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掉頭回去
林夕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棚子里那幾個泥瓦匠人。
以他的感知力,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手中的饅頭,也可以輕易聽到他們的談話。
一個泥瓦匠人啃了一口饅頭,「我之前聽人說,咱住的這地方就要被拆了,以後就只能回家了。」
啪!
另一個匠人手中的饅頭掉在地方,抬起頭,滿臉驚愕,「要拆了,為啥?」
其他幾個泥瓦匠人也是齊齊抬頭,眼中露出一抹擔憂。
哎!
那人嘆了口氣說道,「聽說郡守大人說這種棚子不好看,影響郡里形象,想拆了蓋幾家酒樓。」
「放他娘的屁!」
一名面容黝黑的泥瓦匠人一拳打在床上,發出『砰』的悶響,手上也滿是鮮血,但他管也不管,怒吼道,「他要是拆了我們住哪裡?」
「只能每天回家了。」
「就是每天要交半錢銀子的入城費,有點兒太貴了。」
「哎,只能這樣了。」
幾名泥瓦匠人垂頭喪氣,眼中滿是無奈。
短暫沉默,那面容黝黑的泥瓦匠人別的滿臉漲紅,「草他娘的狗官,什麼棚子影響郡里形象,分明就是想找個借口把我們趕出去,好逼著我們交每日的入城費。」
「當官的決定的,我們除了認命能怎麼辦?」
「哎,這樣也好,雖然多花點兒銀子,可每天能見到家裡人,也能夠勉強接受。」
「是啊,我還真有點兒想閨女了。」
幾個泥瓦匠人不停的自我安慰,臉上終究帶了幾分笑意。
唯獨那面容黝黑的漢子,雙眼泛淚,手中饅頭被他一口口塞進嘴裡,低聲道,「我也想天天回家吃口熱乎飯,可是那入城費實在太貴了,要是每天都交,我閨女就沒錢抓藥,她就要病死。」
「她才十三歲,還沒嫁人呢,怎麼能這麼死了?」
漢子聲音哽咽,一張黝黑的臉龐不斷扭曲,怒吼道,「這該死的狗官,是要逼死我啊。」
幾名泥瓦匠人不再說話,看著漢子不斷出聲安慰:
「許老么,沒事的,都是暫時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就是。」
「不管什麼困難,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不會,不會的。」
許老么雙手捂著頭,蹲了下去,肩膀不斷聳動,「我以前也這樣想過,一直覺得老天會睜眼,善惡有報,那些狗官遲早會遭報應,覺得自己只要努力,總能過上好日子,可是我現在不這麼想了。
我努力了一輩子,一天都沒敢歇著,可是日子還是沒好起來,反而是那群狗東西,無惡不作,卻越過越好,一點兒事都沒有。」
「憑什麼是這個樣子,憑什麼啊?」
他說完抱著頭嚎聲大哭,周邊幾個泥瓦匠人也是眼中泛淚,最後什麼都沒說。
手中干硬的饅頭,被他們握得粉碎。
林夕收回了視線,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鑽心的疼。
按照南疆的現狀來說,一個泥瓦匠人一天大概一百五十文的工錢,摺合銀子一錢半銀子。
有的甚至為了生活,每天只啃干饅頭。
可即使他們這樣苦了,那群畜生還要想方設法的,扣走一部分!
甚至為了壓榨他們,連狗窩一樣的棚屋都想方設法的給他們拆了,不讓他們住!
林夕雙拳緊握,眼中的殺機越來越重。
來到此地之前,他本以為收取撫恤銀就夠過分了,可現在才發現,自己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群狗東西已經無所不用其極,快把人逼死了。
林夕什麼都沒說,直接翻身上馬,然後折返回城門。
他本來還想等些日子整治靜州的時候一併處理此事,可是現在他不想等了,他想立刻殺光那幫畜生。
一個也不留。
甚至青蛇幫的事情都被他暫時放了下來,不先殺光了夠得到的畜生,他心裡難受。
至於按律法處置?
去他娘的吧,那群狗東西什麼時候按照律法行過事?
林夕夾緊馬腹,越走越快。
方勇坐在馬背上,下意識裹了裹衣衫。
頭頂太陽高懸著,可他卻覺得有些冷,骨子裡直冒涼氣,怎麼裹衣衫,都不管用。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
在城門處林夕殺那四個捕快時,他感受過一次,只是遠遠沒有現在強烈。
方勇咽了口吐沫,一句話也不敢說。
……
與此同時。
城門處。
七八十個身著捕快服侍,腰掛長刀的漢子出現在那裡,當看到城洞中滿地血腥之時,神色霎時猙獰起來。
為首的,是一名下巴長著絡腮鬍子,身高足有兩米的彪形大漢,渾身散發的氣血之力,令人窒息。
青陽郡總捕頭耿泉。
「頭兒,你看那裡,還有那裡!」
一名捕頭指著城洞牆壁,又指了指地面,神色無比陰沉。
「壓榨百姓,侮辱將士者,死!」
耿泉抬頭看到一行大字,他又低頭看了看,發現一行血跡,從城門而起,直接順著街道延伸而去。
他的麵皮不斷抽搐,額頭有青筋暴起。
挑釁。
對方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整個青陽郡誰不知道,這些捕快都是他耿泉的手下?
可對方把人殺了不說,還說他們壓榨百姓,侮辱將士,更是故意留下血跡,表明自己去向。
這就是在硬生生打他的臉!
他們壓榨百姓,侮辱將士,自己算什麼?
「好大的狗膽,老子不將你剝皮抽筋,誓不為人!」
耿泉嘶聲怒吼間,狠狠一腳跺向地面。
砰!
整個青石板地面寸寸崩裂,如蛛網般,向四周蔓延了三四丈,周邊捕快被嚇了一跳,看向耿泉的目光有敬畏,有崇拜。
這就是他們的頭,丹海巔峰境界的大高手!
「廣元,你回去叫兄弟們過來,封鎖四個城門,一隻蒼蠅也不要飛出去,庄群你帶幾個人留下來打掃一番,安葬幾位兄弟,其餘人隨我追上去,幹掉這個混蛋。」
耿泉下了一道道命令,最後猙獰嘶吼,「血債血還。」
「是。」
眾多捕快應道,有人開始清掃地面,收斂屍體,其餘認則是跟在耿泉身後,準備出發找人。
「頭兒,封鎖城門是不是稍微變通一下,讓人進步讓人出就行了,畢竟兄弟們要靠著那些進城費撈油水呢。」那叫廣元的捕快小心建議道。
其餘捕快也盯著耿泉,眼中滿是祈求。
這些進城費,有兩成是他們平分的,抓兇手歸抓兇手,但不能因此斷了財路,一分都不能少。
耿泉大手一揮,「你看著辦。」
「是。」
那捕頭領命,飛奔著離去,然而剛剛跑出數十丈,他忽然停了下來,指著前方,喊道,「頭兒,你看。」
耿泉一抬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有一人騎著馬快速奔來,而馬身之後,拖著一具屍體,在地上不斷拖拉著。
屍體穿著捕快服飾,小腿都快磨沒了。
「老子還沒去找,就自己送上門了。」
耿泉獰笑一聲,右手握上刀柄。
「這狂徒真是好大的狗膽,還敢自己回來!」
「也不知道他能接住頭幾刀,上一個頭兒動手,可是四年前了,只一息時間就砍去了四肢,削去了五官!」
「最多一息。」
他的身後那七八十個捕快也看了過來,眼中滿是戲謔。
有耿泉在,一般是不讓他們出手的,他們發揮的作用,主要是跑腿,還有就是壯大聲勢。
廣元也是停下步子,不再動作。
既然此人自投羅網,自然就沒有封鎖城門的必要了,頭好久沒出手了,自己可不想錯過。
廣元露出一抹冷笑,準備看戲。
噗嗤!
他的笑容消失了,一顆頭顱直接沒入腹腔,鮮血噴涌而出,然後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當!
手中長刀掉在地上,發出噹的一聲巨響。
林夕收回手臂,神色冷漠。
剛才看到這個人指著自己亂叫,臉上還滿是冷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索性先拍死再說。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當著他們的面,把人殺了?
太狂妄了!
耿泉更是氣得麵皮不斷抽搐,氣得渾身發抖,「草你娘的,還敢殺老子手下,看老子不活颳了你。」
鏘!
耿泉右臂一抬,拔刀出鞘,空中露出一抹寒光。
在場每一位捕快眼睛一亮,隨即露出一臉猙獰笑意,一副看戲表情,有人還興奮的舔了舔嘴唇。
林夕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原本他沒有立刻衝過去動手,就是在想這些捕快都是職責所在,會不會有人是無辜的。
他雖然很想殺人,但也不想濫殺無辜。
可現在看到他們眼中的殘忍,心中顧慮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怖殺機。
心中想著,林夕翻身下馬,左右扭動脖子,發出『咔嚓』聲響,然後向眾人走去。
「歸海一刀」
對面,耿泉嘶吼間,一步邁出十幾丈,順勢揮舞刀鋒,朝著林夕迎面劈來,刀芒之上,隱約可見層層海浪,聲勢浩大!
刀未至,勢先到。
恐怖的威壓鋪天蓋地,將林夕腳下地面壓迫的寸寸崩裂,極其駭人,因為看到林夕殺廣元的動作極快,為了穩妥起見,耿泉一出手就是絕招!
林夕不為所動,自顧自的向前走著。
耿泉眼中泛出冷笑。
他這一式刀訣可是偶然所得,能提高數倍威力,對方既然不躲不閃,那麼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