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驚聞
黎明的第一縷光喚醒了大地。清爽的涼風拂過綠蔭樹梢,幾隻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
從破敗的小廟裡走出一隊兵卒。他們重新換上了寬袍,推著一隻獨輪車緩緩下了山坡。
李農邊走邊回頭張望。見陳四娘低頭走著,就湊過去八卦道:「師父呀,昨晚是不是揍了十方一頓?唉,這小子整天的瞎胡鬧,也就你能收拾得了他。」
陳四娘抬頭瞅了傻徒弟一眼,腦海里又浮起了昨晚的一段對話——
「十方呀,四姐從沒當你是尋常孩子。你老實說,以後是想輔佐長安的小皇帝,還是另有打算?」
這個「另有打算」不言而喻。陳四娘知道這個多智近妖的小傢伙能聽懂。
十方笑嘻嘻的打岔道:「嘻嘻,四姐怎麼這樣問呀?我如今才六歲,說以後還早的很呢。」
陳四娘哪能讓他輕易矇混過去。板起臉道:「可我要清楚你的志向,才能安排去雍州要做的事。快點說,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嗯,若我是李農呢,就會喊一句『三尺青峰懷天下,一騎白馬開吳疆"。可惜我不是他,什麼都做不了。最多就是個旁觀者吧……」
他說到最後,話里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旁觀者?我信你個小滑頭!小小年紀就自比江東周公瑾,又怎會甘願做個旁觀者?行啦,四姐明白了……」
陳四娘收回心神,盯著徒弟問道:「李農啊,你以後想做什麼樣的人?不許撒謊哦。」
李農撓了撓頭,為難道:「我現在想做個法力高強的大劍仙,以後斬妖除魔,自在逍遙。」
陳四娘扶額道:「你以前不是要做胸懷天下的大將軍嗎?你還要為家人報仇呢!」
李農垂下頭,神情黯然道:「其實,十方早就幫我報了大仇。只是我的心裡一直沒放下。昨晚聽鄭文韻講胡人在洛陽放火、屠城七日的慘事,忽然覺得人力卑微。不如修仙道脫離苦海,成就真正的大自在。」
陳四娘默默走了兩步,嘆道:「想的也不算錯。只是成了修行者真能自在無敵嗎……」
劉公公和十方站在荒草的坡頂,目送著七人小隊消失在林木遮蔽的盡頭。
轉回身,初升的朝陽已經爬上了山頭,金色的光照射在小臉上,紅彤彤的刺眼。
他忽然皺起鼻子。不遠處的草叢裡翻騰起一蓬血花。
「最討厭長蟲了。」他邁著小短腿,嘟嘟囔囔的走回了破廟。
劉公公看了一眼草叢,走了過去,撿起一隻兩米來長的菜花蛇。蛇身還在扭動,而蛇頭已被飛劍削掉。
他抖了抖肥蛇,樂道:「呵呵,真夠分量。正好能做頓燒烤。」
廟裡的篝火已經燃盡。老人和少年佝僂著身子蜷在乾草堆里,就像兩個落難的乞丐。哪還有半點世家風采。
十方皺眉道:「這睡得也太沉了,公公叫他們起來吧。清早的寒氣重,他們這樣躺著容易著涼的。」
劉公公放下大蛇,苦笑道:「正要和你說呢。臨出門我看了一下,這兩人身上發燙昏睡不醒。唉,讀書人身子太弱,一場風波就折騰病了。」
十方凝神看去,見兩人的生機晦暗又凌亂,似乎不止是生病。難怪剛才大夥收拾,他們卻沉睡不醒。
可怎麼辦呢?如今麻煩事一堆,根本沒有時間瞎耗在這裡。況且泡丹藥的水囊全給了李農。他又不懂醫術,想救人
(本章未完,請翻頁)
也救不了呀。
劉公公在旁邊提醒道:「那葫蘆里的水祛毒有神效,或許也能治病呢?」
十方心中一動,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葫蘆。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他點了點頭,讓老劉取來木碗,盛了半碗熱水。又從葫蘆里倒出了一點翠色的清水。
合上木塞時他又看了一眼種子。那層生機的光芒如螢火蟲一般,似乎隨時都會消失。
「快給他們喝吧。再醒不過來就真沒辦法了。」
劉公公依次扶兩人起來,給每人嘴裡都灌了兩口水。
等了不到一盞茶工夫,少年人第一個醒了過來。又過了半刻鐘,鄭老先生也悠悠醒轉過來。
兩人剛醒來時還有些虛弱,歇了片刻便能坐起。坐起來肚子里「咕嚕」亂叫,面色尷尬的望著劉公公。
「哈哈,餓了是好事。你們等著,我去把那蛇烤了,再給兩位煮點粥喝。」
小隊走的時候,特意留下了兩袋水囊、一口小鍋和少半袋的麥粒。劉公公重新生了火,忙著烤蛇肉煮熱粥。
十方站在老先生面前,問道:「先生現在的感覺如何?」
老先生活動了一下肩膀,奇道:「說來奇怪,感覺似乎越來越好。胸口不憋悶了,身上也不酸痛了。我們剛才吃的是什麼葯,竟有如此神效?」
「呃,是一個朋友送的解毒藥劑。剛才見你們渾身發燙又昏睡不醒,就拿來試試,想不到這麼有效的!」
「哦,那真要感謝你這位朋友了。他可是住在長安嗎?」
十方嘆了口氣,道:「沒有啊。我的這位朋友也不太好,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鄭老先生皺眉問道:「你這位朋友也生病了?那是否需要什麼稀少的藥材?」
十方搖了搖頭。心中忽然一動,問道:「老先生可知道水澤靈秀之地嗎?」
「水澤靈秀之地?」鄭老捋著花白鬍須沉思片刻,沉吟道,「往西二三里就是潁水,其發源於潁谷,因潁考叔而得名。算得上是水澤靈秀之地吧?」
十方咬著唇想了想,搖頭道:「潁水么,只是在水邊還不能算。還要蘊含天地靈氣,孕育一方仙靈精華。」
鄭老先生沉思良久,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他看著十方,又望著忙碌做飯的劉公公,一咬牙道:「罷了!兩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還救了兩次。如此大恩不能不報。或許,你要找的不是某地,而是某人呢?」
十方一愣,奇怪的問道:「先生此言又是何意?為何水澤靈秀之地會是指某個人的?」
老人點點頭,緩緩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滎陽鄭氏子嗣眾多,其中有一支脈在箕山附近建了座塢堡。」
「箕山?」
「嗯,就是上古聖賢許由的隱居之地,也在這潁水附近,距此處不過六、七里。」
十方若有所思。箕山,潁水……古之聖賢再加古河源頭,下面的話或許真和靈秀之地有關聯呢!
「說這塢堡一支本來平平無奇。偏這兩年出了一位奇才。他本名鄭少澤,年及弱冠資質平庸。三年前一次落水后忽然開了竅,從此料事如神,詩詞一流,學識駁雜更是聞所未聞。」
十方的一顆心開始「咚咚」狂跳。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話會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老先生繼續說道:「他只說是被仙人搭救,在昏迷的幾日魂入仙界,見識了許
(本章未完,請翻頁)
多神奇的事物,還看到了人世間的過去未來……」
「小公子,小公子。你師從太學博士秦秀,見識一定不凡,且看這首樂府殘詩如何?」
十方從恍惚中清醒,見老先生手裡拿著一頁疊起的黃紙,神神秘秘的展給他看。
他把腦袋湊了過去,只見上面幾行小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看著熟悉的詩詞,十方只覺得頭皮發麻,「嗡」的一聲,腦袋裡彷彿炸開。整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小大人,你怎麼了?」劉公公端著飯正好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搖搖晃晃的十方。
「啊?沒事,我沒事。鄭老先生,你說的這個人,他現在在哪裡?」
「你要找的果然是他?從此往東北行六、七里就是箕山。站在山坡上能看到對面的塢堡。那鄭少澤就在塢堡里。我們此行本是去宛城的,少年揚名需趁早啊……」
老人和少年狼吞虎咽,足足吃下了四人份的米粥和烤肉。吃得滿面紅光,精神奕奕。
十方坐在大門口發獃。在這西晉末年卻讀到了李白的將進酒,實在比澆一桶冰水還要刺激。他也說不清,心中到底是驚恐還是興奮了。又或者兼而有之?
原來他並不是唯一的穿越者!三年前鄭少澤落水,三年前他從銅鼎里爬出來。難道對方也是在大爆炸現場,魂穿到了這裡……
吃完了早飯,徹底恢復的祖孫倆向他們告別。
老先生遞給劉公公一枚長方的玉牌,囑咐道:「這玉牌是我滎陽鄭氏的憑信。若你們去時我不在,就拿它去見堡主,說是鄭青松的朋友。堡主自然會安排。」
「多謝先生。」劉公公雙手接過玉牌,問道,「此去宛城還有幾天的路程,先生不帶乾糧怕是走不到啊?」
老先生微笑道:「無礙。我們先回塢堡一趟,再去宛城。吾現在如少年一般渾身是力,就是老虎也能打死啊……」
目送兩人離去,劉公公感慨道:「這回也算是善有善報了。那個鬽蔓蔓的種子或許真能再活過來。」
十方眨了眨眼。鄭少澤的事和尋找水澤靈秀其實不算一回事。只是這件事關乎他最大的隱秘,沒辦法跟老劉解釋。
他拍了拍葫蘆,說道:「反正潁水也不遠。咱們先去水邊看看,如果沒找到什麼再去塢堡。」
兩人收拾完走出破廟。十方背著小布包和烏鐵棍,腰間掛著個水葫蘆。劉公公背了個竹簍,裡面一口小鍋、一點糧食和包袱雜物。
往西走了兩三里,便看到一條浩浩江水橫在眼前。江面水流平緩,波光粼粼。岸邊野草萋萋,繁花點點,林木異常的茂密。
「怎麼連個渡口都沒有?」
十方拿著烏鐵棍跟在劉公公身後。鐵棍掃過齊腰的野草,嚇跑了幾隻野兔,也驚飛了幾隻麻雀。
他忽然停下腳步。在左邊三米外的一株垂柳枝條上,盤著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正昂著蛇頭靜靜的注視著他。
他心中一驚。一道飛劍從指尖發出,閃電般射向那條不知死活的小蛇。
心裡還在疑惑,怎麼剛才在十丈之地竟沒有感知到這條小蛇呢?
對面的空中盪起一圈漣漪。射出的飛劍竟詭異的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