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虎生風
石洞里,十方穿著件大人的冬衣,兩隻長袖被截短,下擺露出半截光溜溜的小腿,腳上穿著他的黑布靴,看著就像後世奇葩的蘿莉裝。
陳四娘笑吟吟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幸災樂禍道:「小大人是害怕什麼嗎?是怕北方風大,凍壞了小屁股?」
他不想得罪小心眼的女人,只能裝傻道:「四哥你說的對呀,外面的風這麼大,會把屁股凍壞的。」
陳四娘瞧他這副囧樣,只覺得一晚的擔驚受怕也消了大半,淡淡說道:「要褲子可真沒有。到路上給你扒一條吧。昨天死了不少人,都還沒有收屍呢。」
十方委屈的點點頭。真是越混越慘了,居然要搶死人的褲子。
他垂頭喪氣的走到山洞角落,和老虎確認了眼神,這才小心的取下綁在它四肢的繩索,鬆開脖子上的繩圈,用力推開了幾根固定的尖木樁。
陳四娘一直站在不遠處瞧著。看他竟能推開嵌在石縫裡的木樁,不由得心中感嘆:這小子怪力也不小啊。難道會法術的無論年紀都是肌肉怪嗎?
老虎晃著龐大的身軀,撞倒了其餘木樁,發出一聲長嘯站了起來。用腦袋輕輕頂了頂十方,還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
「哎呀,不要舔,你都沒刷牙。」十方不情願的跑開。跟老虎在山洞裡嘻嘻哈哈的玩鬧。
山洞外呼呼啦啦跑來一群士兵,提著刀劍神情不安的往山洞裡瞅。
看到十方被一頭斑斕猛虎撲倒,嚇得他們失聲大喊,舉著刀劍就要衝進來救人。
「停下!幹什麼啊,沒見人家母子在享受天倫之樂?都把刀劍收起來!」陳四娘伸手攔住了眾人。
這群人里有大半是跟著十方渡河的輜重隊老兵。見陳都尉見死不救還阻攔他們救人,各個義憤填膺。可再看山洞裡的情景,又都差點驚掉了下巴。
猛虎撲倒了小大人,卻沒有撕咬。反倒也躺在了地上,讓小大人騎在它身上連蹦帶跳的胡鬧。
「天哪,老天爺,我是不是眼花了?」
「不是,不是!我也看到了。這老虎是虎還是貓啊,它是在逗咱小大人玩嗎?」
「哎,你們快看,小大人騎到老虎頭上了。不好,它跑過來了……」
人群「呼啦」散開,跑出去好遠。
沒辦法不散,十方騎著那頭斑斕猛虎已經跑到洞口。還衝著他們不停招手,開心得不得了。
「看到沒,都看到沒?這就是俺們輜重隊的小大人能伏虎,還會仙家法術!李洪他算啥,那點金子又算啥,你們可真沒見過世面。」
最後這句是小聲說的,不過周圍的人都能聽到。不僅聽到了,還都不住的點頭。降龍伏虎,真是仙人氣派啊。這陣勢誰敢擋?
陳四娘只當沒聽到。
她仰著頭,望著騎在虎背之上、被風撩動衣衫的光屁股小孩,心裡嘆道:難道成大事者都要說瞎話、臉皮厚、沒心肝才行?唉……
山谷里走出一群人。打頭的是一頭猛虎,背上騎著個孩子,還有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跟在後面。
十方不認識路,說了幾次讓人在前面帶路,卻沒一個人敢走到老虎前面。
陳四娘也不敢。哪怕她是巾幗豪傑,也不敢走在一頭老虎前面。萬一老虎餓了……不對,老虎是真的很餓,都叫了一晚上了。早知道就多喂它幾塊肉。
出了山谷,陳四娘指點著十方在前面開路,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兩具屍體倒在草叢裡。屍體面朝下趴著,脖子上都有一個血洞。
十方利索的跳下虎背,跑過去扒掉一個人的褲子。比了比大小,撿起地上的刀割去一截,穿在了身上。看起來不倫不類有些滑稽,但總算不走光了。
老虎走了過來,低頭聞了聞地上的屍體,發出低沉的咆哮。
十方扭頭沖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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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眨了眨眼。
陳四娘秒懂。黑著臉帶著士兵先走去了前面等著。
畢竟都是軍中袍澤,遇到不埋葬屍體已經不對,還要看著老虎吃掉就更離譜。但老虎又不能不吃肉,吃死人總比吃活人好吧。
看他們走遠了。十方踮腳摸了摸老虎的後背,也走到了一邊。
身後處傳來咀嚼骨頭的聲音。十方默默坐著地上把褲腰勒緊綁好,心中莫名的煩躁,腦海中冒出兩句詩——「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
這亂世銅爐,比吃人的老虎何止兇殘了百倍?都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有誰看到亂世的百姓有多苦?
他們苦到不能做一隻野狗,不能苟且偷生。他們被惡人強按在砧板,拿血肉身軀飼養比虎狼還兇殘的同類……
人間萬般苦,皆因人類自身為惡。惡人兇殘似虎狼,便要有殺虎驅狼的人間強者,誅殺虎狼、扶助良善,還這天地一片清明!
身邊飄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他回過神,看到老虎竟叼了一隻斷臂放在他腳下,還伸著血腥的舌頭又要來舔。
嚇得他趕緊躲開。縱身一躍,穩穩騎在了虎背上。拍了拍厚實的虎背。老虎便追著前面的隊伍跑去。
「塵歸塵,土歸土。若真有靈魂轉生,願你們能去我來的世界。在那裡平安度過平凡的一生……」他在心中默念。
看他又騎著老虎過來,陳四娘蹙起眉頭道:「怎麼還沒放走?一會兒進村,你也讓它跟著?」
十方又嬉皮笑臉道:「怎麼啦,你是不是害怕呀?我是想放它走,可這周圍還有三個吃老虎的妖怪呢。我要現在放了它,不就送羊入虎口了?」
「哼,這會兒又好心腸了,昨晚還哭著喊著要燉肉湯呢。」
「嘿嘿,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你鬥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放它。唉,本來想當坐騎的。」
老虎從陳四娘身邊緩緩走過。
她抬頭望著虎背上瘦小的背影,陽光照在稚氣的臉上,竟有幾分神聖的感覺。她神色複雜的嘆了口氣。
走進村子的時候已是正午。沿途看到了不少的屍體,有很多的脖子上都有血洞。
十方從虎背跳下來。摸了摸老虎的下巴,指著不遠處的山坡說道:「去那裡等著,千萬別進村。等我們出來了就去找你。」
自從老虎重傷醒來,似乎就能聽懂他說的話。像是一種心靈感應,很玄妙的感覺。
老虎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縱身躍進草叢,朝著遠處的山坡跑去。帶起了一股旋風。
「它還能聽懂你的話?這也是法術?」陳四娘好奇的問道。
他撓了撓烏黑的頭髮,謙虛道:「可能是上次施術用力過猛。我用催眠術總控制不好力度,上次還差點把一個大叔弄瘋掉。幸好他頑強的挺過來了。」
陳四娘的臉色有些難看。神情鄭重的說道:「咱們先說好了,任何時候你都不許對我用催眠術。」
看他認真的點頭答應,才放鬆了心情,帶著眾人走進村子。
村子里安靜得出奇。眾人走在小道上,隨處可見斑斑的血跡和拖拽的血痕。
「那邊有暗哨?」十方望著不遠處的土牆。有人影在陽光下一閃而過。
陳四娘點頭道:「沒事。張連山當時帶走多個手下。如果沒出事就都在村子里。」
「這些人從渡河開始,一直都跟著他行動?」
「是啊,怎麼了?」
「哦,沒事啊,就隨便問問。」十方望著路邊兩棵高大的棗樹,想起了在首陽村的日子。同樣的村陌、房舍、池塘和田地,卻唯獨沒有活人。
他們沿著小路一直走進村子的中心,在一處麥場里看到了一堆奇怪的麥垛。那是用死人堆起的屍堆,上面覆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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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麥草。有野狗和小獸在爭搶撕咬著血肉。
隊伍默默穿過麥場。來到了村中最大的一處院落。走到柴門外,看到地上有幾堆炭火的灰燼,火堆里能看到烤得焦黑又被啃食過的幼小人骨。
「這群胡賊,真是狼性不改!」一個老兵忍不住低聲咒罵。
這次的隊伍除了輜重隊募自漢人,其餘的兵伍都是以雜胡居多。這些雜胡與漢人混居,自漢末也有百餘年。想不到打起仗來不但兇殘還吃婦孺,簡直跟野獸一樣。
「行了,別說了。那帶頭的可是咱漢人的校尉。」有老兵嘆氣道。
陳四娘看了眼地上的灰燼和碎骨,厭惡的轉過頭,盯著有兵丁守衛的院子,高聲喝道:「張連山呢,叫他出來見我!」
有兵丁跑進門內報信。
十方笑道:「真有意思。都監視咱們半天了,還裝模作樣的不肯出來。」
正說著,張連山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看到小東西和陳四娘站在一起,不由愣了一下,粗著嗓門問道:「咱大哥呢?沒跟你一起過來?」
陳四娘盯著張連山,冷漠道:「這事說來話長。讓我們進去再說。」
張連山皺眉看著十方,眼皮子跳了跳。指著他問道:「這小東西安全嗎?他可是會法術的。」
十方仰起頭道:「張大人,我本事不高只會畫符的。你看我連衣服都跑不見了,身上什麼都沒有。很安全的。」
陳四娘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卻還是堅持道:「有我看著不會有事。你總該信我吧?」
「這樣啊,那就進來吧。」張連山轉身進了院子。
陳四娘只帶著十方走進院子,吩咐跟隨的老兵先找地方休息。
「你這樣不帶一個人,不太安全吧?」十方跟在她旁邊悄聲問道。
「你不是人嗎,帶你這樣的大人物還不夠?」陳四娘擠兌了一句,帶著他走進正屋。
屋裡站著七、八個軍士,都佩刀而立。張連山坐著大床邊,沖她親熱的招手道:「進來吧,隨便坐。大哥他到底怎麼樣了?」
陳四娘看了一圈,發現床對面有張椅子,似乎坐在那裡才合適。
走過去坐下,才發覺自己好像個受審的囚犯。對面的張連山像是審官,旁邊還站著衙役。還好有十方走到身旁,讓她安心了少許。
她忍著怒氣,語氣盡量和緩道:「大哥他出了意外,一時恐怕回不來。」
「哦,什麼意外?」
陳四娘環顧四周,蹙眉道:「大哥的事是秘密,讓他們出去再說。」
張連山咧嘴大笑道:「哈哈哈,他們幾個都是咱的好兄弟。兄弟之間沒有秘密。陳四你就直接說吧。」
到了這時,傻子也都能看出張連山不對勁了。十方默運心法,暗中聚攏起一絲絲新生的靈力。
陳四娘忍不住冷笑道:「張連山,你不會想獨吞那一箱金子吧?」
張連山摸了摸絡腮鬍子,大咧咧的起身道:「怎麼是獨吞呢?我有這麼多兄弟,見者有份。你要是同意也給你一份?」
「呵呵,好,你很好。你就不怕等大哥回來宰了你?」
張連山仰天大笑。「哈哈,等他回來?李洪被殭屍追殺的時候我還沒走遠。咱們大哥怕是早就死了吧!」
陳四娘眼神古怪的望著他,咯咯笑道:「真是沒想到,憨傻的張連山居然還有這份心機?可惜大哥不但沒死,還更厲害了。真要真遇到,怕是你們都得死!」
張連山眯起眼,猜不透她說的是真是假。抬了抬下巴道:「把這女人和小東西綁起來。我有話問他們。」
「女人?」
屋裡的男人傻愣愣的望向陳四娘,臉上漸漸浮出男人才懂的猥瑣笑容。從身後拿出準備好的繩索,興奮的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