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孫大聖
當沈醉醒來時,發現躺在自己的房間內。
生硬的床板,熟悉的感覺。
不同的是,這一次在床邊,坐著沈嘯明。
在看到沈嘯明的那一眼,他就已經確定了很多事情。
虛弱地抬手,看了看右手手腕處,那裡有著一道剛縫合好不久的鮮紅刀口。
自己的先祖血脈,已然被剝離!
他深吸一口氣,嘴唇緊抿,緩緩閉上眼睛。用沉默來消化這凄慘的一切。
沈醉睜開眼睛的時候,沈嘯明就注意到了。
見沈醉沒有搭理自己,而是又閉上了眼睛,他很是意外。
血脈被剝離,這傢伙還能這麼平靜?
他清楚自己孫兒的個性,夠隱忍,但絕對不會選擇妥協和窩囊,要不然也不會在孫老的面前和自己動手了。
這樣的性格,不說跳起來打自己,破口大罵總該有的吧。
「小醉,知道你習慣了一個人,所以以後你還是住在這裡,我已經吩咐下去,家族會提高你的生活待遇。」頓了頓,見沈醉還是沒反應,也不惱怒,接著說道:「至於先祖血脈的事情,整個家族就只有你我兩人知道。這樣對大家都好。你不會受族人欺辱,我也免去許多麻煩。」
聽到這番話,沈醉的心如刀割。這算是在保護自己么?但他卻只感覺到了濃烈的屈辱!
「你昏迷了兩天,這兩天我都對外說你病了,也一直在這裡照顧你。放心,大家都不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沈嘯明說著站起身來,看了看門外:「既然你醒了,身體也沒什麼大礙,我就先走了。生活上的事情,就叫余伯吧。」
沈嘯明走到門口,忽然回頭:「血脈的事情,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也別想著誰能幫你,金龍衛要做的事情,誰都擋不住,能讓你保住命就已經不錯了。聰明點的話,最好別牽扯到別人。」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待腳步聲遠去后。
沈醉緩緩睜開眼睛。那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時爬滿血絲,眼瞳暗紅,猶如修羅一般。整張面龐蒼白無色,也沒有半點表情。
眼睛就那麼看著頭頂一動不動,一眨不眨。許久之後,嘴角才抽了抽,嗤出聲來:「為何不讓我死!?」
體內的狀況,慘不忍睹。
血脈被剝離,使得他身體變得極為虛弱。血脈是溝通天地元氣的橋樑,天地元氣進入身體后,需要通過血脈來傳輸,如今血脈被剝離,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和天地元氣的溝通都變得十分阻滯。
這樣一來,自己的修鍊速度將會變得極為緩慢,甚至,等同於不修鍊!
也就是說,現在的自己,已經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廢物。
那種連普通人都比不過的廢物!
至少,普通人力氣大一點的,也還抵得上一頭牛。而自己呢?身體失去了血脈的動力,也就只有拿筷子的力氣了。
想起沈嘯明走的時候說的話,沈醉更是陷入絕望。
說的好聽一點,沈嘯明可能是在保護沈醉,因為只要血脈的事情暴露,他在沈家將再無立足之地。
不過,他並不認為對方是在保護自己。這就好比十年前逼著父親背叛后,讓自己留在族中一個道理,只是為了堵住別人的嘴。
事情若是敗露,對於一個家族的聲譽有著很大的影響。
當然,沈嘯明也絕對不會害怕這件事情敗露,畢竟家族損失一些聲譽,卻換來了金龍衛的信任。而且先祖血脈也還是沈家的,損失他一個沈醉換整個家族的未來,這種選擇並不難。
再說了,待家族將來崛起時,又有誰敢指責沈家的所作所為?自古以來,道理都被強者握在手裡,誰會和弱者講道理?
沈醉凄慘的勾起嘴角,最關鍵的是,這件事情不能讓文光知道。以文光的脾氣,一定找沈嘯明拚命,可那樣做的話,極有可能得罪金龍衛,而金龍衛的怒火,可不是文家能抵擋的。
那文晴竹呢?
若是不告訴她,那她就會活在兩人都有美好未來的幻想里,而這種幻想總會有破滅的一天。那一刻來臨的時候,他不知道晴竹能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可若是告訴她,她就一定會告訴文光。這樣就會牽連整個文家。
「或許,只有死了才能解脫吧?」沈醉嘴角呢喃,身體傳來的虛弱感讓他生無可戀。
「可就這樣死了,我很不甘啊!」接著,他又是自語道。
是的,他很不甘心。
一個孩子被人搶走了心愛的東西都會大哭大鬧,而自己呢,可是被剝奪了最重要的先祖血脈!
若是就這麼認命,就這麼死了,他真的不甘心!
不過,不甘心又能怎麼樣?他現在連動一下都艱難,生不如死!
「嘖嘖,小傢伙,挺慘的嘛。」
一道聲音突兀的突然響起,有些縹緲,聽不出喜樂,也不知道來自何處。
「呵呵,是挺慘的。」沈醉自顧自的回道,然後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呃,誰在說話?」
他艱難側過頭看向房間中,四周空無一人。心中狐疑,身體虛弱得讓自己都產生幻聽了?
念頭還未散去,在他的床邊,便是有著一道煙霧升騰而起,幾個呼吸之間,翻騰的煙霧之中,緩緩出現一個「人影」。
人影朦朧,辨不出模樣,只是依稀可見的人形輪廓。個子也不高,有點像個孩子。
「你是誰?」虛弱的沈醉無法動彈,聲音在發抖。煙霧升騰的時候他就有被嚇到,想起一些關於人死之前的說法,有點駭然。這傢伙,不會是來收自己魂魄的吧?
剛剛還在想著死的沈醉,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發現,原來自己是怕死的,還是想活著的。因為,活著才有希望啊。
人影朦朧在煙霧之中,雙手奇怪的在胸前耷拉著,在那眼睛的位置,時不時的有著金光在閃爍,像是在眨眼睛一般。
片刻后,人影方才說話,聲音有些尖利,像是捏著嗓子說話的感覺:「血脈被抽離,還被人打入了一道封印,嘖嘖,誰和你這麼大的仇啊,如此害你?」
沈醉愣住,體內被人打入了封印?自己怎麼完全沒感覺?
似乎是看出了沈醉的疑惑,人影解釋道:「你的體內被人做了手腳,封印了一半靈識,這樣的話,你就不能再用這個世界的方法修鍊了啊。」
轟!沈醉腦袋一陣轟鳴。
難怪自己和天地之間的元氣感應會那麼差!原來是被人封印了一半靈識!他還以為是先祖血脈被剝離才導致的,沒想到……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是誰做的了。沈嘯明和孫老,兩者之一。
真是好手段啊,這是要連自己最後的希望都斷掉!他的臉上,怒色狂涌!
「這個,前輩是如何看出來的?」憤怒之餘,他已然沒有了之前的害怕。他怕死,是害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死的憋屈,死的毫無價值!
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吧?
不過,那人影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小子,剛才聽你在那一會兒想死,一會兒又不甘心的,那你到底想不想死?」
問的沈醉發懵,隨即眼珠子一轉后,撇嘴苦笑:「前輩,要是能好好活著,誰不想活著?只是,像我這樣活著,是真的沒什麼意思。人活著就是要叱吒風雲,大鬧人間,痛快一場的。而不是像我現在這樣,躺在床上嗚呼哀哉。」
在那一瞬間,沈醉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眼前這奇怪的人影,絕不是來收自己的。他可不相信,那些收人魂魄的還會問你想不想死這種問題。
所以,這人不是來收自己的。而能問出這樣的問題,那就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嘿嘿,好小子,有點意思。」果然,聽完他的話后,人影嘿嘿一笑:「人生本就該快意恩仇,遊戲人間,看誰不爽就讓誰吃棒子,這樣活著才洒脫,才有意思嘛。」
人影湊近了看著沈醉的臉,眼中金光偶閃:「小子,拜我為師,帶你遊戲人間怎麼樣?」
沈醉心中一喜,自己果然猜對了。剛才人影在提及自己身上問題的時候,感嘆之餘卻沒有多少惋惜,為什麼會只感嘆不惋惜?只有一種可能,那就對方根本不把這當成是問題。
既然不是問題,那就一定是有著能處理的辦法!所以當人影問他想不想死的時候,沈醉賭了一把,他賭這個人是有辦法幫自己的!至少是有辦法讓自己擺脫現在這糟糕的狀況!
這不就來了么?拜師。人影的實力他不知道,但能悄無聲息出現在沈家而不被發現,那至少是和自己的爺爺沈嘯明一個級別的。
能有個元靈境界的師父,沈醉知足了。關鍵是他能解決自己現在的問題!
不過,可不能答應的太爽快。
「唉,」沈醉嘆了口氣,盯著對方的眼睛:「前輩,您可真看得起我,我這都快垮掉的人了,動彈一下都難,如何敢高攀拜您為師?」
「嘿嘿,你小子心眼倒是不少。心裡巴不得拜俺為師吧?」人影毫不客氣地揭穿了沈醉的小心思。後者臉皮一紅,尷尬一笑。
「不過,俺老孫可不是什麼不義之輩,所以,只要你叫俺一聲師父,以後俺老孫就罩著你了!你現在的情況,於你來說或許很艱難,於俺來說,只不過是小菜一碟。」人影像是有點多動症,說話的時候總是雙腳跳來跳去,一雙手也不斷地抓耳撓腮。像只猴子。
不義之輩?沈醉不明白這個自稱俺老孫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點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解決身體的麻煩!
若此人真能解決自己的麻煩,那無異於讓自己重生,拜他為師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
沈醉苦笑:「前輩若真能幫我,我自然是願意拜前輩為師。只是我這狀況連動彈都艱難,如何行這拜師之禮?」
希望就在眼前,可自己似乎無能為力,這種不能把握自己的感覺,是真難受啊。
「哈哈哈,無妨,只要你叫我一聲師父即可。你幫過我,我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徒弟這麼被人欺負。」人影似乎有些興奮,手舞足蹈起來。
「師父!那就請原諒徒兒現在無法行這拜師之禮了。以後徒兒一定補上!」沈醉急忙開口,這救命稻草,必須抓住,不管以後會如何!
同時心中也在疑惑,自己何時幫助過對方?十年來在這沈家,他幾乎就沒怎麼出過門,自己過的都捉襟見肘,又何曾幫助過別人?
「好徒兒!以後為師就罩你了!」說著,人影沉吟了片刻,繼續道:「既然你已經拜我為師,那你應該要知道俺的名諱,只是世間對於俺的稱呼不少,全都說出來可能會嚇到你,這樣吧,俺最喜歡人稱呼我為大聖,那你就記住,為師名號孫大聖就行了,哈哈哈,不錯,不錯。」
一邊說,一邊又是跳將起來,顯得很是興奮。
孫大聖么?還真是奇怪的稱謂。這世間強者不少,那些元皇強者,也都自稱本皇什麼的,自稱大聖的,還從未聽過。
「徒兒記住了。」心中疑惑,沈醉卻也只能乖乖記住。聽說強者都有怪脾氣,或者說是自尊心作祟,總是喜歡與眾不同。他可不會在這種有關於強者尊嚴的問題上去深究什麼。
只是沈醉哪裡又知道,眼前這人影說的,都是真話。而且,也並不是他所想的自尊心作祟,這種稱號,是人家真真切切用手中的棒子打出來的。
「嗯,記住就好。」孫大聖看著沈醉,朦朧之下,只有眼睛的金光在閃爍:「既然你已經拜俺為師,那俺應該替你擺脫現在的情況,不過,倒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師父難道也棘手?」沈醉有些慌,難道自己賭錯了?
「哎,不是棘手不棘手的問題,而是在於你如何選擇。」孫大聖搖搖頭,眼中金光撲閃。
「我的選擇?還請師父明示。」沈醉有點不太明白,自己還能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