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夜逃
兩日之後,李洪已行走如常。就是臉色依就蒼白,走得快了還會氣喘心悸。看得出這次吐血對他身體傷害很大。
吃過晚飯,李洪手裡握著一卷泛黃的竹簡,背著手在院子里轉悠。偶爾抬頭,蒼茫雲海間,一輪明月皎潔如玉盤。不禁搖頭苦笑。
「他娘的小騙子,說的全是謊話!幸好大哥硬是沒走,才沒有中了女幹人的詭計!」莽漢張連山陪在他身旁罵罵咧咧,一臉的暴虐。
「能騙人也是人家的本事啊!」李洪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舊竹簡,冷笑道,「只是他們想不到,翻過這座山,就是去第一處墓葬的捷徑。」
陳四端著碗湯藥從屋裡走出來,遞給大哥道:「當年魏武起兵,親率將校掘了芒碭山的梁王墓,掠無數金寶。將其中半數藏於假墓,又建兩座空冢惑人。那藏圖一分為三,交於三家摸金校尉保存。卻想不到卻便宜了我們。」
「哈哈,這就是天命!那小東西再會算計也沒用。」張連山得意的大笑。
「倒不一定是算計。這地方還真有古怪。」
「喂,陳四,你到底站哪兒頭啊?咱們才是一夥的!」
李洪擺了擺手,道:「聽陳四說完。」
陳四微微一笑,背起手道:「這兩日我去附近探查,觀此山該為飛龍入首格,卻偏是大凶之地。我猜近三有地龍翻身,才改變了此地氣運風水。由大吉轉為大凶……」
李洪一口喝了湯藥,笑道:「果然是這樣。你們隨我過來。」
他帶兩人走進隔壁柴房,搬開柴堆,露出一塊空地。空地上有堆灰燼,圍繞著一圈圈遍布,好像樹木的年輪。
陳四古怪的看了一眼,伸手捏了一撮灰在手中,揉搓如細粉。驚奇道:「這是,太極暈?」
張連山的關注點卻不在此,瞪著眼問道:「哎,我說大哥,你啥時候也出門了?」
李洪揉了揉胸口道:「沒出門。是在倒塌的土牆下撿到的。當時正午,我看到有土牆裡有烏光閃耀。撿起發現非石非土,就用火燒了一下。居然是龍砂。」
張連山捏了一撮放在鼻尖聞了聞,皺眉道:「這村裡哪來的龍砂,還只有一塊?嘶,難道,是有東西帶進村的?」
李洪點了點頭。「怕是真有一條大蛇進過村,身上帶了一點龍砂泥土!」
陳四眼中閃著光芒道:「這麼大的妖物,難道這山中有……」
李洪冷笑:「呵呵,這才是天意。這巨蛇一次吞食數百人,又趕上冬眠時節。如今去探穴尋寶才是最安全的。就是這大凶之地……」
陳四回屋取出一隻古舊的青銅羅盤,在院里對著月光看了看道:「沒錯了。此處龍穴吉凶交替,寅時至未時由凶轉吉,申時到丑時又從吉轉凶……」
李洪喃喃道:「這麼說,再過兩個時辰就是吉時?哈哈哈,這就是否極泰來嗎?咱們的好運終於來了!」
這兩天日子過得很悠閑。十方吃了晚飯,趁著皎潔月色在院里練了套棍法,又練了趟擒拿手,渾身舒坦的回到屋裡準備睡覺。
曹公公拿來布巾給他擦汗,又端了杯熱水放在桌上,笑眯眯道:「十方你剛才的棍法虎虎生風,拳法更是變化莫測。這要去了軍中,少說也是個校尉啊!」
十方扭頭問劉公公:「真的嗎?我真有這麼厲害?」
劉公公看了老曹一眼,笑道:「那是十年之後。有句話叫一力降十會。你招式不錯,但氣力尚弱。若遇到力氣大的,打他十下不疼,他卻一下能把你打翻。」
聽到這話,十方頓時來了興趣,開心的問道:「要是我力氣比你大呢,是不是就能當個校尉?」
「哈哈,你的力氣要能比我大,別說校尉了,中郎將也是囊中之物啊。」
曹公公像剛認識一樣上下打量著老劉,酸溜溜道:「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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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這馬屁拍的,可比咱厲害多了。」
「嘿,我說的可是大實話。這麼大點又天生神力,拳法棍法也不差,還會仙法,你說當個將軍不行嗎?」
老曹摸了摸下巴。「要這麼說也沒錯。哈哈,十方你以後可了不得啊!」
三個人在屋裡嘻嘻哈哈,忽然聽到村裡一陣嘈雜。有隊伍集結的號令響起。
「有敵襲?」他們跑到門前,把值夜的士兵叫來一問,竟說是李將軍在此地發現了一處前朝遺迹,要半夜帶人進山挖寶。
三人悚然對望,又抬頭望著銀盤似的明月。
曹公公咬牙罵道:「這個李洪,吐血把腦汁也吐沒了?」
「要不,咱們逃命吧!」十方的身體抖了一下,隱隱覺得這個世界的惡意又在針自己了。
「現在就跑?是不是有點……」曹公公看著那群在慌亂中跑來、不知所措的兵士。別人都在點著火把集合進山,就只有他們集合跑路嗎?
劉公公幹咳一聲道:「不如我先去那邊看看?要是張德順他們沒走,就叫他們一起後撤?」
十方從慌亂中清醒,忙點頭道:「這個法子不錯。你快去找到他們,大家一起跑路。」
「等一下!」他匆匆跑進屋,從床頭的小包袱里取個荷包,從裡面抽出一張折得很厚的靈符,想了想又取了張薄的。
跑出來遞給劉公公,道:「萬一他們非要進山,就把這符給他們。出事就點燃薄的那張,說不定能保命。」
劉公公小心翼翼的接過符紙,揣進懷裡道:「那我先去了。老曹你讓人收拾一下進馬車,我一回來就走。」
十方望著劉公公背影,大聲喊道:「只能點薄的那張,千萬別搞錯了!」
「知道了!」
老劉在黑暗中揮了揮手,從一個隨從手裡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跑向村西。那邊有無數火把熊熊燃起,彷彿一條蜿蜒的火蛇,朝著黑魆魆的北山緩緩遊走。
等劉公公趕到時,張德順已經騎在一匹灰色戰馬上,正要和宋校尉一起帶兵入山。
看到老劉跑到這兒來,他也吃了一驚。催馬過來問是不是輜重小隊出了亂子。
聽到是勸他們不要入山的,才嘆氣道:「唉,劉公公你來晚了!一個時辰前,那姓李的說要帶人進山挖寶,被我們拒絕了。想不到他竟私帶一百多人走了。老王和老劉帶兩百人去追,到現在還沒消息。我這才和老宋商議,帶剩下的人馬去看看。萬一真打起來也能幫忙。」
「李洪私自帶兵進山?呃……」劉公公說了一半,覺得這話有點怪。怎麼說李洪也是名義上的長官,讓老張這一說,倒像是李洪違反了軍令?
張德順也覺得節制長官這事不妥,哈哈一笑道:「總之要把人追回來。這黑燈瞎火的進山,山裡又有條大蛇。萬一把人馬都折在這裡,我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
劉公公沒吭聲。事到如今,真要撂下三百多人獨自逃命,在張德順這兒也過不去。他從懷裡取出黃符遞過去,把十方的囑咐又說了一遍。
張德順大喜。小心接過兩張黃符,膽氣也壯了許多。向劉公公抱拳道:「哈哈哈,老劉你可真是及時雨啊!放心好了,你們在村裡等著,我定能把人安全帶回來!」
目送這最後一隊人馬也進入北山,劉公公苦笑道:「在村裡等是不可能了。祝你們好運吧……」
在夜幕的掩護下,一隊車隊緩緩駛向村外。
十方趴在車窗邊,凝神望著黑漆漆的北方大地。在他另一個視野中,數不清的生機朝著黑暗深處的一團模糊紅影緩緩移動。那光影彷彿落日下的一縷晚霞的殘影,孤懸在如墨遠山的陰影中。
他打了個冷戰,縮回身子不敢再看。垂下的車簾遮住了月光,車廂里只能看到曹公公模糊的人影。十方心情複雜的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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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氣,他的夜視異能終於消失了……
心情放鬆下來,人就容易犯困。他打了個哈欠,縮進厚厚的被子里。
馬車一路顛簸,最終停在一處平地上。等劉公公打開車門查看,發現車裡的兩人已經蒙著被子呼呼大睡。
他搖頭笑了笑,輕輕關山車門。吩咐軍士們以車隊為中心搭起臨時帳篷,就地休息。有士兵想拾乾柴生火,被他嚴令禁止。
幾個曾在屋外守夜的軍士竊竊私語,傳播著山中有巨蛇出沒的小道消息。聽到的人卻都不以為意,說這隊率小大人果然是個娃娃,膽子忒小,一個謠言就能嚇得屁股尿流連夜逃命。等明天進山的人馬回來了,還不得笑死他們?
長夜漫漫,一輪圓月漸漸西斜,最終消失在晨曦的光芒下。
清晨,冷風拂過大地。折騰一夜的士兵們都在唉聲嘆氣。這次被長官拖累,無緣無故就當了逃兵。不但連夜奔波,回去還要遭人恥笑。真是晦氣!
曹公公端了一鍋粥走過人群,聽到幾個士兵大聲抱怨,挨個踹了一腳罵道:「你們這群沒良心的!這一路能輪換坐馬車,頓頓吃飽飯,打仗都輪不到你們上。還不知足嗎?」
走到車前,沖老劉傲然一笑,道:「嘿嘿,剛才怎麼樣,我說的有氣勢吧?」
「呵呵,還不錯。不用理這群笨蛋。」
「十方呢,還沒睡醒?」
「唉,昨晚折騰小半夜,連嚇帶累的,讓他再睡會。咱們吃完再叫他……」
在黑暗與光影的混亂糾纏中,有人大喊,有人在哭嚎。
兩隻赤紅的豎瞳如兩盞燈籠,在黑暗中起伏飄忽,猛地就到了他眼前。在昏暗的光影中,一隻巨大的蛇頭從半空垂下。在青白交錯的巨鱗上,閃著讓人心悸的寒光。
巨蛇的頭顱猛然張開了血盆大口,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十方尖叫了一聲,猛然坐了起來。滿頭大汗的喘著粗氣。
車門被猛的拉開。車門口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眼前一花,他就被揪著衣領拽了出來。一旁的曹公公拔刀在手,向前邁了一步,警惕的掃視車廂。
「我,我沒事。是剛才又做噩夢了。」他抱著老劉的脖子,心有餘悸的說道。
不遠處聚了群看熱鬧的士兵。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輕聲嗤笑。
「做夢就好。呵呵,嚇了我們一跳。」劉公公把他放了下來,和老曹哈哈一笑,重新又盛粥。剛才的飯都灑在了地上,好在碗還沒碎。
真是做夢嗎?十方暗暗皺起眉頭。剛才的一幕實在太真實,就像親身經歷了一樣。他試著凝神感應,卻沒有絲毫靈動。這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傀儡小人還沒激活,二是傀儡小人已經被毀。
匆匆吃過稀粥,他又凝神去看那北方,卻看不到昨夜所「見」的古怪紅光。是距離太遠了嗎?
他們紮營的地方在一處半山坡上。站在山坡向南看,能看到一條狹長的河道,河水湍急奔涌。只是河岸那邊又是什麼鬼東西?
在那連綿的荒草灘上,隱隱能「看」到一層極淡的黑影,彷彿晨霧般起伏不定,彷彿隨時會被一陣大風吹散。
「曹叔、劉叔,咱們去那邊看看!」他好奇心大起,拉起兩人就跑下山坡,朝著不遠處的荒灘走去。
「慢點,你慢一點!」曹公公提心弔膽的護在一邊,生怕草叢裡再竄出什麼野獸,傷了小大人。
劉公公也邊走邊苦笑。這孩子的性情可真是古怪,一會兒膽小怕事,聽到風吹草動就嚇得不行;一會兒又膽大包天,拉著他們在這荒山野地瞎跑。
十方卻放慢了腳步。空氣中除了潮氣,還有血腥味,從不遠處荒灘飄過來。
兩位公公個身體漸漸緊繃。忽然出現的血腥氣息像是一種警告,讓所有生者遠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