又是一個納蘭性德啊!當初納蘭性德被納蘭明珠逼得遠渡西洋,今兒又有八阿哥受不了八福晉選擇出使,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納蘭性德和八阿哥又不完全相似,當初納蘭性德地位比不上納蘭明珠,政見不同又無法反抗,只能眼不見心不煩,但八阿哥卻不必受八福晉轄制,實在不行休妻另娶便是,何必委屈自己呢?
十一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八阿哥和九阿哥自然也聽到了,九阿哥大大咧咧,這會兒才知道裡頭還有這麼些道道,擺擺手道:「八哥要是自己想去西洋也就罷了,為著八嫂倒是不必,我瞧你就是太慣著她了,冷上幾個月就知道厲害了!」
八阿哥微微一笑:「不全是為著福晉,我從前也想著去西洋見識見識,只是後來做了翻譯,想法便慢慢淡了。這回九弟你想去西洋,特意來邀我同去,我原就在去與不去之間猶豫,福晉的事只是叫我下定決心罷了。」
如此他們也不再勸了。
之後這些日子,乾西三所可謂雞飛狗跳,八福晉為著八阿哥出使西洋之事傷心不已,但她已經幾乎耗盡八阿哥的耐心和情分,即便夜夜以淚洗面,也不能再使八阿哥回頭了。
十日後,八阿哥和九阿哥離開京城去東北港口,胤祚站在城門口看著遠去的車隊,夕陽的餘暉把他們的影子扯得老長。
他說:「走吧,福晉還等爺回去抱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