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兇手?」木櫻慘然一笑,臉上泛起無限凄涼。他沒有直接回答郁且狂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聽公主說你們早已到過木樨塢、芙蓉浦和梅花峪,這三處的主人早已和沐晨一樣死於非命。你如此聰明機警,難道想不到幕後主使是誰嗎?」
「又是漢王!」還未等郁且狂回答,朱雲怡便說道。此時她又是傷心又是憤怒,不由得又憤然說道:「不過想來也不足為奇,這廝連親舅舅都不肯放過,更何況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前輩?」
木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想告訴朱雲怡真相,但又怕真相會傷害到朱雲怡。她靜靜地打量著朱雲怡,見其滿臉天真,不由得長嘆了口氣,然後凄然答道:「世事紛繁複雜,未必所有的壞事都是十惡不赦之人所干。公主,你年紀還小,等日後年齡稍長,自然會對我今日之言後知後覺。」
朱雲怡只覺得木櫻適才的這番話充滿了哲理,正準備細細思量時,木櫻又繼續說道:「只是沐晨早已被害多年,他不幸被害后,我也遵從他的遺願,將其骨灰灑入他最愛的滇池之中。他走得匆忙,生前也並未向我透露任何關於《洪武政略》的秘密,因此公主此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早在離京南下時,朱雲怡早已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因此聽了木櫻的話后,她倒並不覺得十分失落,反而同情於沐晨的遭遇,於是不禁雙手合十,虔誠地祈求上天保佑沐晨在天上安康快樂,還說劉閑落、常合華、徐潛和沐晨都是為他們朱家而死,這讓她感覺十分愧疚,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十年陽壽來換取沐常劉徐四人在天上的康樂幸福。
「你乃金枝玉葉,只需在金堆玉砌、前呼後擁的世界里享受榮華富貴即可,何必出此不詳之語,要用自己十年的榮華富貴來換取與你毫不相干的四人在天上的康樂幸福?」木櫻冷笑道。
「非也!」朱雲怡嚴肅地答道:「且不說四位前輩都是受太祖之命分赴各地,乃受我朱家委託,後來四位前輩不幸被害,也是遭我朱家不肖子孫之手,因此朱家欠四位前輩實在良多。雲怡無德無能,不能為四位前輩報仇雪恨,力所能及的也唯有如此。」
見朱雲怡神情嚴肅,看樣子不像是在撒謊,木櫻不由得長嘆了口氣,然後欣慰地說道:「好孩子,你能有這樣的心便已足夠了!都是最是無情帝王家,不曾想就是在無情的帝王之家,竟然也會有你這般重情重義的孩子。孩子,這都是那些臭男人之間的鬥爭,你不必覺得心懷愧疚。他們看不起我們女人,說女人便該相夫教子,謹守狗屁的三從四德,殊不知那些污濁男子為了權利和功名富貴卻可以冷血無情。人在做、天在看,你雖是朱家兒女,但一切與你無關,你也無需自責。」
話雖如此,但朱雲怡還是覺得朱家欠沐晨、常合華、劉閑落和徐潛良多。
「星姨,您和沐晨前輩很熟嗎?」郁且狂忍不住問道。
「何止是熟!」木櫻忍不住的眼淚漱漱地流了下來:「以星姨有仇必報的性子,便是天涯海角,星姨也要手刃仇人為阿晨報仇。可是……可是……」
木櫻沒再往下說,但眼淚卻更多了。她蒼老的臉上滿是恨意,恨意之餘又夾雜著些許落寞。
郁且狂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溫柔地說道:「星姨,倘若往事不堪回首,那咱們就不說了。」
木櫻先是慘然一笑,然後又對郁且狂和朱雲怡說道:「我知道你們之所以不遠萬里來此,為的便是向沐晨打聽《洪武政略》的秘密。奈何天不遂人願,一來沐晨早已被害;二來他生前雖然與我親密無間,可是對於《洪武政略》的秘密卻隻字也未曾向我提起,他被害那天早上又事發突然,故而也沒來得及將那個秘密轉告與我。太祖駕崩多年,沐晨也早已被害,因此關於那個秘密,只怕世間再無知曉之人,兩位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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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也註定要白跑一趟了。」
因為已有心理準備,故而郁且狂和朱雲怡雖然失落,但也不至於太過意難平。
「星姨,既然您和沐晨前輩親密無間,想來也和雲南沐府頗有淵源吧?」郁且狂又問道。
聽了郁且狂的話后,木櫻先是臉色一變,然後轉為凄涼。她眉頭緊鎖,眼裡噙滿了淚水,似乎在回想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許久之後,她才開口答道:「雲南沐府於我而言再重要不過,可惜一切都是往事,也都成為過眼雲煙了。」
從木櫻的語氣中,郁且狂能感受到她對深深的失落和無奈。他心中尚有疑問,於是繼續問道:「您說您與先妣是閨中密友,那先妣與沐府也淵源極深嗎?」
聽郁且狂談起黃汐時,木櫻的神色又轉而變得溫柔起來:「因為我的緣故,你母親與沐府也頗有淵源。只是她生前從未踏足彩雲之南,只是聽我說起過這片紅土地的神話與傳奇,雖然那時我也沒來過雲南幾次。」
「既是如此,那家父與沐府必然也情分不淺了?」郁且狂又問道。
聽郁且狂談起郁萬貫時,木櫻原本溫柔的神色立馬變得狠戾起來。她白了白眼,兇惡地答道:「郁萬貫那老賊也配和沐府有交情?便是給沐府提鞋,他們兄弟倆也榮光無限了,還配和沐府談交情嗎?」
木櫻所說的「兄弟倆」自然指的是郁富國和郁萬貫。
早在南京郁府時,郁且狂便感受到了木櫻對郁萬貫深深的敵意,但她與自己的母親卻是那般交好,對自己也柔情無限,這也讓郁且狂覺得難以理解,於是他繼續說道:「適才我在櫻花巷見到了家父和舍弟,敝府早被毀之一炬,侄兒還以為是因為與沐府交情不淺,家父家兄才千里趕來雲南投奔沐府。」
郁且狂話音剛落,木櫻立馬將牆上的長纓槍取到了手裡,然後急切地問郁且狂:「那老賊來雲南了?快告訴星姨他在哪裡,星姨一定要用他的鮮血告慰你母親的在天之靈,為你母親報仇雪恨!」
木櫻總是口口聲聲說要為黃汐報仇雪恨,但郁且狂沒想到她告慰亡母在天之靈的方式竟然是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於是他不解地問木櫻:「星姨,家父和先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您一定要殺了家父?」
木櫻沒有直接回答郁且狂的問題,而是恨恨地說道:「倘若不親自手刃那姓郁的狗賊,木櫻死不瞑目,也愧對你母親的在天之靈。」
見木櫻不肯直接回答自己,也明白倘若父親與她狹路相逢,她確實有能力不費吹灰之力手刃父親,於是郁且狂便答道:「星姨,侄兒雖不知您和家父有什麼深仇大恨,但生為人子,侄兒定會保護家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傷害他。」
在氣頭上的木櫻本想把郁且狂大罵一通,罵他是非不分,罵他認賊作父。但想了想后,她又覺得郁萬貫確實是郁且狂的親生父親,故而何來「認賊作父」之說?況且郁且狂對上一輩的恩怨也不知情,因此也不能怪他「是非不分」。相反他肯放下內心的成見去保護那個對他極為冷淡的生父,反而能夠證明他重情重義。因此話到嘴邊后,木櫻還是忍住沒罵郁且狂。
「你如何得知你父親來雲南了?」這時朱雲怡又問郁且狂:「難不成適才在巷子里時你突然發足去追的真的是你父親和郁且痕?」
郁且狂點了點頭。
原來適才在巷子里時郁且狂真的見到了郁萬貫和郁且痕。郁萬貫和郁且痕本是為了尋找《洪武政略》的秘密才來的櫻花巷,他們父子本就做賊心虛,更沒想到竟然會在櫻花巷遇到郁且狂和朱雲怡。他們先朱、郁二人一步來到了櫻花巷,因此在郁且狂認出他們之前便認出了朱郁二人。只因做賊心虛,他們始終不肯與郁且狂相認,而是躲在了一堵矮牆之後,誰知還是被眼尖的郁且狂注意到了。等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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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開口喊他們兩個之後,他倆因為不願面對朱雲怡,立馬撒足便跑,故而才有了郁且狂扔下朱雲怡去追他們倆的後事。
好在郁且狂腳力極快,沒過多久便追上了郁萬貫和郁且痕父子。迫不得已之下,郁萬貫只好把別後的經歷都告訴了郁且狂。
原來當日郁府的那把大火真的是郁萬貫故意所放。放火燒了郁府後,他一邊造了自己與郁且鏞、郁且痕和言珸珠都葬身於火海的假象,一邊卻早已帶著兒子兒媳金蟬脫殼。因為明白自己得罪的乃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郁萬貫怕被朝廷報復,便不遠千里前往雲南。因他在雲南結識了一人,那人在雲南的勢力極大,可以護得他們父子幾人安全無虞。
來到雲南后,賊心不死的郁萬貫和郁且痕又打起了《洪武政略》的注意,故而才多次潛伏到櫻花巷打聽消息。也正是因為來櫻花巷的次數多了,郁萬貫也發現木櫻就住在了此間,因此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只恐被木櫻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郁且狂早已料到父親不會喪身火海,又得知郁且鏞和言珸珠亦安全無虞,此刻都在那人的保護之下后,郁且狂便不再記掛他們了。他知父親和郁且痕不會對自己透露太多重要的消息,又擔心朱雲怡會有危險,便轉身重返櫻花巷了。
至於那個「在雲南勢力極大的人」,郁萬貫和郁且痕沒說,郁且狂也始終想不出來是誰。
木櫻知道只要有郁且狂在,他定會阻止自己去向郁萬貫報仇,因此便暫時取消了去找郁萬貫的想法。她把長纓槍重新掛回了牆上,又說天色已晚,讓眾人便在此間休息一夜。
朱雲怡心想此時返回城裡確實不便,便決定遵照木櫻的意思,今晚先在這裡休息,等明天一早再回城。
然而一向沉默寡言、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朱雲怡身上的竹瀝姑姑卻說此間危險重重,不如還是回城的好。
木櫻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此間便是當年沐晨的居所,難不成你怕今晚會走了沐晨的老路?」
此刻朱雲怡和郁且狂才知道原來沐晨當年便住在這裡。朱雲怡知道竹瀝姑姑也是為了自己好,故而便出來打圓場道:「前輩勿怪,這位姑姑也只是擔憂晚輩的安危,乃是一番好心,並無他意。」
木櫻冷冷地哼了一聲,斜著眼看著竹瀝姑姑,眼神頗為挑釁。
因為房間不多,木櫻便讓朱雲怡同她住在她的房裡。作為朱雲怡的貼身丫鬟,硃砂和青黛也隨朱雲怡住到了木櫻房裡。竹瀝姑姑和藍雪住在東廂房,郁且狂、荀?渚和鍾鈞則住西廂房。
木櫻對朱雲怡和郁且狂極為客氣,還親自給他們打了洗臉洗腳的熱水。
洗漱完畢后,朱雲怡便隨木櫻去她房裡歇息了。
剛進入房間,兩幅十分熟悉的畫立馬闖進了朱雲怡的眼裡。其中一幅畫的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妙齡女子正無憂無慮地在梅花樹下盪鞦韆,右上角題有幾個爨體字: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另一幅畫的主題內容為浩瀚無垠的夜空,中央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四周都是璀璨的星星。右上角亦用爨體字題了一句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兩幅畫的作者署名都是「如星居士」。
看著牆上的這兩幅畫,朱雲怡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因為在皇帝的書房裡,她也曾看到過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畫,且作畫者都是那個號「如星居士」的人。除了這四幅圖,此處擺放著的與皇帝書房裡一樣永昌特產雲子、手捏德化瓷花也讓朱雲怡覺得十分疑惑。
疑惑之餘,她也明白唯有弄清楚那個「如星居士」的真實身份,方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