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魔臨
張德順是發自內心地感激。
他當時半路遭遇蛇妖,一槍扎透了蛇鱗,卻被大蛇記上仇,一路的瘋狂追殺。要不是最後時刻用火把點燃黃符,招來了與十方一模一樣的三寸小人,奮不顧身引走大蛇,他現在已經成為一堆糞便了。
這樣的救命大恩,跪舔讚美是必須的。他只恨學問太少,搜腸刮肚的把前半生學到溢美之詞滔滔不絕說了個遍,還是覺得不夠表達心中的感激。
十方被誇得飄飄然。清了清嗓子,正想介紹一下那張靈符的神奇之處。心中忽生感應,彷彿被什麼危險的東西在暗中偷窺。抬起頭卻瞧見李洪正陰沉著臉朝這邊看。
他眨了眨眼,心中好笑。這殭屍臉怕不是犯了中二病,想用那張馬臉恐嚇小孩子嗎?
轉念又覺得李洪的臉色紅潤得反常。這個病秧子去了一趟山裡,還被大蛇追殺一晚,不但完全沒有受傷的樣子,精神頭還更旺盛了?
有古怪啊!他心念一動,凝神去看。頓時大吃一驚,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
那李洪的生機不但比原先壯大了許多,還隱隱透出了淡黃的光芒。而且光芒的亮度還在不斷的增加。
咦,是靈力嗎?這樣顏色的靈力還從沒有見過呢。話說這傢伙進了一趟山就有了靈力,也太神奇了吧?
忍不住仔細再看,發現在生機光華之內,有淡淡的光暈不斷向四周溢散,光芒隨之又黯淡了幾分。
張德順看他神色不對,扭頭瞧見李洪陰冷的神情,不由冷哼一聲,柔聲安慰道:「不用怕那傢伙。咱們一百多條人命可不能白死,遲早找他算賬!」
十方收回了目光,認真的點頭道:「嗯,我信張叔。」
正午時分,逃兵收攏完畢,兩支隊伍匯合在一起。
清點完人數,足足少了一三人。還有兩位領兵的校尉不知所蹤。又等到日落時分,兩位校尉也沒有逃回來。眾人心中明白,這兩人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李洪提議再退十里,今晚去來路的一處荒丘紮營。幾人都點頭同意。畢竟此地離荒村不遠,幾百米外又有一座詭異的白骨山,晚上在這裡誰也不安心。
臨走時,十方叫人放了把火,點燃了這片荒草灘。
李洪想阻止,卻拗不過贊同的人多。雖然對方只剩兩個校尉,卻還有兩個閹人和一個年紀幼小卻會法術,兼又陰險的小魔頭。也只好作罷。只是催著快點趕路,別讓大火又引來了大蛇。
這天夜晚,村南荒野火光衝天,照亮個半個夜空。
遠離村子的隊伍在荒丘上紮營。士兵們望著遠處燃燒的天幕,一個個心情沮喪。兩個多月有驚無險,卻在一夜之間死了那麼多兄弟。要不是荒灘那邊出了鬼怪,他們早就趁天黑逃命了。
不用長官催促,士兵們賣力的砍伐樹木,搭好結實的木障。不大一會就建好了軍營。
在一處營帳里,燭台上的燭火微微晃動,在帳篷上映出一個巨大的人影,不停的踱步。
「不行,絕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弟兄可不能白死!」宋校尉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張德順窩在簡易的行軍床上,神情有些疲憊。冷冷道:「當然不能這麼算了。你發現沒有,那李洪自從山裡出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的病像是完全好了!」
「嗯?你這麼一說,還真沒錯。這傢伙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騎在馬上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這是怎麼回事啊?」
「哼,還用說?他們這次匆匆進山,根本就不是去盜墓!他們一定是去蛇窟尋寶,還找到了一種靈藥。李洪吃了不但大病痊癒,還增補氣血,甚至,嘿嘿……」
「甚至,什麼?老張你說話別總說一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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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能延年益壽,長命百歲!」
宋校尉停下腳步,眼神閃爍道:「真有這麼厲害?也對啊,要沒這麼大好處,他們會月圓之夜冒險進山,還跑到大蛇的老巢去找死?他娘的,那咱們兄弟不就是炮灰?」
張德順站起身,拍了拍老宋的肩膀道:「總之先忍忍。如今他們可有三個人。咱這邊損失慘重,拿什麼去斗?單打獨鬥怕都打不贏啊!」
「怕啥呀,不是還有十方和兩位公公嗎?那兩位武功都不錯,十方又會點法術。他們手裡還有一支小隊。看他們殺怪物配合默契,可比咱們的兵強多了。」
「唉,那也要他們肯才行啊。那支隊伍的隊率可是十方,又不歸咱們轄制。」
「我看能行。」宋校尉道,「那姓李的包藏禍心。就算這次任務真能挖到寶藏,最後也會被他們獨吞。到時候哪怕是保命,咱們也會聯合在一起。兩位公公是聰明人,十方也不是尋常孩子。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張德順摸著堅硬的胡茬,點了點頭。
營地里點起了篝火取暖。除了巡邏的士兵,大多數士兵都沒有睡覺。大家群的聚在火堆邊,都議論著昨晚入山後的遭遇。
十方坐在一處無人的火堆旁,看著像是望著「噼啪」作響的篝火發獃。其實卻是支著耳朵,偷聽周圍士兵們談話。
「喂,二虎,你們進山之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校尉找了大半夜才找到那山谷,還沒進去就見你們往外跑,後面還跟著那條大蛇。真娘的嚇死人了。」
「對呀。你們第一批進山的人差不多死光了,都是被大蛇吃掉的嗎?」
二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頭髮泛黃髮卷,鼻樑挺闊,一道傷疤從眼角劃到嘴邊,看著明顯有胡人血統。
他嘆了口氣,撿起一根干樹枝扔進火堆里,幽幽道:「那天夜裡我們緊急集合,隨將軍大人進了山。翻過兩座山,又進了一道峽谷,在谷里找到一個好大的山洞,那洞口比長安城的城門都大……」
「說呀,繼續講呀。發現山洞之後呢,你們都進去了?」
二虎的呼吸變得急促,咽了口吐沫道:「將軍讓我們在外面守著,他只帶兩位校尉進去了。我們等了好久,第二隊人馬又來了。王校尉和劉校尉好像很生氣,在洞口大罵了一陣,也帶了幾十個人走進去了。」
「那後來呢?你趕緊說呀。」
「再後來,就慢慢到亮了。山裡太冷,我們受不了就點了篝火,邊烤火邊等人。我們在山洞附近發現了人骨,到處都是白骨。我們才知道這山洞裡可能有吃人的猛獸。」
「是那條大蛇嗎?那山洞裡就是它?」
二虎臉色鐵青的點頭道:「沒錯,就是那條大蛇。天剛亮的時候,我們聽到洞里有響動。剛圍過去,就見一群人發瘋一樣逃出來,後面跟著一條吃人的大花蛇。那花蛇一口就吞了我身邊王坤,尾巴又一掃,打飛了三、四個人。我當時嚇得扭頭就跑。唉,還好命大,半路碰上了你們,跟著大部隊就逃出來了。」
「哎,我說二虎呀,看你平常這麼厲害,就沒過去砍那畜生一刀?我聽說咱張校尉可是狠扎了大蛇一槍,這還都逃回來了。」
「呸,你個李二愣子,凈他娘說風涼話。你當時在哪兒啊?你們過來都看到大蛇了嗎?知道那怪物啥樣嗎?你真到它跟前,我就不信你敢砍一下?」
十方撇了撇嘴。這說了半天沒一個進洞的。難道進山洞的除了那三個傢伙,剩下的都死絕了?這可怎麼辦呀,難道要用催眠術?
曹公公和劉公公走到了火堆邊,拍拍他肩膀,一左一右的坐了下來。
十方抬起頭,奇怪的望著他倆。
「唉,事情果然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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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公湊近火堆搓了搓手,小聲道,「張校尉說李洪想重新劃分隊伍,還想把咱的小隊也整合在一起。」
「哈?他做夢去吧。我可是有旨意在身的,咱們這隊伍不聽任何人調遣。他一個挂名的中郎將,官很大嗎?」
劉公公也皺眉道:「這個李洪自從山裡逃回來,就處處透著古怪。從前也沒見他這麼強勢啊?」
十方朝左右望了望,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有沒覺得,這傢伙的身體忽然就變好了?」
曹公公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我正想說這事呢。這傢伙如今說話中氣十足,臉色都紅潤了。哪有一點受過傷的樣子?」
「有古怪!」三人同時說道。
在軍營中央最大的一座營帳外,陳四背著手,一聲不吭的在前面走。
張連山左臂上吊著夾板,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張了好幾次嘴,還是忍不住問道:「哎,我說陳四啊,你有沒覺得大哥今天氣色不錯啊?」
「嗯?」陳四茫然抬起頭,扭頭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咱大哥是氣色真是不錯啊。」
「呵呵,廢話。他吃了那麼大顆朱果,當然氣色不錯了。」
張連山用力抓了抓頭髮,好奇道:「你說這吃了朱果,真的能成仙?」
「不知道。我又沒吃,怎麼會知道。」
「可是那顆朱果是黑色的。傳說里它不是紅色的嗎?」
陳四停下腳步,蹙眉道:「當時的情況危機,那大蛇馬上就要衝過來。大哥根本來不及細想,一口就吞了朱果。不過還好,現在看來沒事。或許那是一株異種吧。對了,待會兒去找個兵丁送到大哥軍帳。你守在外面別讓人進去。自己也不要偷看。」
「你們搞什麼啊,神神秘秘的?」張連山嘟囔了兩句,看到一個士兵打著哈欠回帳篷,就匆匆走了過去……
子夜時分,十方從睡夢中驚醒,迷糊的睜開睡眼。望著漆黑的車廂里,感覺渾身都是雞皮疙瘩。怎麼突然怕冷了?他用手摸了摸額頭,又裹緊了被子,把小腦袋縮了進去。轉個身又沉入了夢想。
天亮之後,隊伍早早就開始集結,準備繞遠路渡過大河,再前往第一處墓穴尋寶。
李洪精神奕奕的騎在一匹棗紅馬上,俾睨的掃過稀稀拉拉的幾百人。心中感嘆:從今日起,他就會與這群凡人漸行漸遠,成為陌路。哪怕陳四和張連山,也註定會跟不上他前進的腳步。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至於那個可惡小東西……他目光劃過遠處的輜重小隊,冷冷一笑。一勒韁繩,率先縱馬東去。
「嘿,瞧那混蛋傢伙,一大清早就裝人樣!」曹公公捲起袖子把鋪蓋卷扔進車裡,望著李洪遠去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聲。
十方舔著嘴唇,瞧著不斷從李洪生機中溢散出的點點光暈,呲牙笑道:「看來壞事真不能多做。不然就算偷吃了靈藥,也得泄出來大半呀。嘖嘖,真可惜!」
「啊,泄什麼?那李洪拉褲了?」曹公公誇張的捂著鼻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身旁收拾車馬的軍士也隨著轟然大笑。經過昨天一場虛驚,只有這支半夜逃命的小隊幾乎毫髮無損。劫後餘生的士兵們也忽然明白了小大人他們落跑的良苦用心。
其實還真沒什麼苦心。十方就是單純的怕蛇,怕得要死,是聽到動靜就要逃命的那種怕。
他跟著軍士們一起大笑。餘光掃過遠處,眼角猛然抽動了一下。在緊隨李洪的隊伍里,在漂浮著數不清的灰白色生機中,他似乎看到一絲淡淡的黑氣,一閃而過。
等凝神再看時,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心裡嘀咕:難道是昨晚沒睡覺,眼花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