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渴望

長筷在鍋里緩緩攪動,徐徐升騰的蒸汽往下是透明翻滾的水面，往上是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看上去心不在焉。

口腔似乎還殘留那種惹人沉醉的甜。祁月塵垂著眼，他從未想過接吻會上癮,大概因為對象是喜歡的人。對方接吻時顫抖的睫毛,無力的後仰,喉間細細的氣音……所有青澀的反應都令他沉迷不已，甚至失控。

雖然他不喜歡情緒被人牽著走，但如果對象是虞衷,似乎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兩個月的時間就會這樣喜歡一個人么？腦海中浮現出高中某個無月的夜晚,那張怔怔落淚的臉，就像浮在水面上快要被打翻的花。祁月塵第一次見到的虞衷,是悲傷的。蹲在廢棄的角落靜靜落淚，不出聲也沒什麼表情的哭,就那樣睜著眼睛,卻讓人感受到巨大的悲傷。

十六歲的男生站在樹的陰影處,腳下碾過一顆帶有稜角的石頭,沉默著看,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極大的興趣。

然後就過去好幾年。

火「噠」的一聲關上。晶瑩細白的麵條被撈進碗里，澆上清淡爽口的湯汁。祁月塵把面端進卧室,發現家裡沒有床上桌這種東西，於是坐在床邊，想都沒想選了另一種方法：「喂你。」

虞衷忙搖了搖頭，臉還是紅的,「我下床吃。」

看到祁月塵不為所動的姿勢,他笨拙著比劃解釋：「麵條喂起來……不是很方便,而且我現在也沒有那麼虛弱。」

祁月塵看了會兒他,點了點頭。

麵條被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虞衷坐過去撈起麵條，香味撲鼻而來，頓時整個人食指大動。祁月塵坐在對面托著下巴看他，過了幾秒鐘突然開口，語氣平靜，「剛好像太用力了。嘴巴還疼嗎？」

虞衷險些嗆住。他埋著腦袋搖頭，什麼沒有說，只是在對方溫柔的凝視中，變得愈發不好意思。

睡著之前想到的那個問題再次冒了個頭。他為什麼會在意生病時在祁月塵面前的形象，為什麼去確認對方是不是還喜歡自己，得知網友就是祁月塵，自己被對方「捉弄」了，為什麼不生氣。

許多瞬間宛若檸檬水般咕嚕嚕冒泡的心情。

被吻住不到三秒就變得暈頭轉向心率失衡。

答案一直藏在濃霧的彼岸，只要他鼓起勇氣往前邁出一步。

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他的思緒。虞衷喝掉最後一口湯，看了眼消息，發現是一條艾特全員的ddl截止通知。

他眉頭一皺。

因為發燒，沒做完。寫了一半的東西存在寢室里的電腦。

今晚難道又要通宵趕任務？

「怎麼了？」祁月塵問。

「在催案例分析……不想寫。」虞衷回答得很誠實，還有點任性。

祁月塵起身收碗筷，彎腰親了他一下，「那我幫你寫。」

虞衷捂住被親過的額頭，臉紅紅的，眼睛卻很亮：「哥你真好。」

祁月塵往門外走的步伐停住，人轉過來，「你叫我什麼？」

「……哥。」聲音小小的，但還是說出來那個字。

「乖。」祁月塵挑眉，心情很不錯。

天哪。虞衷仰著頭，看祁月塵遠去的背影，想自己是不是燒壞腦子，怎麼說出來了？

哥，哥哥，怎麼聽都像撒嬌。而且，祁月塵還比自己小几個月。

主動讓對方佔了便宜。虞衷咬著嘴巴，想這事可能只有自己才能做出來。

然後他摸到自己唇邊微微揚起的弧度。

怎麼還笑了？傻了傻了，真完蛋。

莫名亢奮什麼啊。

他在房間獨自轉了一圈，心想我這是在消食，然後看到擱置在床頭柜上的速寫本。

好像是祁月塵偶爾會隨身攜帶的那個本子。

虞衷有些好奇地打開，從後面開始看，結果一翻就是自己。

沒穿衣服的自己。

再往前翻，還是同樣的內容。

場景是變換的，自己在看書，在敲電腦，在舒展腰身，在淋浴，不帶任何情慾的筆觸，只是沒穿多少衣服，赤裸得像是新生的嬰兒，又似乎很乾凈，很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