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
「其實八弟妹要是能想開,日子說不定更好過呢。」
說話的是四公主,她今兒有事來找胤祚,閑談中不由說起這兩日的熱門話題——八阿哥喜愛瑪麗公主,八福晉吃醋把自己氣病了!
四公主曉得內情,知道八福晉確實病了,但不單是因為生氣,也不獨獨為了瑪麗,更多是為著八阿哥打算長期出使,憂心難過之故。
但叫四公主來說,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八阿哥並沒有和八福晉和離,她如今還是名正言順的福晉,有權勢有地位,銀錢也不缺,不用伺候丈夫,婆婆也不是多事的,府里連礙眼的側福晉和格格都沒有。
她一個人住,連交際都少了很多,只要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誰的臉色都不用看,沒意思了就到京郊的莊子上消遣消遣,誰都管不到她頭上,日子不知該過得多瀟洒。
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兒子,但叫四公主說,沒有兒子又怎麼了,沒兒子的人多了,日子還不是一樣過?沒見人家就怎麼不好了。
胤祚頗為贊同四公主的說法,八福晉過的是後世多少女生夢寐以求的神仙生活啊!
他嘆了一聲:「只怕她想不通。」
過去這些年八福晉過的不也是這樣的日子嗎?那會兒她還不知道八阿哥煩她呢,也沒見過得怎麼開心,回回見了總是黑著臉,像是誰欠了她幾百兩銀子似的。
胤祚是大夫,看臉色就知道八福晉心裡也不大舒坦,只怕常常生氣。
他實在不知她有什麼好生氣的,最後不得不承認,性格決定命運!不是說性格不好的人過不上好日子,只是便是過著神仙日子,她也總有不高興不滿足的地方,看人看事只看壞處不看好處,自然無法享受生活的樂趣,只覺得自己泡在苦湯子里。
四公主點頭贊同這個話,二人心裡一嘆,四公主轉移話題道:「女子學院建校典禮近在眼前,你找好校長了嗎?」
胤祚笑道:「自然。」
四公主:「誰啊?」
胤祚笑而不答,四公主哀怨道:「你瞞著旁人也就罷了,怎麼連我也不說,我實在好奇,此人我認識嗎?」
胤祚說:「認識。」
四公主眼睛一亮:「是學院出來的人嗎?」
胤祚不肯再說了,只神秘一笑:「你現在別問,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你只管放心,此人才學名聲俱佳,足夠做女子學院的校長。」
四公主更好奇了,心裡跟貓撓似的,但胤祚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一直追問,只忐忑又期待地等著在建校典禮上一睹泰山真面目。
轉眼便是半月過去,終於到了建校典禮這天。
這天天氣不錯,天朗氣清,微風拂面,不冷不熱,溫度很是宜人。
原女醫學院,現在的皇家女子科技學院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有禮部官員、女醫學院的先生和學生、隔壁皇家科技學院的校長和院長數人、各個報社的記者,以及湊熱鬧的百姓。
自然了,胤祚和四公主也來了,不僅他們,一眾阿哥、瑪麗公主,太子和太子妃都來了。
作為以皇家命名的女子學校,皇家女子科技學院的校長是皇太后,自然了,太后只是名譽校長,學校的一應事物另有校長打理。
太子和太子妃此次便是代表康熙和太后出席建校典禮。
不一會兒典禮正式開始,先是禮部官員宣布皇家女子科技學院正式成立,然後太子代表康熙發表講話、太子妃代表太后講話,再就輪到了前負責人胤祚,他要先講話,然後當眾把擔子交給新校長,從此以後,女子學校不再是女醫學院,他也不會再管她們了。
胤祚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步步走上台,底下坐著的女子學院先生和學生眼眶都紅了。
「怎麼了,知道我要走高興哭了?」胤祚呵呵一笑,「我就算不是院長,也是你們的特聘先生,以後還要來給你們上課的。別高興太早了,猴子再鬧騰,還能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不成?」
底下的女孩子們眼眶還紅著,聽了這話卻不由破涕為笑,因著知道日後還會再見,傷感倒是去了不少,一時氣氛也輕鬆了。
胤祚這才進入正題,女醫學院乃是他一手建立,又一力推到現在這個位置,期間耗了不知多少心血、發生多少故事,真要說起來,怕是一天時間都不夠,哪怕胤祚努力精簡,也用了小半個時辰,但底下眾人絲毫不覺得不耐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一是胤祚說話有趣,哪怕列舉數據也不叫人覺得枯燥。再就是直到現在,隨著胤祚一一盤點回顧,大家才知道女子學院經過那麼多事,取得了那麼多成績。
女醫學院的先生和學生眼睛又紅了,但大家看她們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敬重。
直到胤祚說完,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胤祚稍等了片刻,待掌聲停了,這才笑道:「以後這擔子就要交給新校長了,讓我們有請新校長——」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早就聽說會有一位新校長,畢竟胤祚是男子,當初沒人用也就罷了,如今學校已經邁上正軌,自然要另選一位女子做校長,這也是為了學校長久考慮,大家沒什麼排斥的。
只是這位新校長不知是何方神聖,消息一直瞞得死死的,就連四公主都打探不出來,大家都十分好奇。
尤其是女子學校的院長、副院長們,這以後就是她們的頂頭上司了!
黃君如是女子學校醫學院的院長,這會兒就悄聲問坐在旁邊的副院長探春:「你和六福晉是親戚,也不知道新校長是誰嗎?」
探春搖了搖頭,六爺既不想說,她壓根就沒問黛玉。
她說:「想必不簡單。」
不然六爺也不會把消息瞞得那麼死。
黃君如點點頭,不由聽得更認真了些,前面的四公主也坐直了身子,就聽胤祚道:「——有請新校長,瀟湘居士!」
轟!
現場登時就沸騰了,誰也沒想到新校長會是瀟湘居士。
瀟湘居士!那可是瀟湘居士啊!
居然是女子?!!
記者們捏著筆,目光灼灼看著台上,不止他們,所有人都緊緊盯著台上,想看看瀟湘居士是何許人也。
四公主抿著唇,腦中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瞬就見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款款走上台,在胤祚身邊站定,笑著跟眾人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林黛玉。」
這回現場不沸騰了,反而一點聲音都沒有。
蓋因大家都愣住了,已知瀟湘居士是林黛玉,林黛玉是六福晉,也就是說......六福晉是瀟湘居士?
太子妃愣了,她的兒子弘晏很喜歡瀟湘居士,她時常用連環畫哄孩子,黛玉還曾送過她一幅畫,是瀟湘居士給弘晏畫的畫像,小傢伙喜歡的不得了。
當初太子妃還覺得奇怪,瀟湘居士怎麼知道弘晏長什麼樣子?畫得那麼像,只靠著描述必然不成,必然是親眼見過的,因此她一直堅信瀟湘居士就是皇子中的某一位,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黛玉自己!
探春也愣住了,她想起瀟湘居士名聲初顯之時。那時候榮國府還在,林姐姐還和她們住在一起,閑時賞景看畫,也不止一次說起這位聲名鵲起的名士。
當時沒人想到瀟湘居士會是女子,一是大家都不覺得女子有這樣的才華,二是女子向來拘於后宅,沒有刊行連環畫的門路和魄力。就連他們也這麼覺得,便是知道林姐姐於素描上頗有能為,也沒人把她和瀟湘居士聯繫在一起。
沒想到......竟真的是她!
探春向來自傲,進了女醫學院后更是如此,她自認比一般女子清醒得多,不僅靠著自己自立,還年紀輕輕就成了女醫學院的話事人之一,如今更是女子學校醫學院的副院長,成就不可謂不卓越,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來林姐姐原比她更清醒,也更厲害。
四公主也愣住了,她和黛玉相交多年,從不知道她就是那位瀟湘居士!
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譬如她總覺得六弟和林妹妹怪怪的,看似交情不深,但行為言論卻總會叫她把二人聯繫到一起。自然了,康熙給二人指婚之後她就明白了,這兩個必然早就熟識,且一直都有聯繫!因為知道了這個,彷彿所有怪異之處都得到了解釋,於是她便忽略了其他疑問。
譬如瀟湘居士為什麼死活不肯露面,胤祚為什麼這麼傾力幫助他?很多人猜測瀟湘居士是某位皇子,但四公主不這麼覺得,但凡此人是胤祚身邊人,早就該被三阿哥挖出來了,三阿哥糾纏胤祚這麼多年也沒個結果,就說明此人不常出現在胤祚身邊。
這會兒她知道了,此人不是不常出現在胤祚身邊,而是不常出現在三阿哥面前,但當時的她對瀟湘居士興趣不大,故而並沒有探究,如今想起來......
等等!
三阿哥這些年一直想知道瀟湘居士是誰,為此想盡法子,每隔一些日子便要鬧出一點動靜,最近這兩年卻安靜得很?
她遲疑地看向三阿哥,果然見他十分淡定,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得瑟樣子。
四公主:「......你怎麼知道的?」
「意外發現的,」三阿哥嘿嘿一笑,「回頭請你看我收藏的瀟湘居士手稿!」
這幾年他求了好幾副手稿,可惜從前怕露出端倪,他只能自己欣賞,可憋死個人了!
如今終於能和人炫耀了呢!
三阿哥紅光滿面。
四公主:「......」
胤祚和黛玉在眾人震驚之中完成了交接儀式,之後還有新校長、先生代表、學生代表講話等流程,但大家已經沒心思再聽了,都還想著瀟湘居士的事。
六福晉居然是瀟湘居士!
建校典禮結束,胤祚和黛玉還沒回到府里,報紙也還來得及沒刊登,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遍京城了。
那可是瀟湘居士啊!
瀟湘居士成名已久,是世人皆知的大名士,她的連環畫陪伴很多年輕人成長,是童年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他們一直覺得這是位男子,如今卻告訴他們,其實此人乃女子?
女子也就罷了,她還是六福晉!
怎麼就覺得這麼暈乎呢?
百姓都震驚了,倒也沒說什麼不好。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女子做什麼的都有,做個名士也沒什麼大不了。便是瀟湘居士成名之時女子尚未有今日地位又如何,她敢於打破束縛,不正是女子之典範嗎?
黛玉的名聲越發水漲船高,比起從前的神秘,如今卻是多了幾分傳奇色彩,她的故事也成了戲院茶樓最愛說的故事之一。
除此之外,廣大吃瓜群眾最關心的就是黛玉和胤祚的事了。
是的,大家察覺到裡頭的貓膩了。
不說的時候不覺得,如今知道瀟湘居士是六福晉,再扒一扒她和六阿哥的故事,怎麼瞧都覺得沒那麼簡單。
譬如六阿哥為什麼要幫六福晉以「瀟湘居士」的名義刊行連環畫?當初還是林姑娘的六福晉為什麼敢信任六阿哥?要知道當初不比如今,女子筆墨外傳影響極不好,一旦事情敗落,林姑娘必然沒有好下場?
再就是林姑娘從哪學的素描?當初揚州可沒人會這個,便是榮國府也沒人能教她,當初西洋傳教士極為罕見,她能請洋人做先生的可能極小,倒是六貝勒有一手不錯的素描丹青之術。
再譬如當初的指婚,且不說林如海因功抬旗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林家到底只是漢軍旗,論身份林家姑娘也是夠不上做皇子嫡福晉的,但林姑娘偏偏就做了,還不是通過選秀,而是皇上直接指的婚。
誰都知道,皇上極為寵愛六阿哥,幾乎有求必應!
綜上可以得出結論,六貝勒和六福晉成婚前就已經相識,並且心心相印。
還是那句話,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年輕男女不乏自由戀愛成婚的,沒人拿這個說嘴。只是既然得出這個結論,再看二人的相處,便覺得處處都很甜蜜。
譬如六福晉號「瀟湘居士」,六阿哥就號「洞庭先生」;
再比如六阿哥為了六福晉處處妥帖,當初就支持她刊行連環畫,如今成婚了不納二色,便是六福晉這麼多年只生了一個女兒,也從來沒有嫌棄過,聽說前兩年有人想討好六阿哥,特意送了兩位絕色美人,沒想到叫六阿哥打了出去,從此再不肯見此人。
那時候大家就覺得六阿哥愛惜福晉,如今更是被甜的嗷嗷叫。
於百姓來說,這是一樁趣事,於胤祚和黛玉來說,則有那麼一點點苦惱。
自打知道了黛玉就是瀟湘居士,府里差點被人踏破了!
諸位皇子和福晉組團來府里參觀,瞧黛玉跟瞧什麼稀罕物種似的。太后和德妃也派人請黛玉進宮,就連康熙也叫胤祚過去問話,胤祚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康熙心裡早有猜測,倒也沒有為難胤祚,只是回去時路過尚書房,卻被先生們圍住了,胤祚不得不再說了一遍,又允諾出去幾張瀟湘居士手稿,先生們這才肯放過胤祚,他們自然遺憾黛玉是女子之身,不能成為自己的學生,但她如今執掌女子學校,也算不上明珠暗投,先生們也就舒心了。
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林如海和四公主。
林如海氣胤祚和黛玉做事兇險,四公主則怨他們瞞著她——在三阿哥知道的情況下。
林如海也就罷了,老父親拗不過女兒女婿,加上到底沒出什麼事,嘮叨幾句也就罷了。四公主卻是時不時上門,很是不滿的樣子,搞得胤祚十分抓瞎,正盤算著是不是好好給四公主賠個禮,叫她心裡舒坦些,四公主突然就不來了。
胤祚和黛玉面面相覷,但四公主不來到底叫他們鬆了口氣,沒有再多問。
再次見到四公主是兩個月後。
八阿哥和使團修整了近三個月,這就要再次啟程出發,胤祚等人在城門口為他送行。
這回九阿哥不去,他年紀不小了,康熙的意思是先成家后立業。
但八阿哥帶去的人也不少,除了使團,瑪麗公主和兩個孩子定是要同他一起的,彼得和他的親隨也一起出發。
胤祚和八阿哥沒有為難這位沙俄帝王的意思,這也是康熙的意思,震懾一二也就罷了,沒必要現在和沙俄交惡。未來也許大清和沙俄還有爭鋒之日,但眼下還應以發展生息,強大自身為要。
以大清如今的發展速度,未來他們不必懼怕任何國家!
胤祚只是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四公主,且她不僅是來送八阿哥,還和彼得依依惜別,一看就知道關係不一般。
胤祚:「......?」
直到使團的車馬走遠了,胤祚才走到四公主身邊:「四姐沒事吧?」
「沒事!」四公主眼眶略有些紅,精神倒是沒什麼不好,淡淡哼了一聲,「一個男人罷了。」
胤祚:「......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四公主失笑,「別把我想成什麼被傷害的小姑娘,他邀請我去沙俄,是我沒答應。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的責任,他不能留下,我也不願意離開,各自安好也不錯。我沒有凄凄慘慘戚戚的心情,才認識兩三個月,能有什麼感情?這兩個月相處很愉快,我還挺開心的。」
胤祚:......你高興就好。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四公主輕嘆一聲:「你和林妹妹如此幸運,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胤祚鄭重點頭:「會的。」
胤祚回到府里的時候,甜果兒正帶著下人跑來跑去,黛玉則坐在涼亭里喝茶。
胤祚坐到黛玉身邊,笑問:「甜果兒幹什麼呢?」
「說要整理房間,」黛玉忍笑,「她想玩就玩吧。」
胤祚點頭,他們向來不會用各種條條框框約束孩子的言行,其他人家或許覺得孩子收拾房間是在胡鬧,因此不會允許,但胤祚和黛玉不這麼想。
她們只管孩子是不是有收穫,不論是收穫開心,還是鍛煉了動手能力、管理能力,或者僅僅體會到宮人的辛苦,能夠感同身受替別人考慮,只要對孩子成長有益,他們就會支持甜果兒做任何事。
黛玉給胤祚倒了杯茶:「一出門就是兩個時辰,快喝杯茶解解渴吧。」
胤祚笑道:「還是福晉心疼我。」
黛玉抿唇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
正在這時候,甜果兒抱著一個匣子噠噠噠跑過來,嬌聲問:「這個是什麼呀?甜果兒打不開。」
這匣子鎖住了,甜果兒當然打不開。
黛玉瞧了瞧這匣子:「我倒不記得還有這麼個匣子,師兄知道嗎?」
胤祚一愣,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他笑道:「我倒是知道,這原是我的箱子,好些年了。」
因著甜果兒想看裡頭裝了什麼,胤祚叫人拿鑰匙打開了匣子,蓋子一掀開,裡頭便蹦出幾張紙,黛玉一一撿起,原不打算看,卻瞄見其中一張開頭的「黛玉」二字。
她一愣,展開細看。
「黛玉師妹:數月未見,近期安否?今天氣炎炙,望汝珍重,萬勿貪涼,一切以自身為要!吾今診斷病人五十,病癒十二,針灸十八,手術二人,心甚慰矣。」
時間是康熙二十九年夏。
黛玉愣了一下,康熙二十九年對她來說實在刻骨銘心。
那時候她發現了自己對師兄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明白二人之間隔著天塹,於是她選擇抽刀斷情,從此再不相見。
她沒有低估自己的決心,卻低估了自己的感情。她根本忘不了他,只能在漫長的時光中苦苦煎熬。
但她也是幸運的,因為胤祚發現了她的心意,然後給了她一個承諾。
對黛玉來說,那無疑是最痛苦、最忐忑又最幸福的一年,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但她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封信,又連忙去看其他的,這才發現滿滿一匣子信,全是寫給她的!
有康熙二十九年的,也有他們成婚那年的;有在書房寫的,也有在戰場寫的;有救了多少人這樣的大事,也有吃吃喝喝的瑣事。
原來在她苦苦壓抑自己感情,努力想要忘記他的時候,他也把自己的思念融進文字,寫成了一封封送不出去的信。
他那時候心裡該多難受呀!
黛玉眼眶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
胤祚一驚,連忙哄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不興掉金豆豆啊!」
黛玉到底把眼淚忍了回去,只是問道:「要是當初......我們沒有在一起,你打算怎麼辦?」
胤祚說:「當初沒想過這些,如今再回想,卻慶幸那時候沒傻到底。」
黛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說:「你才不傻。」
她又問:「那要是汗阿瑪不給我們賜婚,你打算怎麼辦,另娶他人嗎?」
「怎麼可能!」胤祚求生欲非常強烈地否認,「我預備了好幾個方案呢,第一步我打算以利誘惑,不行就死纏爛打,實在不行我就準備一條船。」
黛玉一愣:「準備船做什麼?」
胤祚淡淡道:「海上無人的小島那麼多,我帶你隨便找一個隱居去,不跟汗阿瑪玩了。」
黛玉一愣,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卻聽胤祚長長嘆了口氣:「可我沒想到汗阿瑪這麼好說話,一個回合都沒堅持住,白瞎了我做的預備方案。」
黛玉眼淚又憋回去了。
胤祚問她:「那你想過沒,要是汗阿瑪不指婚,你打算怎麼辦?」
原以為黛玉會說相信他肯定能辦成之類,沒想到黛玉道:「那我就鉸了頭髮做姑子去。」
胤祚:「......胡說!」
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失笑。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再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漸漸褪色,變成如今平淡寧靜的日子。
胤祚拉住黛玉的手:「我們會一直好好的。」
黛玉點頭:「我會好好對你的。」
胤祚:「那就......」
甜果兒突然喊:「阿瑪,快來!」
「來了!」胤祚咽下即將出口的調侃,飛快在黛玉臉上吧唧一下,快步找閨女兒去了。
黛玉捂著臉,在宮女打趣的目光中慢慢紅了臉。
清風拂過,涼亭的紗簾微微搖曳,角落的冰盆冒著絲絲涼氣,炙熱的陽光經過紗簾成了柔和的光斑,黛玉就著遠處父女兩個的歡笑聲抿了口酸梅湯,沁涼的滋味從舌尖蔓延到全身。
她不由又想起康熙二十九年,那時候師兄剛從戰場回來,聽說她纏綿病榻,便想法設法來賈府探望,然後他發現了她的心意,再然後他許下了一個承諾。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當初稚嫩的少年少女已經為人父母,黛玉還是忍不住想:幸好!
幸好遇見了他。
幸好沒有錯過!
——她耗盡一生運氣遇見一個人,此後餘生,所有好運都是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