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破心，並肩前行
喬古再次提步，卻覺身上的重壓又增加了三成，於是腳下的步幅便只能縮小，再慢了兩分。
慕瓊芳脫離問心幻境的考驗，所用的時間其實與喬古相差無幾。但她的修為更高，對於身上增加的重壓渾不在意，繼續以高速前進，於是便跟喬古之間的距離越走越遠了。
喬古其實尚且留有餘力，可以繼續加速，但他此時已深深地知道了，攀登這條長階，必然是進入內門的一重考驗，同時也必然是極為艱難的一道關卡。
如果在前面就將靈力、靈識等消耗一空，後續無以為繼，恐怕就不是什麼入夜爬梯的小問題了。
故此，喬古相當謹慎穩重，慕瓊芳可以快步前進，是因為她的修為比自己更高，所以自然也有更適合對方的節奏，這卻是不可一併而論的。
而實際上，慕瓊芳的前進，沒有放慢腳步，一部分的原因，確實如喬古所設想的那般，新增的重壓對她並沒有造成多大的負擔。但仍有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卻是慕瓊芳從幻境之中出來以後，一直被一種情緒縈繞著，無法消除，故而只能用外部的壓力強行讓自己分心。
這長階山路上的一切全貌，喬古和慕瓊芳都並不知曉，不過在兩人身後的姜妍卻是看得一清二楚，此時饒有興味地笑了笑：「有趣啊，有趣，你們兩個，到底能夠走多遠呢……」
凡人登山，奇峰險絕，凡經千仞，非兩個時辰不可登臨。
喬古與慕瓊芳雖非凡人，但這進內門之前的山路亦非凡徑。兩個時辰過去了，兩人走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步台階了，只見旭日當空，兩人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再一抬頭放眼觀望，此時才走到不及山峰的三分之一處。
漫漫長路，除了逐漸增加的重壓以及時不時冒出的問心幻境以外，再無其他的阻礙。
然而，當這考驗的時間拉長到兩個時辰以後，原本平平無奇的測試也便成了對身體與精神的極限施壓。
汗水，已濕透了喬古的全身，重壓之下，喬古此時的每一步都只能踏上一個台階，再多便支持不住了。而慕瓊芳，雖然比起喬古要更好上一些，卻並沒有拉開與喬古之間的距離，甚至是雙方的距離縮得越來越短了。
蓋因，喬古的速度緩慢是身體承受的壓力極大，不慢下來的話，體力恢復的速度更不上，慕瓊芳卻是被問心幻境拉入其中所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精神也屢屢到達了極限的邊緣。
再一次進入幻境之中，慕瓊芳停在原地，足足頓了有半刻鐘之久，但，一直沒能脫離出來。
喬古追了上來，他不知道慕瓊芳情況如何，有心幫助，卻無暇顧及，只因他也緊接著進入了問心幻境里。
問心幻境里，喬古手執著長劍，但身體卻是疼痛無比，正想要提起氣力，卻發現不僅體內的靈氣乾枯，無法調度，連支撐身體的力量都似乎要沒了。
而就在喬古的面前，一個巨大的身影，翼展張開，何止百丈，似乎要連日光都遮蔽。
那怪物鳥首居中，左右蛇首，背披甲鱗，翼長鐵羽，一雙象足，兩隻利爪，正是之前喬古曾在蜃氣秘境里碰到過的那一隻三首怪鳥！
如此恐怖的三首怪鳥，帶給喬古的衝擊感可謂是不言而喻的，如果再考慮上致命的威脅程度，這三首怪鳥也許是喬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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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修行界開始修鍊以後碰到過的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就連年幼時的驚恐、慌張、懼怕都會成為問心幻境所利用到的弱點，對喬古而言印象最深的死亡危險，自然不可能避免到。特別是，上一次，三首怪鳥雖然危險，但喬古的身邊還有一群值得信賴的同伴，那可是一群修者的破釜沉舟，同心協力。
而現在，只剩下了喬古一個，還是處於身體極度羸弱的情況下。
但，面對此情此景，喬古卻沒有半點畏縮。
這並非喬古識破了問心幻境只是幻覺，不受其恐懼的影響——事實上，此時的喬古根本已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而是面對生死存亡的極限困境時，喬古的鏗鏘劍骨再次發揮了作用。
並且，由於喬古修鍊了《靈樞九虛篇》，配合上喬古堅韌不屈的意志又主動催發了劍心天成，繼而催動了天生道體的運轉。
天生道體一運轉，原本靈識力量形成的厚實「三岔口」一下子就被衝散了，《坐忘經》與《靈台五行經》的力量連帶著《靈樞九虛篇》的靈識力量混作一團。
然而因為是天生道體發揮作用的緣故，這「混作一團」的力量卻並非衝突無序的混亂，反而是呈現出融洽和諧的混沌之局——那是道的外化之形。
在喬古的胸前，那原本壓制著喬古《坐忘經》自然運轉的靈玉發起了亮光，精純的靈氣汩汩流入喬古的身體，推動著喬古體內的三股力量逐漸變強。
「吸風飲露」、「不眠不休」兩種秘法自然已恢復了運轉，而且還變強了，衍生出了兩股神奇的力量，在喬古的身體里遊盪著。
天地之內的時間與空間似乎在一瞬之間停頓了，彷彿經過了永恆，又彷彿只是一瞬，喬古已經從極致的虛弱變成了極限的強大。
區區怪鳥，何堪道哉！
喬古輕蔑一笑，一揮手，無塵劍輕輕一送，一道劍氣劃破天地，似乎連虛空都斬碎了，更何況一頭三首怪鳥？連劍氣都沒有觸及到，只是被外溢的劍光照射中，便已碎成了齏粉。
然而，就在那三首怪鳥被擊碎成齏粉以後，下一刻，喬古身邊的一切都似乎被粉碎了。
包括天地。
無敵的力量轉瞬即逝，喬古整個人都感到了一陣空虛。
天生道體、劍心天成、《坐忘經》、《靈台五行經》……所有的所有，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完全脫離了喬古的掌控。從極強到極弱，從無敵到無力，這種極端的變化，自然而然會帶來弱小、恐慌與畏縮。
這並非僅憑喬古自己的主觀所能控制的，而是客觀的變化與存在。
就在此刻，身後一道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溫柔而悅耳：「大哥，紅塵生死浮華過，只羨鴛鴦不羨仙，前路如此辛苦，你不如同我做一對神仙眷侶去吧。」
喬古轉頭，只見美人不施粉黛，一身清秀，眉宇間卻比起少女時期的何倩更顯得成熟美韻、自信獨立一些——沒有人知道，這其實是喬古內心深處最鍾愛的風姿。
何倩伸出手，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美人如玉，喬古很篤定，只要自己伸出手去，握住何倩的手，他們一定可以恩恩愛愛，白頭到老的，再也忍受這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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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抬了起來。
可是，就在喬古的手即將要握住何倩的手時，還差幾寸的距離，手，停了。
何倩的眼中依然是充滿了愛戀，可喬古的眼中已經恢復了清明：「浮華終逝，紅顏易老，神仙眷侶，須得是神仙，才能當眷侶。這一點，連倩兒都懂，但是你不懂。」
喬古話音剛落，便一轉身，向前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虛弱無力、空虛匱乏的不適感逐漸消除，喬古才走了一步，身上的力量便回來了一分，在多走了兩步，身上的力量感便更增了兩分。
終於，踏過九步，再踏一步，一切，煙消雲散。
烈日當空，山間無分，依然是枯燥難耐的沉悶，身體也依舊是一陣沉重，疲憊勞累。
不過，喬古卻高興地笑了，他從問心幻境中走了出來，撐過了對死亡的恐懼，也抵抗了又一層的誘惑——放棄，總是極容易的，卻只有堅持，才能變得強大。
喬古強撐著疲敝不堪的身體，緩緩抬步邁進。
前方領先十數步的台階處，慕瓊芳一步一頓地走著，她也是剛剛從問心幻境之中出來。可是，相比起喬古勘破道心，完美通過問心幻境的考驗，慕瓊芳此時臉色蒼白，靈識波動不穩，明明身上的氣力充裕，卻連抬步前進都變得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不敢……慕瓊芳竟似是膽怯了，只是，不知道她剛才經歷了什麼。
「慕師姐！」喬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慕瓊芳停下腳步，轉頭，一隻手向上伸了過來，手的那邊，是喬古咧開嘴角的清爽笑容：「拉我一把吧，我沒力氣了，我們一起走！」
「……」
「嗯。」慕瓊芳輕哼一聲，伸出手來，被喬古一把抓住，順勢握緊，走上兩步，兩人並肩而行。
不知怎的，抓住了喬古的手以後，原本全身發冷的慕瓊芳，突然從手掌掌心處湧來源源不斷的溫暖，走遍全身，解了慕瓊芳身上的冰冷，似乎是喬古將他的熱量傳給了慕瓊芳一份般。
而喬古，在握住了慕瓊芳的手以後，同樣感到了一陣靈力從慕瓊芳的手掌心傳了過來。
汩汩流動的靈力精純而渾厚，即便喬古如今的靈力比起同修為的劍修實際上已經要強大不知道多少了，卻依舊略遜慕瓊芳一分。
這一股靈力的侵入，激起了喬古體內的《坐忘經》與《靈台五行經》自動運轉，然而當他體內的靈力試圖抵禦慕瓊芳的靈力之時，卻似乎像是兩條水流交匯在了一起，根本上難分難解。
慕瓊芳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傳給喬古，運轉一圈以後，被喬古截下了一半，另外的一半順著喬古的功法運轉過後，帶了些許畫龍點睛的神奇變化，又返回到了慕瓊芳的體內，幫助她持續地抵禦精神上的崩壞。
兩人攜手同行，加於身上的重壓並無減少，但於喬古的體感而言，卻似乎多走一步，那壓力便減弱一分。
又一次，進入問心幻境。
慕瓊芳與喬古同時停步，但雙手卻依然維持握住的姿態。
與前面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一次，慕瓊芳嘴角微微鬆開，清冷的面容第一次不再是焦慮地繃緊。
（本章完）