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郎君

葉杏之前就算過家裡的錢，即便最大限度也只能分到幾十石米和三十兩銀子，這個家肯定是待不了的，做個房子也還要錢，再沒有田的話很不安心。

葉杏立刻說：「我可以不嫁人或者招贅，絕對不會把葉家村的田落入別人手裡。」

王氏聽了非常著急，她拉住葉杏的手搖頭。

僵持不下時，葉萬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其實我們未必要分家。我兒葉平沒后可以讓老大把繼祖過繼給他，這樣她們娘仨也不用獨自過活了。」

葉安眼睛一轉就想通了，爹真是聰明，只要把繼祖過繼給老二，那還分什麼家財。再說了，繼祖也十六了，過繼過去就可以當家做主，任憑葉盼男那個賠錢貨怎麼折騰也翻不出花來。

「我可憐的弟弟沒有兒子，以前他最喜歡繼祖了，如果過繼過去也好幫他照顧她們。弟妹，分家是氣話，咱們以後還親親熱熱做一家人可好？」

王氏沉默不語，以前葉平活著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可大嫂他們怎麼都不肯，現在才過繼一定沒好事。

「繼宗哥哥已經成丁了，若是過繼，以後我家要征役就只得繼宗哥哥去了。」葉杏輕飄飄扔下這句話。

小李氏和李氏心疼大孫子趕忙說：「不行不行，繼宗也是讀書人，怎麼做的了那麼重的活？」

官差的耐性所剩不多，他喝斥道：「到底分不分家說清楚，當我們兄弟幾個耍著玩呢！」

王氏下定決心，跪下說：「我在此跟葉家村的父老鄉親和大人們面前保證，我此生絕不再嫁，我要為他守節！」

王氏的話讓屋裡屋外都靜了下來，葉萬幾人絞盡腦汁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下錢財。忽然門外傳來笑聲：「今天可算是看了場大戲啊，有趣有趣。」

擠在門口的村民讓出一條道，只見幾位衣著不凡的少年走了進來。

官差見到幾位少年很是恭敬，尤其對為首的少年說：「沈郎君，您怎麼看這事？」又對圍觀的人說：「這是巡撫大人家的沈郎君，他自小受名師教導連聖人都大加讚賞，這件事情就交給沈郎君來判。」

官差暗暗看了眼葉杏心想這母女三人真當是命好，原本里長和李村長來衙門要求官府檢校的時候他們是沒人想來的，不成想這事正好被沈小郎君知道了，他聽到鄉下分家竟然也有人能想到天德朝的律法自然好奇。沈小郎君是巡撫大人的獨子，他平素又十分穩重，大人便讓幾位郎君跟著官差一起去葉家村，只是當時說好郎君們最好不要露面。現在沈小郎君帶頭出來怕也是看不下去葉萬幾人欺負人，要出來為娘仨撐腰了。

葉杏見站在最中間的沈涉頭戴月白色羅布幅巾，身穿白色羅布襕衫一副書生打扮，腰間一塊瑩潤的玉佩卻顯示出他身份尊貴。但是沈涉眉目疏朗，嘴角帶笑，沒有葉青榆等人的刻意，也沒有邊上幾位少年的高傲，讓葉杏想到那句「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沈涉在外面看了全程，覺得這個期盼的看著自己的小娘子能言善道，幾番話就能為自己爭取到現在這樣的局面，只可惜這裡沒有人真的願意出手幫她們一把。沈涉本就看不上葉萬等人不顧親情的行為，王氏連守寡的話都說了，他當然要幫她們娘仨一把。

「王氏已經說明絕不會再嫁，那田就可以分，若是王氏過世且兩姐妹都外嫁，這田就再收回，這樣葉家村的田就永遠不會落在外人手裡。」沈涉環顧四周：「王氏嫁進葉家十餘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兩個女兒也是葉家的骨肉，把二房賺的銀錢分給他們也是應當的。」

「但是分家以後，兩位老人就要歸葉安扶養，我把財產分成三份，王氏三人只拿一份，其餘全歸大房，從今以後兩房各不相干，你們可願意？」

沈涉雖然言辭並不激烈，可是語氣堅定，不容其他人拒絕。葉安夫妻聽了心都在滴血，苦著臉沒有回答。葉杏覺得比她預想的結果還要好，便答應下來：「我覺得沈郎君的法子好，只不過我爹沒了，祖父祖母還要大伯養老，我過意不去。這樣吧，我家只得五畝好田和兩塊次一點的田，其他的部分就當是成全了爹娘的孝心。」

葉杏想本來兩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就沒辦法耕種太多地也吃不了太多，與其把自己累死，不如賣個好，堵住村裡人的話。

果不其然，葉杏這句話贏得了許多村民的好感，分家這件事就在緩和的氣氛中落下帷幕，葉杏三人分得三十石米、七畝地和二十五兩銀子並四隻雞等零碎物料。

等沈涉寫好文書內容，下面要寫名字的時候，葉杏又讓沈涉停一下，「我和妹妹的名字原本是為了給家裡招男丁取的，如今爹沒了，我和妹妹就改了這名字吧。我是七月杏子成熟的時候出生，妹妹八月桃子成熟時候出生，往後我們姐妹一個叫葉杏，一個叫葉桃吧。」

不等葉萬出聲罵人，王氏更咽地說：「改了也好，往後我們娘仨一心一意守著你爹牌位過日子，以前那些心思都過去了。」王氏覺得改名好，她因為沒有兒子受了太多的苦，連帶著兩姐妹也過得不好，分了家就乾脆不要再用葉萬取的名字了。

王氏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葉萬隻能忍下怒氣點頭同意。葉杏看著紙上的名字感慨萬千，她抱著妹妹葉桃也在紙上摁下紅手印。

事情終於結束了，官差拿走一份文書就要離開。葉杏追上沈涉一行人，沖著他們行禮感謝：「今日多謝幾位郎君了，若不是沈郎君做主，分家的是怕是要再折騰幾天。」

「沈兄沒進去之前就說你是個有成算的，果然如此。」沈涉身邊一位少年說道，「不過還是勸你一句，你們母女三人獨自生活不太容易，你年歲也不算小了，早早準備嫁給一個好人家，說不定還能幫襯一下母親和妹妹。」

葉杏卻搖頭說：「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才是最不可靠的，如今跟我撕破臉的不是別人，正是是我親祖母祖父。我相信只要我們三個努力一定能過好日子。」

沈涉帶著與他年齡不符合的老成對葉杏說道：「葉小娘子不用如此客氣，我父親既然擔了巡撫的職責，那我為民做事也是應當的，才不枉費我讀了十餘年的聖賢書。葉小娘子，曾楚說這話並不是有意冒犯，是否有道理你以後會有答案的。」

說罷幾人翻上馬就飛馳離開，葉杏目送他們之後就離開了。村裡人見葉杏還跟幾位公子哥說了會話，看上去很是愉快的樣子，一時間心裡都猜測葉杏是不是找他們套近乎去了，看來以後對她們母女三人還是不要太過分了。

葉杏追上來感謝確實是真情實意，但也有利用他們震懾他人的作用。分了多少東西都被外人看光了，除了田其他都有被偷的危險，有了這個假象，短時間內估計沒人敢隨意欺辱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